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小道陳亞東白天閒逛時曾走過,兩旁都種着莊稼,稀微的月光下,到是能看清坑坑窪窪的路,前些日子剛下過雨,低洼處還有少些積水。他並不着急,沿途上還刻意讓同學們放慢速度,搜索莊稼地,以防袁宏三人在附近躲起來。一矮個子說:「萬一他們沒躲起來,我們再這樣拖拉下去肯定追不上他們了。」
陳亞東自信說:「他們跑不進城區。」
其實他也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既然請肖天陽幫忙,起碼也得讓他的人先發泄一番。
且說袁宏三人,並沒有陳亞東所考慮的在周圍藏起來,他們認為只要回到城區,就算安全了。一路狂奔,過了十多分鐘,看見閃爍的霓虹,回頭瞧瞧,陳亞東還沒追上來。三人大出口氣,終於是安全了。
突然,在三人正前方道路兩旁閃現出幾點若明若暗的亮光。他們再熟悉不過了,那是煙頭的火光。
「大半夜在這荒郊野外聚集,肯定不是啥好鳥。」袁宏猜測着,若是平時,他肯定會留下來看熱鬧,今晚卻不想惹事生非。正打算從人群中穿過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袁宏,真巧啊!」
對方竟然認識自己?!袁宏停住腳步,偏過頭,藉助月光,看着說話那人,瞳孔頓是一縮,驚道:「肖天陽。」
站在邊上的說話的青年正是肖天陽,他來這兒已等了數分鐘,哪見到陳亞東半個人影,同來的兄弟們都開始報怨,他心情也不太好,打算點支煙消消愁,要是陳亞東再不出現他就打道回府了。突聞有響聲,沒想到是袁宏,心中不免大喜。怪笑道:「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袁宏心裏暗罵娘,笑上堆笑說:「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幹嘛呢?」
肖天陽問:「你這是又哪兒來?」
袁宏:「送女朋友回家。」
肖天陽打量袁宏三人:「瞧你們這身泥,摔跤了吧!」
袁宏:「沒事,回家洗洗就行了。」
肖天陽暗笑:「這次摔得不輕啊!」
袁宏又怎聽不出他話裏有話,把整個事件串聯一想,擺明是他們聯手設計的,袁宏也不想在廢話,明說道:「今天晚上放我們走,從今以後,五中給你一席之地。」
肖天陽含笑說:「一山不容二虎,這麼簡單的道理我不懂麼?」
袁宏大急,若是平時,他哪把肖天陽放在眼裏,現在情況卻不容樂觀,一旦後面的人追上來,自己就真危險了!不得不厚着臉皮說:「你在五中發展我也沒怎麼橫加阻攔吧,別*我跟你徹底翻臉。」
肖天陽怪笑說:「我是很知恩圖報的,即使一丁點兒『照顧』我也會銘記於心,我的兄弟們也想報答你呢!」等他說完,周圍的人紛紛扔掉手中的煙頭圍上來,朱鵬飛說:「陽哥,跟他們廢什麼話,干!」
說着,一腳踹向袁宏,若是全盛時期,朱鵬飛兩個捆在一起也打不過袁宏,但他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不是神,經過之前的一番鏖戰,隨後又逃了這麼遠,現在的他已經是強末之弩,眼睜睜看着朱鵬飛踢過來,下意思地避開重要部位,大腿卻被踢得結結實實,袁宏受力不住,單膝踢地。一旁的袁淵和陳霸大叫一聲,沖向朱鵬飛。周圍的人可不幹了,他們還沒衝到朱鵬飛跟前,左右橫出數人,幾條只腿齊踢出去,袁淵暗道不好,左右閃身,隨後沖向最近的一人。那同學臉色大變,急速後退。袁淵窮追不捨,他是認定了,今晚就算是死也得找個人墊底。還沒追幾步,一調皮的同學突然伸出一腳,拌住他的腳踝。袁淵很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同學身上,哪觀望腳下,不出意外,猛栽跟斗,倒在地上。
再瞧陳霸,眼看是要到袁宏身旁了,在他背後突然竄上來一青年,對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腳。陳霸受力,向前一個狗趴式撲倒,周圍立刻圍上數人,一頓暴打。
朱鵬飛念念有詞:「媽的,在學校不是飛揚跋扈嗎,今天變小雞了?*!」
同是青年熱血方剛,下手也是沒輕沒重可憐袁宏三人只有被動挨打的份。真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味道。
陳亞東到時,只見袁宏三人倒在人群中,一群人在周圍拳打腳踢。雙手護住腦袋等重要部位。
「住手!」
肖天陽側過頭,正看見走上來的陳亞東,收住腳,拍拍褲腿上的泥灰。走過去說:「你終於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陳亞東微微一笑說:「多謝了,等會兒再給你解釋。」隨後,他慢步走向袁宏三人,肖天陽的人自覺讓開一個道。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到袁宏半步遠時停住,半蹲下來,看他臉部也好幾處淤傷,有些已滲出鮮血,面目狼狽不堪,蜷縮着身子,理智還算清醒。陳亞東的到來給他不小的壓迫,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又會做什麼。
陳亞東問「現在,你們有什麼感受?」
袁宏惡狠狠地,如猛獸般的目光盯着陳亞東,仿佛要把他撕得粉碎。
陳亞東繼續說:「你們可曾想過,當我一個人蜷縮在五中樓道的角落裏,淚水從眼角滑落時的感受?」
聞言,袁宏的目光緩緩柔和下來,沒有開口。
「那時,我祈求上帝。。。雖然,我從不相信神鬼,但那一刻,我多希望它真實的存在,眷顧我。。。現實這根本不可能實現,我絕望,仿佛靈魂丟失一般。雨水滴打在我身上,毫無知覺,或許當時我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說着,又一滴眼淚從陳亞東眼角滴落下來,周圍的同學不明所以,滿腹疑惑沒處問。而聽在袁宏耳中,如針刺在他心臟,一股愧疚感席捲而來,一旁的袁淵和陳霸也低下了腦袋,不敢直視陳亞東,他的眼淚似乎有一種讓人撕心裂肺的魔力。
「呵呵。。。」袁宏突然笑了,說:「現在你報仇了。」
陳亞東沒有答話,胡亂地抹一把眼淚。伸手在袁宏身上搜出一部手機。隨後站起身。
袁宏說:「錢在另一個包里。」
陳亞東沒理會他,又走向袁淵和陳霸,把他們的手機也沒收到手中。這三部手機價格可不菲,不過二手就貶值很多。袁淵兩人都沒反抗,自認倒霉。
這時肖陽他們多少有些明白了,肯定是陳亞東也被袁宏三人「照顧」過,現在搶手機來作彌補。對此,沒人覺得不妥,袁宏三人完全是自找的,沒人會同情他們。
陳亞東站起身,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對五中的同學說:「送他們去醫院。」
「啊?」高明等人一愣,誰也沒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確定大家都沒聽錯,所有目光又落到陳亞東身上。
陳亞東拍拍腦袋,他這個轉變太快了,快得他們都沒反應時間,他繼續說:「如果明天不想暴屍郊野,照我說的做。」
五中的學生聽他一恐嚇,幾名青年怯懦懦地走上前,雙手架起地上的袁宏三人,就將離開。
「等等,」朱鵬飛伸手阻攔住,看着肖天陽說:「陽哥,就這麼便宜放他們走,還要送去醫院?」
肖天陽瞪着他,朱鵬飛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急忙放下雙手,不再阻攔。見狀,五中的幾人才毛手毛腳將袁宏三人扶進城區,送去醫院。
隨後,陳亞東把五中的學生打發走,只有高明留下來。走在城區大街上,行人已寥寥無幾。肖天陽問:「今晚是怎麼個情況?」
陳亞東抬頭,仰望天空眀月,烏雲零星飄蕩,低頭嘆口氣,把自己到五中報名後的遭遇大致說一遍。
肖天陽認真聽完,突然聯想到在 13 中時,自己中了王家興的包圍,與此時的袁宏幾人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次,更犀利!
高明說:「袁宏的爸爸可不會善罷干休,你想好怎麼應付嗎?」
肖天陽皺眉說:「挑起事端的是袁宏,道上混的也該講道理吧!」
高明嗤笑說:「別把黑社會想得太高尚了。」對於黑社會,普通人印象中就沒個好的吧。
陳亞東握着拳頭,鎮定說:「所以我沒把後路堵死,我們也只能賭一把了。」
陳亞東並沒有回家,和高明去了醫院。買些水果先去看望傷重的同學,聊了一會兒,才起身去袁宏三人所在的病房。
在門口,他看見兩名同學立在門口處聊天,看陳亞東走過來,紛紛停下來,一問才知道,是高明安排過來的,說好聽些是方便照顧袁宏三人,其本意是監視他們,防止逃跑。陳亞東又怎不明白,道了聲辛苦,推門走進去。
病房內有四張病床,袁宏三人佔了三張,他們正躺在床上打着點滴。聽聞開門聲,齊刷刷把目光投射過來,眼神中頓時生出警惕。陳亞東慢條斯理走到袁宏床沿邊上,拉開一條凳子坐下,打量着袁宏。
他沒說話,病房內鴉雀無聲,氣氛有些怪異。良久,袁宏忍不住開口問:「你到底想怎樣?」
陳亞東掏出一把小刀說:「我想殺人!曾經我指天發誓,當我有機會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們。」說話時,他情緒有激動,語氣中透露出怨恨。
袁宏凝視陳亞東,沒有任何畏懼說:「現在就是機會。」
陳亞東笑起來,嘲笑,隨手拿起一個蘋果,自顧自地削,邊說道:「是,但我卻不敢,現在才發現,當初的那個想法很可笑。但我咽不下那口氣,我要把你們強加在我身上的傷痛,十倍地還給你們。」
袁宏說:「你已經做到了。」
「的確。」陳亞東說:「我是報仇了,但也害了很多人。」
袁宏茫然地看着陳亞東,自己還沒讓他恐懼到這程度吧。陳亞東繼續說:「聽說你爸爸是道上混的?」
原來是這個原因!袁宏無奈一笑,他從沒拿自己爸爸身份壓過任何人,五中的天下完全是自己打出來的。沒想到他說到底,害怕的是自己的父親。
「我來是想說,回去告訴你爸爸,要報仇沖我來,放過五中的學生。我叫陳亞東,以他的實力,找到我應該不難吧!」陳亞東直勾勾地盯着袁宏,不錯過他一絲的表情。
「陳亞東!」袁宏念叨一遍,長出口氣說:「我不是那種人。」
陳亞東內心一喜,臉上沒表露出來,微笑着站起,轉過身,走兩步,又想起什麼,轉過頭,從褲包中拿出三部手機,拋到袁宏床上說:「之前你爸爸打來電話問你怎麼沒回家,我說在聚會,不好意思,撒了個慌!」
看他俏皮一笑,袁宏也笑起來,看着快踏出病房的陳亞東,他叫道:「陳亞東,明天到五中報到,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