「娘,您——」范大老爺皺了一下眉,有些不贊同的看向范老太太,「娘,有病咱就得治,您不讓御醫看,怎麼能治好您的病?」
「周御醫可是院正,別的誰能比的過他?」
老太太說的是太醫院的院正,姓周,乃是專門給帝後請脈的,便是一般的貴妃都請不動!而范老太太卻因為周院正和范家的某些因緣而得以請到周院正回家把脈。
饒是這樣,周院正也沒有能根治的法子。
但好在周院正利用祖傳的藥方制了藥丸,給老太太伏下,又調理了幾年身子,如今已是頗見成效,好幾年都不曾發作,老太太都快忘了自己有這麼一種病。
沒想到就這麼一個疏忽,竟然當街發作了起來。
還當着自己長子的面。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一直死死的瞞着家裏人的。
特別是幾個兒子。
那真的就是瞞的紋風不透的。
沒想到卻……
她嘆了口氣,把手裏的茶抿了一口放下,這真真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呢,范老太太的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兒,可這事怪不了別人,誰讓剛好周太醫的藥丸吃完,她又出府了呢。
「娘,娘?」
范老太太擺擺手,「我好好的,你可是府里的依靠,男人的天地在外頭,在朝堂,可不是府里,我這病一時半會還死了不,你娘我心裏有數着呢,我兒不用多操心。」
「哪裏有娘親生病,兒子不放在心上的道理?」范老爺不置可否,不過也不想因為這事和自家娘親爭執,只是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兒子之前派強哥兒去連家送禮,想來這會也該回了。」
「哦,你讓強哥兒送了些啥?」范老太太被這話引起了點興趣,她暫時拋開心頭諸般的滋味,笑呵呵的看向范家大老爺,「你都送了些什麼東西?」
知子莫若母,自家這個兒子脾性如何,范老太太雖不說是十成十的了解,可也比外頭那些人要多了解上幾分的,雖不至於是個眼珠子朝天看的,但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以着她的了解,自己這個大兒子肯定是拿一堆的東西去砸過去,讓人家感恩戴德,對范家不敢輕視,甚至是直接在心裏生出敬畏……
范家大老爺笑了笑,「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幾株百年的老參,還有燕窩之類。」頓了一下,范家大老爺又笑着道,「不值幾個錢的。」
范家老太太,「……」這還不值幾個錢?
帘子被人自外頭掀起來,有小丫頭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來,「老太太,大老爺,公子回來了,人在外頭呢。」
「強哥兒回來了?趕緊讓他進來呀。」老太太是頂頂疼這個長孫的,向來就是當成眼珠子一樣的哄着,生怕這個嫡長孫受到半點的委屈,連范大老爺夫妻都不許說上一聲的。
可見這個孫子在老太太心裏的地位。
如今老太太一聽說自己的寶貝金孫回來,高興的不得了,眼角的紋路都多了幾分,笑的。門口,范思強走進來,恭敬的給自家祖母和老爹見禮,「孫兒見過祖母。」
「起來,去見過你老子。」
「是,祖母。」范思強笑着遵命,轉身走過一側,對着范大老爺拱手,「兒子見過爹爹,給爹爹請安。」
「起吧,讓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兒子慚愧。」范思強眉眼裏掠過一抹懊惱之色,神色恭敬,「那位連家太太根本沒讓兒子進門,直接把兒子的大紅灑金燙字貼給退了回來,還道什麼醫者父母心,讓咱們家無需掛懷。」
「這麼說,你連門都沒進去?」
「是,爹。」
范大老爺在一側皺了眉,那個連家太太這是做什麼,嫌少嗎?還是欲縱故擒?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吃撐了她!想到這裏,范大老爺就黑了臉,「你用的咱們府里的貼子?」
「那是自然。」
出門應酬,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除非是事關生死危及,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去更名改姓的,傳出去沒的讓人笑話!
「她看了禮物,就沒讓你們進門?」
范思強搖了搖頭,「兒子只是讓人把禮單送進去,對方是連禮物都不收的。不過嘛,」他范思強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可能再抬回來?范思強笑了笑,「兒子讓人直接放到了她家門口,這樣的話不知情的人肯定就會多想的。呵呵。」
知道的是他們范家的報酬,不知道的,破家的縣令呀,誰知道這是打哪勒索來的百姓的救命銀,也讓老百姓心裏多一點猜疑,這就是一粒種子。
假以時日,這種子肯定會生根,發芽兒。
然後在適當的時機生長成參天大樹。
父子兩人的對話聽的范家老太太笑了起來,「怎麼着,強哥兒過去別人家裏,竟然被趕了出來?這可是迫天慌的頭一回,老婆子倒是想見識見識,這是誰家的女兒,敢把咱們強哥兒擋在門外。」
「祖母。」
祖孫幾人正說着話呢,外頭有小丫頭的聲音響起,「老太太,大老爺,大公子,文山縣的縣令把咱們之前送過去的禮物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送了回來?」這次出聲的換成了范老太太,她是真的覺得奇怪了,東西挺貴重的呀,而且說好了是救命之恩的報答,還擺明了長安范家……
她就這樣大刺刺的送回來,不怕惱了她們范家?
是該說這伏氏無知,還是贊她膽大無畏?
「是的,老太太。」回話的小廝低垂了頭,不敢抬頭去看上頭三位主子的臉色,三位主子肯定很生氣吧?范家送出去的東西,何曾被人這般張揚而直接的送回來?
「這個伏氏,真是可惡。」范思強終究是年輕氣勝的,一聽這話,直接就黑了臉,語氣中便帶了幾分的煞氣,「老太太,這個女人太不識抬舉,孫兒讓她好看。」
她把他們范家當成了什麼?
不過是區區一個縣令的太太,竟這般勸視他們范家。
真真是豈有此理!
他對着范老太太拱拱手,「老太太您放心,孫兒這就出去,一定讓她前來給您伏低作小,陪禮道歉不可。」
啪,范大老爺直接就把手裏的茶盅砸到了桌子上。
清脆而沉悶的聲響過後,范大老爺對着自己的兒子一聲冷笑,「我四處請名師,甚至放你外出遊學多年,你的眼界就這麼一丁點,你學到的東西就是這些?」
「爹?」這和他外出遊學,眼界有什麼關係?
看着范思強一臉糾結鬱悶的臉色,范大老爺輕輕一哼,「我且問你,你憑什麼去找人家麻煩?」
「她……」
范大老爺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年輕氣勝,又有幾分小聰明,平日裏在外頭被人捧着,家裏又有自己的老娘寵着護着,他就是想管都得再三的掂量幾番。
這會實在是忍不住,狠瞪范思強一眼,「人家不收你的禮物,犯法麼?你是覺得人家對咱們范家不敬,可你怎麼不想想,人家只是不想收這份禮,人家不想收,所以把禮物退了回來,有錯嗎?」
「可是爹爹,這樣咱們范家的臉還往哪擱?」
眼看着自己的兒子一臉怒意,范老太太雖然也在心裏覺得有些不妥,可還是捨不得范大老爺教訓范思強,便蹙了眉,「你有話好好說,你凶強哥兒做什麼?」
「娘,這哪裏是我凶他,分明是他實在是……」他搖搖頭,皺眉看向范思強,「強哥兒,你把你爹我的話都丟到了腦後頭,是吧?」
「爹爹息怒,兒子知錯。」
「你知錯?我看你是理直氣壯的很。」范大老爺看着自己這個兒子,心裏嘆了口氣,年少氣勝是好,但若是太過自信,過鋼易折啊,他揚眉,「我是不是和你說過,眼界不能僅僅局限於眼前這一幕,一時的得失算什麼?」
范大老爺的語氣頗是有幾分語重心長,他看着范思強,嘆氣,「你呀,就一心想着她把禮物退回來會落咱們家的面子,可你卻不曾想到,就是真的讓連家低了頭,有心人眼裏,會怎麼想咱們?」
「爹,兒子會做的天衣無縫的。」不過就是做一個局,他手裏能用的人可不少,怎麼會做不到呢。范大老爺擺擺手,半響,看着范思強說了一句話,「兒子,你忘了一句話,惹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
范老太太眼看着這父子兩個越說越凝重,氣氛一時間好像有些膠着的狀態,老太太就心疼自己的寶貝大孫子了,來這麼久進屋都沒喝口茶呢,就被他這個當爹的訓。
老太太有些不樂意的瞪一眼,「好了,你要是耍威風回你屋子裏耍去。」說着話,扭頭對着范思強則是堆滿了笑,「強哥兒別聽你老子的,他啊,那是嫉妒你呢。他像你這般大的時侯可是還沒我們強哥兒能幹呢。」
「娘,您和他說什麼呢。」范大老爺又好氣又好笑,真是的,喜歡這長孫也不至於這樣詆毀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吧,不過怎麼說兒子也是自己的,范大老爺就搖了搖頭。
由得老太太去。
只是,他看向范思強,「連家的事情你不許再出手,如果讓我聽到點什麼風聲,就是有你祖母護着你,我也絕不輕饒。」
「不去就不去嘛。」
范思強撇嘴,他是有點怕自家老爹的,扭頭在范老太太跟前膩歪了起來,范大老爺便在心裏嘆了口氣,慈母多敗兒,自己這個兒子若是最後不能爭氣,全是老太太的錯。
站在屋子外頭,范思強看着院中的盒子,他笑了,伸手招來小廝,「把這些禮物都收了,然後,重新換一份尋常卻精緻的,適合送禮的過來。」
至於什麼禮物,自然是有管家去費腦子。
他只需交待下去就是。
「老爺這是打算送……?」
「文山縣的縣令,連清。」
管家在心裏嘀咕了一下,自家主子何時主動給別人送過禮?哪怕在長安城中,左右相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難道這位連清有什麼能力值得主子看重?
管家是根本沒把伏秋蓮和連清放到一塊想!
縣衙後院。
伏秋蓮趁着午飯的當,讓人去前頭請了連清,回家的路上連清還奇怪呢,早上出門的時侯明明說好的,不回來用飯,怎的又派人來請?
雖然知道伏秋蓮請他回來肯定是有事,但卻沒想到事關范家,而且,伏秋蓮救下的竟是范家老太太?看着他坐在那裏沉思的樣子,伏秋蓮瞥他一眼,「相公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娘子竟然成了范家老太太的救命恩人?」
一聽這話,伏秋蓮立馬就有些炸毛,「別提這事啊,提起這事我就想發火。」頓了一下,她又開口道,「要是事先知道那老太太是范家的,」而且范家人又都是這種德性,她肯定不會去多管這個閒事!
不過伏秋蓮心裏也清楚,如果時光倒流,讓她再重選一次,估計她還是會做這個決定,會有這個行動!
「怎麼回事?」連清只是聽伏秋蓮說了范家送禮,卻沒有說范家人一副倨傲的嘴臉,這會看到伏秋蓮滿臉憤憤,不禁就開口道,「長安范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就是這位老太太,周大人怕都得讓他三分。」
「她那麼厲害?」
「是呀,可是連先皇都曾當殿罵過的人。」
「……」好吧,她服了。
「他們家送禮來的人態度不好,而且,那些東西較為貴重,我覺得診金昨個兒給的綽綽有餘,不好再多用,所以,我直接讓人把禮物給退了回去。」
「你把東西給退了回去?」連清張了下嘴,退了范家的禮?他家娘子退的?
伏秋蓮看着他的樣子,眨眨眼,「是啊,怎麼,有問題麼,還是,她家送出來的東西不讓退?」
連清苦笑,「退得的,怎麼會退不得。」哪怕是心裏曉得這事不會輕易就過去,但他面上卻是半點不顯,輕輕一笑,「娘子放心吧,這事為夫曉得了,交給我。」
伏秋蓮抿了抿唇,「你什麼都不問我,不問我為什麼不收范家的禮?」
「傻,我還不信你嗎?」連清對着她溫柔一笑,輕輕的握了一下她的手,一觸即收,「你即然不肯收,自然是有你的道理,我是你的夫妻,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頓了下,連清加一句,「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相公,謝謝你。」
「傻。」
夫妻兩人說着話,外頭冬雨進來請示午飯備好了,是這會就用還是再等寺,伏秋蓮的眼圈有些紅,小兔子般紅彤彤的雙眸看的連清心頭一陣陣的憐惜涌了起來。
「先不急着用飯,陪你家太太去重新梳流一下。」
「是,老爺。」
冬雨恭敬的行禮,扶着伏秋蓮去了一側的淨室,洗罷臉,換了身尋常的衣襖,再出來時,眼圈已是拿熱水蒸過,看不出之前的紅腫,他微微一笑,「讓冬雨她們擺飯?」
「好,你們兩個去擺飯。」伏秋蓮轉頭吩咐冬雪兩個丫頭,最後,方扭頭看向連清,「相公,可以去用午飯了麼?」
「走吧。」
夫妻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院子裏,正和帶着孩子玩的伏老爺撞個正着,小妞妞在伏老爺懷裏使勁掙,本來玩的挺歡的,這一眼看到伏秋蓮夫妻,得,你就看吧。
眼裏全就剩下伏秋蓮夫妻了。
也難怪伏老爺開玩笑般的吃醋,「這個丫頭呀,真真是白疼了,你看看,剛才玩的好好的呢,一看到你們兩個過來,立馬把我這個外公給拋到了腦後。」
劉媽媽就笑,「老太爺您這話說的,血脈親情,都在這裏擺着呢,身上流着的是一樣的血,怎麼可能不理呢?至於您,」劉媽媽頓了一下,微微一笑,「您老就不用擔心嘍,咱們哥兒姐兒都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
「那是,辰哥兒可是打心眼裏有我這個我外公的。」
伏老爺洋洋自得的起身,隨着他們到了小花廳,早有婆子把午飯擺上,伏老爺指着那碟子紅燒乳鴿笑,「這是連小子愛吃的,一會記得多吃些。」
「多謝岳父大人。」
午飯用了小半個時辰,大家移到小花廳去喝茶,一杯茶罷,連清便直接起身告辭,「爹,娘子,我前頭還有事,便不能陪你們了,改日我有空再好好陪陪岳父。」
「你趕緊去吧,正事要緊。」伏老爺擺着手,示意連清趕緊走,別拖拖拉拉的,即然選擇了走這一條路,以着伏老爺的脾氣自然是要做到最好。
當然,你沒有這個能力或是已經盡了全力。
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這一點你是誰也不可能怪的。
伏老爺現在就覺得自己時時刻刻都有兩個聲音在腦海里打嘴仗,一個說,不怪你怪誰啊,事情沒辦好,別的理由那都是藉口,就是你不好。
二來吧,伏老爺不得不承認,他現在是有些鬱悶的。
他在心裏有些拿不定主意。
為什麼要讓連清還要往上爬呢,男兒多薄倖,如果連清萬一另有了新歡,那個時侯的連清他春風得意,事業有成,自己的女兒豈不就成了惹人厭的黃臉婆?
如果是以前,伏老爺肯定直接一巴掌拍過去,瞬間就把連清腦海里那丁點的念頭給拍死,可現在不成啊,連清已經是當官的了,而且還是三個孩子的父親。
想來想去的,伏老爺只能嘆氣,當爹的難,當親爹更難,當個疼寵女兒的親爹更是難上加難啊。耳側,響起連清穩重的聲音,「多謝岳父,小婿這就告辭。」
伏老爺的聲音沒好氣兒,「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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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發的遲了,沒過,早上這章補昨天。不出去的話下午一章,晚上一章。要是白天出去的話只能晚上一章,親們在下午三四點過來看看。我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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