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家躚躚的這番話,連俢肆是既欣慰,又傷懷,但心間流淌的更多的還是滿滿的感動。
看見她不停的在擦眼淚,聽見她說她思念他,連俢肆心痛如割。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就不管不顧的衝上前。
將她狠狠的抱進懷裏,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
告訴她,他不是什麼蓋文爺爺,他是她的阿寺,是她日思夜想的阿寺。
可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她現在懷着孩子,預產期在即,萬萬不能讓她動了胎氣。
現在就是天塌下來,也比不上她和孩子的生命健康重要。
以她的性格,若是這會兒他承認了他的真實身份,她肯定會連夜搬家。
倒娿不擔心她東躲西臧,她去哪裏,他都能找到。
只是,她現在行動不便,他不希望她帶着孩子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當初說好放手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通。
只不過,他沒想到漪兒還安然無恙,這簡直太讓他意外和驚喜了。
他不會跟她搶孩子,不會讓她們母女分離,那太殘忍了,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他可憐的丫頭了。
頂多想她們母女了,像現在這樣遠遠的看她們一眼就好。
「躚……」習慣成自然,連俢肆差點又叫錯了名字,「合.歡,近期我都會在家,你要沒事可以過來玩。」
已經擦乾眼淚整理好情緒的唐翩躚簡直喜出望外,「真的嗎?」
連俢肆沖她綻放了一個『慈祥』的笑容,「嗯,只要你不嫌棄我這個老爺爺。」
沒想到冷冰冰的爺爺會對自己笑,唐翩躚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
「蓋文爺爺,您知道嗎,剛剛見到您的第一眼時,簡直把我嚇了一跳。老實說,您給我感覺和我丈夫……不是,現在要說了前夫,您給我的感覺和我前夫給的感覺好像。他的眼神跟您一樣深邃,清冷,盛滿了憂傷。若不是您的容貌和年紀不對,我都懷疑是不是他來了。」
交換了疊在一起的長腿,連俢肆趁機再探她道,「怎麼,你還想見他?」
捋起耳邊散下來的長髮,唐翩躚苦澀的抿唇笑笑,「現在不是我想不想見他的問題,而是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我了。」
「為什麼這麼說?」
「我傷了他的心,我寧願相信別人的也不信他。我誤會他,害他傷心欲絕開槍自盡……我到現在都還在擔心他的傷到底癒合沒有,聽說那一槍離心臟特別近,就是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說這番話的時候,唐翩躚的頭一直壓得很低,聲音也很輕,氤氳的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不知道漪兒會不會聽到,就算她真的聽得到,以後也會怪她,她也還是想把心裏積壓已久的情緒說出來,不然悶在心裏太難受了。
難得她還惦記着自己的傷,也終於肯承認她誤會了他,連俢肆欣慰至極,忙笑着安慰她道,「他應該沒事,你不要太難過。」
躚躚,我沒事,我很好,我好好的在你面前。
你仔細看看,我是阿寺啊,你日思夜盼的阿寺。
你剛剛的感覺沒錯,我就是你的阿寺。
以後你不用眼巴巴的盼天黑,你天天可以見到我。
在我們的孩子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一刻也不會離開你。
不要自責,丫頭,我早就不怪你了。
說實話,我那一槍是帶着私心的。
我想用我的命賭一把。
如果我死了,那我也算是解脫了。
雖然留下你一個人我並不放心,可比起跟你分開,我覺得死反而更能讓我接受。
如果我沒死,那麼你對我的恨或多或少都會變得不那麼強烈,這也算是為我把你追回來奠定了基礎。
我愛你,躚躚!
還是那句話,我只是暫時的放開你的手,讓你自在的呼吸新鮮空氣。
等你心中對我再無恨,就是你回到我身邊的時候。
躚躚,我會等你,一直等你,等到你願意回心轉意。
希望這一天不要來得太晚,我不想欠你和漪兒太多。
連俢肆目光深邃的盯着唐翩躚以及她腹中女兒發呆的一刻,耳邊傳來她感激的笑聲,「謝謝你,蓋文爺爺,其實我也相信他應該會沒事。他這個人啊,命大的很,刀里來火里去的,中過很多的刀槍,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你的工作很危險?」連俢肆故意問。
唐翩躚點頭,「嗯,非常危險。恕我不能告訴您他是做什麼的,但是真的非常危險。在他身邊時,我常常都提心弔膽的,現在分開了,越發不放心他。我只能在心裏祈禱,祈禱他平安無事。」
連俢肆發自肺腑的感嘆,「合.歡,你真是個好女人。」
「才不是,我很壞,很壞很壞!」唐翩躚不甚苟同的搖起了頭,開始歷數自己的七宗罪,「我把我們家老公的心都傷透了,他那麼求我,求我留在他身邊我都鐵石心腸死都不肯答應。其實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挺矯情的,明明就那麼愛他,他也愛我。何況他也知道錯了,我應該給他一次機會,可我就是邁不過去心裏那道坎兒。」
眼見着她又開始自責,連俢肆心疼的出言安慰,「不要這麼說,你也有你的難處。」
很多話不便說出口,他只能在心裏對她說,希望她能聽到。
躚躚,聽你這麼說我好難受。
不是你的錯,罪責全在我。
是我喪心病狂的讓你弒父,才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我現在孑然一身,那是我活該!
你邁不過去那道坎兒是因為你心地善良,你孝順,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
覺得跟這兒呆的時間也不短了,怕打擾到蓋文爺爺,唐翩躚起身告別之前笑着問他,「蓋文爺爺,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拉着你您了這麼多,您不會嫌我煩吧?」
「怎麼會呢,我很喜歡你呢。」連俢肆搖頭,看出了她似是準備離開,他眼裏悄然划過一抹不舍。
能得到爺爺的喜歡,唐翩躚欣喜若狂,「真的嗎?」
連俢肆點頭,「嗯。不止你對我有親切之感,我對你也一樣,覺得跟你似曾相識。看來,你這個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呵呵,謝謝爺爺瞧得起我。」扶着肚子慢慢站起身,唐翩躚笑着跟他道別,「對了,爺爺,您忙吧,我先回去了。我家裏那個關鍵陳嫂啊,緊張我跟緊張什麼一樣,我要是再不回去,她估計一會兒就得來敲門了。」
「她緊張你是對的,畢竟你懷着孩子嘛。我送你出去,明天有空你再過來,我這裏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謝謝!」
「不要跟我這麼客氣,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不需要那麼客氣。」
「好。」
看她走的吃力,那么小的身板卻要承受漪兒不輕的重量,連俢肆心疼的只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從扶住了她,「我扶你,你慢點兒。」
他的手一伸過去,唐翩躚就條件反射的一陣驚鸞,可怕的錯覺再次來襲,她驚訝的扭頭看着身旁年過半百的老爺爺,激動的唇角直抖,「爺爺,您的手……」
只當是人皮面具上的皺紋和老繭傷到了她,連俢肆下意識的把手抽了回來,「手怎麼了,是不是繭子戳到你的皮膚了?」
回過神來的唐翩躚,面露尷尬的跟他解釋,「不是,是您扶我的感覺跟我老公好像。」
差點就被她看出破綻了,連俢肆就是再想扶她也不敢伸手了,當然他也感動於她這份默契。
「你一定是太思念你先生了,才會產生錯覺。」
「我想也是。」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唐翩躚還不忘叮囑他,「對了爺爺,那個粽子一定要蒸熟了再吃哦,不然會拉肚子。」
「我知道了。」連俢肆微笑着點頭。
好久沒聽到她嘮叨了,真是想念的緊。
來到門後,連俢肆很有紳士風度的上前為她開門。
哪怕他其實一點都不捨得她離開,也還是逼着自己那麼做。
「您留步,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還是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沒幾步路的。」
「那好吧,你慢點,等你進了門我再進去。」她堅持,連俢肆也不再勉強。
「好。」
笑笑嘻嘻的跟他揮揮手,唐翩躚扶着九個多月大的肚子步履蹣跚的朝對面那棟別墅走去。
中間的馬路不寬,是那種一個車道的鄉村小道,車很少。
唐翩躚是走走停停,三步一回頭。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覺得心口難受的厲害,好似很不想回去很捨不得這個爺爺一樣。
而連俢肆也一樣,動也不動的站在自家門口,一眨不眨的凝着她離去的背影,眸光一片氤氳。
該死的,他真是恨透了離別!
為什麼他和躚躚總是在面臨分別,什麼時候他們才能擺脫這該死的折磨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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