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散着淡淡書香的房間裏,一位穿着華貴的半老男子正坐在裏頭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男子一邊搓着下巴上的山羊須一邊將目光掃向桌上那疊成十公分高厚度的公文。他將合理的、有建設性的公文上蓋上印章,並且將它們在右半邊的桌上,而其他看不順眼的公文則是揉成一團,丟到一旁的地板上。
在公文的高度剩下五公分時,那位年過四十五歲的男子忽然嘆了一口氣,將印章放在一旁,右手的拇指跟食指按摩着雙眼。這並不是因為高厚的公文而產生的疲倦,在平常他可以連續批改厚度二十公分的公文也不嫌累,之所以造成他不如平常的關係不是因為生理上的限界,而是因為心理上那深深壓着他的鐵錘。
在幾個月前,他將自己的大女兒送給了這個國家最大的敵國。做出了個決定的人是他,下達這個命令的人也是他,從外人看來,他無疑的是個壞父親。但又有誰知道他內心的感受,他也是在女兒的要求下才作出了這個決定,他自己也是萬分的不舍。
在他與敵國某一次重大的和平會議中曾經鬧得十分不開心,敵國竟然向他要求將國內所有的可以稱得上是美女的女人通通送至他國里,並且讓他們的國王與王子從裏頭挑選後宮佳麗。
這一項要求無論是哪一位正常人都不會答應的吧?他當然是嚴厲的拒絕了他們,並且又口頭上念了幾句他們嗜好美女的劣根性,但他的這番話語卻打翻了敵國掌權者的理性,敵國竟然就這樣當着他的面向他宣戰,還另外聲明--就算是他們受到了其他國家的攻擊也會將亞嵐國一同拖離歷史的舞台。
就在他們氣沖沖的離開時,那位一直站在亞嵐國王身後蒙着面紗的女子忽然擋在他們的面前,說道:「請留步。」在說完這叄個字的同時揭開了自已的面紗……
女子以真面貌示人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秒鐘,但這也足夠讓達斯國的所有人呆立在原地。
美……好美…美的過份。這是他們腦里唯一所能想到的詞句,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宛如一般世俗對美的形容詞句是對她的污辱般……
女子看着他們,她十分的清楚自己容貌的殺傷力,也因此她才會在這時露出那幾近完美的臉龐,她甚至已經猜得到眼前那些高高在上的達斯皇族會作出什麼要求。
果然,他們雖然兩眼還是直視着女子,但嘴巴上卻開口問道:
「她……是誰?」
亞嵐的國王聽着那群崇武王國的皇族無理的問出這一句話,他只是淡淡的回道:「我的女兒--斐蜜兒.亞嵐。」
「哦……早聽過了亞嵐國王藏着這麼一個絕世女兒了,沒想到這竟然會是真的!那幅嘴臉竟然生得出來這種女兒?是不是人家王妃去外頭養小白臉啊?哈哈哈--」
那群不懂禮儀為何物的達斯皇族已經在原地嘲笑起了亞嵐國王--巴斯卡.亞嵐。
身為一國之君的巴斯卡並不予以理會,他只是平淡的看着他們一句又一句的嘲弄。
在他們要離開時,達斯的王子忽然走到斐麗兒的身前,他用右手食指抬起了她的下巴,一邊貪婪的看着斐蜜兒一邊開口改變了原來的條件。
「我們達斯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蠻荒民族,你們境內的次等美女也就罷了,我只想要迎娶您的這位女兒,如果您能夠答應的話,我們達斯國將取消剛才的對亞嵐國的宣戰,我們達斯國甚至願意與你們亞嵐國簽下長期以來你們十分渴望的和平條約哦。哈哈--」在拋下這一連串和平條件後,那位王子隨即揚長而去。
斐蜜兒等的就是這句話。
………
巴斯卡厚大的雙掌猛力的拍往擺滿紙墨的辦公桌,這令那些原本整齊放在桌上的紙張飄散在地板上。
他當時極力反對着,以國王為國家的理念來說應該是要贊同自己女兒的要求,但是以一個父親的觀點來說這是絕對捨不得的,巴斯卡非常的不願意自己的女兒為了國家而犧牲,而他當然也知道斐蜜兒與那位「以前的」皇家近衛騎士團那位隊長的戀情,除了少數之外,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巴斯卡一定在於反對的一方,一定是阻礙那兩位最高聳的危,但事實卻不然。
巴斯卡十分的中意自己女兒的戀人,他並不在意那個人的身份,他只要女兒的幸福。而在為自己的女兒送行的那天也是那位隊長卸下職務,轉往為教堂奉獻一身的聖堂騎士……這令他格外的感慨。
在他為女兒送行的那日他又詢問起了女兒的意願,但斐蜜兒並不正面回應,只是真誠的看着巴斯卡,說道:
「我並不像父親大人您這麼愛亞嵐這個國家,但是我也與您一樣不願意看到這塊從小撫育我長大的土地陷入戰爭的火海,我更不願意聽到人民痛苦的哀嚎!」
沒有錯,身為國君的他應該要為人民着想,而不是受困於親情之中讓人民受苦……這一切都是為了大義啊……
想到這,巴斯卡頹然的嘆了口氣,默默的將散落滿地的公文及各種書面報告一張一張整齊的疊回桌上。當他想繼續作着例行工作時卻又看到了另一個令他煩腦的根源……
「親愛的國王殿下,您的寶貝小公主在這一個月間又闖下不少令人頭痛的事情,普通人在犯下這些錯時或許早就被關了也說不定?不過瑪尤公主是您的女兒,請放心。這次的破壞遠比上次還來得輕微多了,您也不用太過於擔心財政方面的事情。
我這就來一一向您報告:
一、古鐵矮人居火爐失控造成小型爆炸,沒有任何一名矮人死亡,但有叄十六名矮人受傷。
二、阿卡拉城,撒不拉公爵與麗卡小姐的婚禮被公主一行人所破壞,教堂塌陷,阿卡拉城瞬間陷入火海。總計有一百六十五名民眾受傷及九十九名士兵的嚴重燒傷。另外撒不拉公爵希望您能將瑪尤公主帶回皇宮,並且為他的婚禮以及鬍鬚道歉。
……(中略)……
十、貝特村領域東方山脈方圓五公里的森林慘遭燒毀。
十一、拉里斯鎮的一棟全毀二樓式建築及兩條人命兩方家庭的慰問金。
……(中略)……
二十九、巴拉那村方圓十公里的香蕉林變成一片焦碳,慘不忍賭。有十多位冒險者出面指認公主與她的夥伴為縱火犯人。
叄十、一艘通往普得利島的船支在海上變成了沉船。船上所有的乘客都一概指出公主與她的夥伴為犯人,因為當時公主與幻小姐在船上展開魔法決鬥。另外,他們還要求您能夠賠償他們精神上的損失。
以上,總計叄十項帳款還請您過目,總費用已從您的國庫中提出,請問問您的財政大臣,我想這點小小的費用應該還不足以造成您財政上的赤字吧?。另外,想查明這叄十項帳款是否為事實的話隨時歡迎您能前來冒險者公會察看。
來處:冒險者亞嵐分會--階級:區域會長--署名:坦丁.霍比斯」
此時,那位足智多謀、聖者再世,曾造就出無數奇蹟的亞嵐國國王--巴斯卡.亞嵐正抱着頭部,煩腦的搖晃着。
那位公主,也就是從小就令他十分頭痛的小女兒--瑪尤.亞嵐,在自己最心疼的大女兒--斐蜜兒.亞嵐出國遠嫁時她就像是故意鬧扭般,連夜逃離了這個皇宮。經世多年的國王哪可能不知道這近乎愚蠢的計劃,但是國王仍未阻止她,因為他知道自己那兩個女兒從小就十分的親蜜。或許是母親早亡的關係,他總是能看到瑪尤眼中那份對於斐蜜兒近似向母親的撒嬌。
也因此,巴斯卡在這幾個月來不斷的幫助她們。但這也造就了如今眼前這份龐大的出支。巴斯卡在認真的考慮着自己是否要儘快把那個可愛的人型暴風帶回王宮……但他又不希望這座歷經好幾世代的皇宮毀在那二位小惡魔的聯手之下……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傳來轟然的巨響,就連他所處的這間書房也感到微微的震動。他知道,住在王宮中的另一個惡魔,也是他唯一的兒子正在捲起那陣名為「破壞」的暴風。
亞嵐的王子殿下--修葛羅斯.亞嵐雖然從一出生起就患有需長期治療的氣喘病,但是他有着一個對於鏈金術及科學方面十分優越的頭腦(雖然也只有在這方面),從小到大靠着老師及書本漸漸有着自己的研究領域,但卻是朝向奇特方面的。在於權力方面,以他的身份應該可以輕易得手,但他卻不希望擁有,他畢生的願望是能夠雇有一位與他擁有相同知識與愛好的女傭,並且一輩子生活在環境良好的實驗室中。
「加洛。」巴斯卡輕聲的呼喚這個名字,他知道在這個皇宮中除了斐蜜兒跟瑪尤之外就只有這個加洛能夠進入他的實驗室,就連自己也曾被兒子從實驗室中轟出來。
十秒鐘後,一位穿着管家黑白服裝的二十八、九歲的男子出現巴斯卡的面前,巴斯卡以着疲備、虛弱的聲音命令:「去看看……順便再問問他這十天以來閉門不出的實驗結果。」
都爆炸了,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這位為人父親的國王--不是成果,就是失敗。
微一屈身,加洛便立即消失在巴斯卡的面前。
看着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的書房,巴斯卡習慣性的看向一旁的月曆--那是一個背景為湖面的普通月曆,在那叄十一個數字上有四個數字被墨筆圈上一層又一層深遂的圓圈。
「明天就是那個日子了啊……看來得準備一下這次宴會了。」在自言自語的同時,原本緊皺的雙眉也在不知不覺中舒展開來。
加洛站一棟屋頂圓弧的房子前,那棟房子就像是半邊的蛋殼直放在地上一樣。
「叩叩叩」--這已經是加洛第十次的敲門,僅管知道裏面的人是絕對不會出來應門的。(敲十次門是加洛的習慣,也是底限。)
推開已歪倒在一邊的林質木門,沖鼻而來的是各種強烈的味道,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早已跪倒在地上,不斷的辛苦咳嗽了吧?但加洛並沒有,他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僅僅只有因強烈空氣的刺激而微紅微腫的眼眶。
這裏頭凌亂不堪,四處散落着焦黑的木板跟玻璃的碎片以及各種顏色的藥水。
密閉空間的中央站着現年二十二歲滿身像是被染料染成鮮紅的修葛羅斯。他的雙眼閉起,頭部微仰,雙手手心向上自然的往左右兩邊擺去,一臉自滿的嘆道:「嗯--完美……實在是太完美了……!」
這是那位王子殿下當次開發新藥品或是物品成功的時侯總會陷入的自我滿足狀態。
「王子殿下。」
加洛成功的呼喚回修葛羅斯飄至遠方的思緒,而後者也在此時發現了他。
「加洛?你來的正好,過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他指了指慘不忍賭的地板,接着說道:「啊啊,你別擔心,我也會跟你一起收拾的。」他自己也很明白這一地的垃圾光靠一個人是處理不來的。
兩人雖然是極有默契的搭配對方的動作,並且也比平常人還來得更有效率,但兩個人終究是只有兩個人,收拾的速度實在不快。以修葛羅斯身為王子的身份應該隨便一指就有數十名僕人來幫忙了吧?他甚至還可以輕鬆的坐在地上看着僕人忙碌的身影……不過他並沒有這麼做,這時的他就像是個專業的僕人般,熟練的撿拾着地上廢棄物。
不讓閒雜人進入他的實驗室是他的一貫原則。
這個原則不是從一出生開始就定下來的,而是因為在他十六歲的時侯與幾位僕人在清理災後現場時,一位年輕的女傭誤觸一瓶擁有爆炸性的藥水而導致四人死亡的悲劇。那場意外不僅僅是奪走了僕人的性命,就連那位王子也受到了波及。他的右眼再也見不到光明,右半邊的臉頰上更留下一層難看的疤痕。修葛羅斯並沒有像平常人遇到這種事時的脾氣,他只是頹然了好一陣子後便立下了「閒雜人不得進入」這項原則,而那非「閒雜人」除了他尊敬的姐姐及心愛的妹妹外他也特地找了一位能夠隨時供他差喚的傭人。令外界爭議的是--那位傭人竟然是誤觸爆zha藥水導致意外發生的女傭的哥哥!儘管外界的傳言再誇張,那兩個人仍然不以為然。隨着日曆一張又一張的撕去,那件意外也漸漸的被人們所淡忘。
在整理的過程中那位年輕的王子仍然掛着自滿的笑容,不斷開口說着莫名的話語:
「雖然命運之神曾在幾年前奪走了我的右眼並且留下了這道不討喜的疤痕,但這絕對不是上帝對我的不公,他只是在我的英俊及智慧之中選擇了一項罷了!」
「這個世界就是被命運所編織的網子,每一件事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我們這些人類也只是被他所操控的木偶!越是想脫離命運的掌控,就越是會被不幸之線所糾纏!」
「所以我們人類只要乖乖的順着命運之神撰寫的劇本走下去就行了,想反抗的人只會遭受到不幸,而我絕對不會想當那種人!」
這是近年以來不斷重複的口頭禪。
當然,以上的這些話加洛這位在他身邊許久的管家早已過了不下百遍,但他仍然一臉認真的說着「是、受教了、謝謝叮嚀」之類的話語來應付。
當他們將裏頭的擺設大致恢復原貌時已經是二小時後的事了,因為天生性氣喘病的關係,修葛羅斯早在一小時前就已經攤倒在床上,將一切的麻煩都推給了加洛。
當加洛將最後一樣留在地板上的廢棄物扔掉時,他立即以着標準管家的口音,說道:「巴斯卡國王希望您能告訴他您這十天以來閉門不出的實驗結果。」他完整的轉達了國王的話語。
「哦,我那位總是關在書房裏為國家大事煩腦的賢君良父在何時竟會關心起我這個實驗狂了?這根本就是違反了命運的劇本了嘛,我們不應該有任何交集的。」他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
修葛羅斯又看了看加洛幾眼,發覺他仍然還是滿臉嚴肅的看着自己時,修葛羅斯才以一副不願意的語氣說道:「我想這個東西那位老和平愛好者應該會很感興趣吧?這是個沒有辦法傷害到人,但卻仍然有着能夠破壞物體的特殊炸彈,我稱它為羅斯紅炸彈。」他將一顆半徑叄公分的紅色圓球體放置在自己手心上,如同展示一般給加洛觀看。
「這個羅斯紅炸彈可難做極了,要不是有血之契約的話我恐怕一輩子也做不出來吧……」他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紅色十字架,眼中放射出些許瘋狂的光芒。
「總有一天,命運之線應該也會牽引我解開血之契約的秘密吧?哼哼……。唔……要解開這個迷團之外,至少也要有十位契約者來作實驗才行……現在只差七位呢。不過,那些契約者可還真厲害啊!已經發現了四十五位契約者了,但卻只抓到了少少的叄位……哈哈哈…
…真是驚人的能力啊!」
看着自己侍奉的王子突然瘋狂的大笑,加洛雖然不感到奇怪,但在心底深處卻為他感到悲哀。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也應該曬曬太陽行行光合作用了。」以着半開玩笑的口氣,年輕王子從髒亂的床上站了起來,並且慢步走往那扇唯一的出入口,在手伸向門把的同時,修葛羅斯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一般,也不轉頭就開口問道:「今天是幾月幾日?」
「叄月六日,王子殿下。」加洛操着以往相同的口氣說道。
「哦……算一算時間,明天就是我期待已久,最令我溫馨的日子了啊……上一次因為有些事情耽擱了,如果這次再不去的話他們可會氣得跟冒煙的有毒氣體一樣了吧?加洛,按照慣例幫我準備一下東西。另外,除了原本的東西之外再多買些禮物給我那叄個孩子,不然我這個做「父親」的面子可掛不住呢!」
修葛羅斯打開了這間房子唯一的一扇門,強烈的陽光隨即爭先恐後的闖入了原本只靠着些許燈光照明的微暗空間。加洛雖然看不到王子的表情,但他知道此時的王子臉上肯定是泛着滿足的異樣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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