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王畦帶回來的陳喪良答覆,李建成臉上基本上沒有什麼表情,半晌都不說話,李秀寧已經幾天沒洗的臉龐上儘是盤算神情,倒是其他兩個知情者王長諧和孫華露出了喜色,喜道:「好大將軍果然妙計,看來陳應良小賊已經相信我們支撐不了幾天,不會再發起強攻了。」
李秀寧不敢輕下結論,反覆盤問了王畦與陳喪良的見面細節,直到沒有發現破綻,李秀寧才輕輕點頭,道:「父親的妙計應該已經得手,不然的話,陳應良小賊也不會在永豐倉城北面加緊築壘,還始終沒有停止。」
「父親妙計已經得手?」李建成提出疑問,搖頭說道:「恐怕未必,應良賢弟聰明絕頂,用兵有方,是否將計就計還很難說,我們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輕心。」
「是不能掉以輕心。」李秀寧點頭,建議道:「兄長,還是象前三天一樣,定量發給飲水,日夜嚴防死守,再過上五六天時間,我們再給士兵加倍發放飲水,並且公佈我們真正的儲水情況,鼓舞軍心士氣,迎接官軍進攻。」
李建成接受李秀寧的建議,又吩咐道:「你們三人輪流率軍值守城防,每四個時辰一換,嚴密監視山下動靜,一有異常,立即報我。」
李秀寧、王長諧和孫華應諾,按照李建成的要求,繼續輪流守衛不夠堅固的城防,同時也繼續嚴密監視山下隋軍營地的各種動靜,結果令叛軍決策層心中暗喜的是,山下的隋軍營地不僅沒有任何準備進攻的跡象,還出動輔兵挖掘壕溝和修築土壘,加固營防,倉城北面的防禦工事更是修建得如火如荼,還清楚可以看到隋軍將士運來木材,在渭水岸邊立木建寨,叛軍決策層心中更是暗喜,可仍然還是不敢太過鬆懈。
天色漸黑,隋軍主力營地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寧,北面的攔截陣地上卻生起了數量遠比平時龐大的篝火,輪換輔兵連夜繼續修築工事。對於這一情況,李建成做出的安排是加強監視北面的隋軍動靜,同時對南面的隋軍營地也不敢掉以輕心,仍然安排了大量崗哨時刻監視,是夜李建成還親自兩次起身巡城查哨,直到確認沒有發現隋軍異動,方才回去放心休息。
以李建成為首的叛軍決策層確實半點都沒有鬆懈,但是戰爭畢竟是士兵打的,有將領監視巡查的時候,叛軍士兵也確實忠於職守,沒有出現鬆懈大意,但是隨着時間的一點點推移,夜色的逐漸加深,叛軍士兵還是逐漸的鬆懈下來了。尤其是到了四更過後,因為始終沒有察覺到隋軍營地有什麼動靜,也因為叛軍高級將領結束巡查,更因為正常的生理需要,又渴又困的叛軍士兵紛紛開始出現打盹情況,不少士兵還直接倚在了箭垛上睡了過去。
這時候,下午時就已經提前開始休息的隋軍劉黑闥部開始行動了,五十名精選出來的好手攜帶飛爪繩索上前,由劉黑闥之弟劉十善帶隊,借着夜色先行摸向永豐倉城南門,後面則是劉黑闥親自率領的三千隋軍,攜帶着四架壕橋車、五十架飛梯與大量的鍬器具,不聲不響的尾隨跟上,為了避免發出意外聲響,不僅每一名隋軍士兵嘴裏都含上了小石子,還把四架壕橋車直接抬起行進——好在壕橋車不算太重,隋軍士兵人手又多,輪流抬車前進,倒也不算太慢
倉促建成的永豐倉城沒有來得及修建爵穴照亮城下動靜,農曆三十的晚上又是沒有月亮的夜晚,這點極大的方便了隋軍的潛行逼近,劉十善率領的先鋒一直摸到了倉城的壕溝邊上,昏昏沉沉的叛軍士兵依然還沒有發現隋軍到來,劉十善心中暗喜,一邊向後面發出安全信號,一邊率領前鋒溜下壕溝,用飛爪爬到壕溝對面,輕手輕腳的爬過鹿角,不聲不響的摸到了城下黑暗處潛伏。
這時,劉黑闥率領的後軍也已經摸到了護營壕溝邊上,劉黑闥一揮手發出信號,借着黎明前的最後黑暗,隋軍士兵立即抬着壕橋車悄悄上前,一些高大士兵先行溜下壕溝,在溝下舉着壕橋車過壕,搭在壕上建成臨時橋樑,刀斧上立即上前,埋伏在鹿角邊上偷砍,劉黑闥也立即以鳥叫聲通知劉十善,命令劉十善登城。
前端帶着鐵鈎的繩索紛紛扔上城牆,剛一勾實,隋軍好手立即向上攀爬,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城上才終於傳來了叛軍士兵的呼喊聲,「城下有動靜」
話音未落間,第一名隋軍勇士已經咬着橫刀借着繩索衝上了城牆,雙腳剛一落地,立即就揮刀砍人,一連砍倒了兩名仍然還在打盹的叛軍士兵,接着又有好幾名隋軍勇士接連衝上城牆,同樣是手起刀落,接連砍翻好幾名正在打盹或者還在揉着眼睛打呵欠的隋軍士兵。
與此同時,隋軍刀斧手也加快了動作,砰砰砰的大力砍劈賊軍城下的鹿角拒馬,爭分奪秒的為後軍開闢道路。
鐺鐺鐺鐺鐺,永豐倉城上終於響起了告警銅鑼之聲,還有叛軍士兵歇斯底里的叫喊,「敵襲敵襲官軍來偷襲我們了」
稍微晚了一些,包括劉十善在內的五十名隋軍好手已經盡數上城,一邊砍殺着措手不及的叛軍士兵,一邊互相靠攏,建立城牆陣地。再緊接着,隋軍刀斧手終於砍開了一架壕橋車前方的鹿角,讓開道路繼續劈砍旁邊鹿角間,後面的隋軍將士立即抬着飛梯大步過壕,搭到城上就立即向上攀登,那些攜帶着鍬工具的隋軍將士更是直接攀登向上,利用叛軍大隊還沒來得及全面反擊這段比黃金寶貴百倍的時間,拼命向城牆上投入兵力,爭搶城牆陣地空間。
「敵襲敵襲官軍殺上來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多,永豐倉城上城下逐漸開始人聲鼎沸,正在北門監視隋軍修築營地的叛軍值夜大將王長諧,也趕緊帶着軍隊沖了過來,值守南門的叛軍將領在經過最初的慌張慌亂期後,也馬上組織軍隊發起反擊,妄圖把已經偷上城牆的隋軍將士趕下城去。
黎明前鬆懈下來的叛軍將士還是反應稍微慢了些,當他們成群結隊的發起反擊時,劉黑闥軍早已有十幾架飛梯上搭上了城牆,超過兩百名的隋軍勇士成功登上城牆,保護住了陣地空間,掩護後續同伴安全登城。同時隋軍刀斧手也已經先後砍開了四架壕橋車前方的鹿角拒馬,更多的隋軍將士得以順利衝到城下,藉助登城武器向上攀爬,吼叫着拼命向城上衝鋒。
見偷襲進展順利,劉黑闥大喜之餘,立即親手發出煙花信號,袁天罡親手精製的煙火飛上半空炸開,綻放出美麗的巨大花朵,正在隋軍營地中集結侯命的隋軍馬三寶部立即大步出擊,攜帶着更多的攻城武器快步沖向永豐倉城。還有正在北面守衛柵欄防線的隋軍將士也立即發起進攻,在主將牛進達的率領下,衝到城牆下向城上拋射弓箭,佯攻牽制叛軍兵力,為南門主戰場分擔壓力。
天際泛起一溜魚肚白時,匆忙披掛起身的李建成和李秀寧兄妹終於衝到倉城牆上,結果讓他們面如土色的是,不僅已經有三四百名隋軍士兵成功衝上了城牆,更多的隋軍士兵還在源源不絕的向上攀登,搶奪更多的陣地空間,還有一些士兵直接已經在城下挖掘城牆——新夯成的城牆不夠堅固,絕對有可能被挖穿甚至有可能被挖垮
「上給我上」素來穩重的李建成難得有些歇斯底里,咆哮怒吼道:「上把官軍全部給我殺下去把城牆給我搶回來」
叛軍的反擊早已開始,王長諧身先士卒與隋軍將士做殊死之斗,李建成兄妹帶來的援軍也立即投入戰鬥,一邊奮力上前廝殺,一個箭垛一個箭垛與隋軍爭奪城牆陣地,一邊拼命放箭砸石,阻攔隋軍繼續上城,好歹遲滯了一些隋軍的登城速度,同時隋軍的後續援軍還在上山路上,叛軍情況雖然危急,卻還仍然有希望打走隋軍。
見此情景,李秀寧多少鬆了口氣,這才想起咒罵敵人,「陳應良小賊無恥之尤嘴上說放我們一條生路,背地裏卻發起偷襲,說一套做一套,表面上與兄長你手足情深,實際上下起手來比誰都狠這世上,怎麼能有這麼卑鄙惡毒的無恥小人?」
「閉嘴,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李建成板着臉呵斥了妹妹一句,然後又喝道:「告訴全軍,我們的飲水至少可以支持二十天,我們的主力也已經拿下大興城,五天之內就能殺回來援救我們死守永豐倉給我們主力保住糧草
安排了親兵四處散播這些真假攙雜的消息穩定軍心後,李建成又立即安排人手在城中點起狼煙,向外界發出告警信號,此前被李建成安排在渭水北岸潛伏的士兵看到信號,立即快步沖回藏有戰馬的隱蔽處,打馬沖向蒲津關向竇琮求援,讓竇琮立即依照事前約定出兵南下救援永豐倉——別小看了李建成,李二屠城都弄不翻的劉黑闥就是被他給推倒的
這時,叛軍隊伍依靠兵力優勢,已經成功壓制住了隋軍的衝鋒勢頭,沒能讓隋軍繼續大量上城和擴大陣地空間,也給隋軍製造了不小傷亡,但僅有丈寬的城牆陣地還是限制了叛軍的兵力展開,只能是與隋軍逐尺逐寸的爭奪陣地空間,進展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隋軍將士仍然還可以在城上同伴掩護下不斷登城,補充作戰兵力,同時城下的隋軍士兵也繼續挖牆不休,一些隋軍士兵都已經挖出了可以藏人的牆洞。
時間對雙方而言都比黃金寶貴,城上隋軍如果能夠堅持到主力大隊來援,那麼永豐倉就很有希望拿下,而叛軍士兵如果能夠搶先把隋軍將士成功趕下城牆,就還有希望憑藉居高臨下的優勢擋住隋軍的進攻,保住關中戰場的命根子永豐倉。雙方都深明此理,也雙方都不肯做絲毫讓步,城牆上的廝殺就遠不能用激烈來形容了,惟有血肉橫飛的人體絞肉機方能描述。
逐漸東升的朝陽下,區區數百名的隋軍將士苦苦抗衡潮水一般不斷左右湧來的叛軍士兵,人對人面貼面,刀砍斧劈槍捅,暗紅色的血花不斷在接觸地飛濺,雙方士兵也在不斷的慘叫着躺倒摔落,同歸於盡者比比皆死,抱在一起滾下城牆者屢見不鮮,牆面上憑藉簡陋器具攀爬城牆的隋軍將士數不勝數,密集得如同一塊爬滿螞蟻的方糖。而在南面不遠處,則是吼叫如雷大步衝鋒的隋軍援軍。
再這麼下去,頑強的又可以得到兵力補充的隋軍將士很有可能守住陣地空間,堅持到主力來援,但就是這個關鍵時刻,李秀寧卻向李建成提出了一個蜂尾蛇口婦人心的建議,「兄長,以強弓硬弩覆蓋城牆戰場,把官軍打下去」
李建成稍微猶豫了一下,李秀寧看出兄長的心思,便喝道:「還楞着於什麼?等官軍主力衝上來,我們想這麼做也來不及了」
又遲疑了一下,李建成終於還是咬牙接受了妹妹的建議,命令城內軍隊集中強弓硬弩,覆蓋隋軍登城士兵的戰場。命令傳達之後,弓箭密度陡然加大,但儘管叛軍士兵儘可能的瞄準目標放箭,還是有許多的叛軍士兵和隋軍將士一起中箭,慘叫着冒出股股鮮血,倒地紛紛。隋軍將士大罵叛軍無恥,叛軍將領卻不斷大吼,「上上衝上去官軍早就說過,破城後要把我們全部活埋反正是死,拼到底還有機會活命」
叛軍方面也有勇士猛將,明知道有可能被自家弓箭誤傷,王長諧和阿史那·大奈等叛軍將領仍然還是身先士卒,率領士卒衝鋒不休,在他們的帶動鼓舞下,叛軍將士紛紛鼓起勇氣冒險衝鋒,拼命與隋軍將士浴血廝殺,逐漸奪回城牆陣地空間。隋軍將士人數本來就少,又被羽箭覆蓋傷亡增快,被叛軍將士沖得不斷後退,控制空間大減,城下的隋軍將士也因為空間不足的緣故,能夠衝上城牆的士兵越來越少。
激戰中,劉十善被流矢射傷,儘管劉十善還在帶傷苦戰,但還是無法阻止叛軍的步步進逼,而馬三寶軍抵達了戰場後,儘管迅速鋪建了不少壕橋投入飛梯攻城,卻還是被叛軍士兵以羊頭石不斷砸落,飛梯也被撞翻許多,死傷相當不小。
奪回城牆陣地有望,李建成和李秀寧兄妹都開始露出喜色,更加不計誤傷的加大放箭,然而就在這時,城下的隋軍士兵卻逐漸爆發出了歡呼聲音,歡呼聲還越來越大,李建成和李秀寧兄妹大驚細看間,這才發現隋軍東邊不亮西邊亮,之前挖掘城牆的隋軍將士,竟然已經在新夯成的脆弱牆壁之上,挖出了好幾個深坑,並且深坑還在不斷擴大,揀起鍬鋤頭挖掘城牆的隋軍將士更多,城牆上左右射來的叛軍羽箭,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弓箭轉彎,射進牆坑裏傷及隋軍士兵。
別無選擇了,為了不讓這些該死的官軍士兵挖穿甚至挖塌夯土城牆,李建成只能是派遣孫華率軍出城,殺來這邊阻止隋軍將士挖城,但這點也恰好對了隋軍將士的胃口,看到叛軍出城,正為親兄弟在牆上苦戰而擔憂的劉黑闥頓時有了出氣筒,親自帶兵過來阻攔,與孫華軍在城牆與壕溝之間的狹小空間內廝殺激戰,逼得叛軍只能繼續無恥到底,以弓箭羊頭石和灰瓶覆蓋這個戰場,隋軍士兵和自家士兵一起殺一切砸,馬三寶軍也不斷以弓箭射擊孫華軍,還以壕橋車搭上城門另一側的壕溝,越過護城壕向孫華軍背後殺來,同時嘗試乘機奪取城門。
這時,叛軍將士在付出了慘重代價後,終於還是成功把已經登城的隋軍將士全部攆下了城牆,逼得劉十善帶傷逃下城牆,成功奪回了城牆陣地,但陳喪良親自率領的隋軍主力已經整軍出營,正在向這邊大步殺來,同時隋軍將士也已經在城下挖了十幾丈長的牆坑,最深處都已經接近五尺,幾乎已經挖穿城牆一半,新夯成的牆體也因此出現細小裂縫。
「兄長,再這麼下去,我們的城牆肯定會被挖倒」李秀寧發出警告,又說道:「惟今之計,只有派遣一軍出城迎戰,衝擊官軍側翼,乘機奪回城下陣地,保護城牆」
城牆被挖垮必敗,這點李建成非常清楚,左右是死,死馬也只能當活馬醫一次,稍一盤算後,李建成向李秀寧吩咐道:「帶上你的人,從西門出城,迂迴去衝擊官軍側翼,小心。」
李秀寧大聲領命,率領她賴以名垂青史的娘子軍從西門出擊,迂迴來沖馬三寶軍的側翼,李建成又命令阿史那·大奈撤下城牆,在南門處集結侯命,只等李秀寧軍牽制住馬三寶,馬上就出城搶奪城下陣地。
李秀寧軍這邊剛從西門出城,馬三寶就已經接到了隋軍斥候飛報,猜出叛軍打算,馬三寶命令部將張笛、李義率軍三千繼續留守在此,隨時接應劉黑闥軍,自己則率領兩千軍隊主動出擊,去迎戰李秀寧軍,一場主僕之戰,也在關中最大糧倉永豐倉的倉外展開。
「叛主之奴也有臉來見我」這是李秀寧在陣上對馬三寶的大罵。
「叛國賤婢無情無義的惡婦今天你的死期到了」這是馬三寶對李秀寧的回罵。
對罵間,馬三寶率領的兩千隋軍早已和叛軍廝殺在了一起,本來李秀寧的麾下兵馬多達六千餘人,其中又不乏丘行恭和向善志等著名猛將,實力在馬三寶軍之上,但激戰剛開始不久,叛軍的背後卻又有一支隋軍殺來,原來正在北門佯攻的牛進達軍缺乏攻城武器,無法對叛軍形成威脅,探得叛軍從西門出倉後,於脆就帶兵殺了過來野戰,結果恰好蹦了馬三寶大忙,將戰場局勢迅速拉回均勢。
混戰的規模逐漸擴大,李秀寧這邊才剛纏住馬三寶,李建成馬上就下令放下吊橋,讓阿史那·大奈率軍出擊,陳喪良當年在譙郡的舊部張笛和李義擔心劉黑闥支撐不住,也立即率軍上前接住,與阿史那·大奈率領的叛軍在吊橋上激戰,同時越過壕溝增援劉黑闥,永豐倉的南部到西部到處都是喊殺震天,激戰如麻。
靠着劉黑闥、馬三寶和牛進達諸軍的頑強作戰,以鮮血和生命爭取到的寶貴時間,陳喪良終於率領着隋軍主力來到永豐倉戰場,看到正在城牆深坑裏奮力挖掘的隋軍將士,又看到被迫出城野戰的叛軍將士,陳喪良先是無比滿意的點了點頭。可是再看到城牆下和護城壕里橫七豎八的隋軍將士屍體,還有被隋軍將士鮮血染成暗紅色的牆面,還有正在滴着鮮血的箭垛,陳喪良又哭喪起了小臉,嘀咕道:「所以我最討厭攻城戰,傷亡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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