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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然跨入錦衣衛大門,緩緩往前走。最後來到一間沒有漏風的籤押房。
宋安然端坐在椅子上,手裏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杯。
白一就站在宋安然的身側,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每一塊肌肉都在高度緊繃,每一條神經都異常敏感。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白一就會跳起來殺人。
宋安然突然握住白一硬得像石頭一樣的拳頭,沖她笑了笑,示意白一不要緊張。
白一深吸一口氣,悄聲問道:「姑娘,他們晾着我們,是什麼意思?」
宋安然輕聲一笑,「不就是看看我們有多少耐心,會不會慌亂失措。所以你要鎮定,不要那麼緊繃。指揮使大人身邊可都是高手,你一緊張,人家就看出你心虛,缺乏底氣。」
「哈哈哈……」
隨着一陣笑聲,一個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走入籤押房。中年男子後邊還跟着江道。
宋安然挑眉冷笑,江忠請她來錦衣衛,果然和江道有關係。
中年男子就是錦衣衛指揮使江忠,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宋家嫡女,就是聰明。」
宋安然緩緩起身,姿態優雅的行禮,「小女子見過指揮使大人。」
江忠眼神自帶煞氣,他示意宋安然坐下說話。
至於江道早就看直了眼睛。他看過宋安然的男裝打扮,就知道宋安然是個絕色。今日宋安然做女裝打扮,果然驚艷了他。江道呵呵一笑,心裏甭提多得意了。還是他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宋安然。
江忠也沒管江道丟人現眼的言行,反正這裏是錦衣衛,他說一就沒人敢說二。
「宋姑娘知道本官叫你來為了什麼嗎?」江忠開門見山。
宋安然微微一笑,放下還冒着熱氣的茶杯,躬身說道:「請大人指教。」
江忠指着身邊的江道,說道:「宋姑娘,這是本官的侄兒,江道。本官視他為己出,就指望着他繼承我們江家的一切。本官侄兒相中了宋姑娘,想聘宋姑娘為妻,不知宋姑娘意下如何。」
宋安然瞥了眼江道,「請問江公子讀了幾年書?聖人名言還記得幾句?平日裏可有吟詩作畫,家中可有書房?書房存了幾本書,又讀了幾本?」
江道瞬間漲紅了臉色。
他早就知道宋安然不會輕易答應這門婚事,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就連要怎麼威脅宋安然,他都想好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宋安然沒有一張口就反對婚事,而是問他讀了多少書?這分明是在嘲笑他不讀書,就是個混混。
讀書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是*裸的嘲諷,罵人不帶髒字的辱罵,這可比直接開口拒絕婚事厲害多了。
江忠都不由的多看了宋安然一眼,好個聰明的小姑娘,就是脾氣臭了點。跟讀書人一樣,假清高。
宋安然不等江忠叔侄表態,又繼續說道:「請大人見諒。我問這些問題,是因為我出身書香門第,自幼讀書。到如今也是每天手捧書卷。這婚姻大事,自然要門當戶對。雖然江大人越過我家長輩,直接來問我一個小姑娘,此舉在規矩上有些不妥當。不過看在江大人這麼在乎我的想法的份上,我自然要有一說一,絕不隱瞞。」
江道忍不住了,「宋安然,你以為你還是官宦千金嗎,還敢拿捏什麼架子。你爹宋子期都要人頭落地了,還不知道討好本公子,我看你是讀書讀蠢了。」
江忠面無表情,沒有出聲阻攔江道。顯然默認了江道的言行。
宋安然掩唇一笑,「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江公子只是千戶吧。區區一個錦衣衛千戶,就能決定堂堂正三品高官的命運,還張嘴就說人頭落地。這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錦衣衛無人,偌大一個錦衣衛就靠一個千戶說了算。還有,宋大人怎麼死,什麼時候死,我怎麼不知道是由錦衣衛做主,而不是陛下做主?什麼時候錦衣衛可以替陛下做決定了?」
江忠冷着一張臉,只說了一句話,「江道是本官的侄兒。」
言下之意,江道說的話就是他的意思。
宋安然挑眉一笑,絲毫不懼。眼神中還帶着讓人難以察覺的嘲諷之意。
江道一臉得意,「宋安然,你還不知道吧。我叔叔想讓你爹死,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只要我叔叔進宮一趟,在陛下耳邊說幾句你父親的壞話,你父親就得人頭落地。」
「哈哈……」宋安然狂笑起來。
江道大怒,「你笑什麼。」
「我笑江公子不懂隔牆有耳的道理。江公子剛才這番話,要是傳到陛下耳朵里,會有什麼後果?只怕人頭落地的人是你們叔侄二人吧。按照江公子的說法,豈不是在說陛下人老糊塗,昏庸無能。臣子們只要靠哄騙,就能將陛下騙得團團轉。好樣的,江公子。今日本姑娘大開眼界,你居功至偉。」
「你胡說八道!」江道大怒,「你竟然敢信口雌黃,你信不信本公子現在就宰了你。」
「你來啊!我等着你來宰我。」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道,就像是在看一個傻瓜。
江道是個暴脾氣,更是個殘忍血腥的人。他拔出腰間的繡春刀,二話不說就朝宋安然砍去。
宋安然端坐不動,雙眼沒朝江道瞥一眼,而是一直盯着江忠,看着江忠的反應。
眼看着繡春刀就要砍在宋安然的頭上,白一已經準備隨時拔劍殺人。
恰在此時,江忠一聲怒吼,「江道,你給本官退下。」
「叔叔?」江道不服,他的繡春刀離着宋安然的頭頂只有兩寸的距離。只需要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就能讓宋安然人頭落地。
江忠臉色一冷,整個人散發出強大的煞氣,顯得陰寒又殘忍。「沒用的東西,連個小姑娘都將你哄得團團轉。」
江道咬牙,「叔叔,難道真要留着宋安然?剛才那些話,要是被她傳出去,我們江家可就大禍臨頭了。」
江忠呵呵冷笑,「宋姑娘是個識時務的人,她之前只是嚇唬你。那些話,她絕不會說出去一個字。宋姑娘,本官說的對嗎?」
宋安然微微躬身,「江大人自然是對的。」
江忠放鬆表情,問宋安然,「宋姑娘是看不上本官的侄兒,嗯?」
一個『嗯』字,帶着說不出道不明的威脅意味。如果碰上一個膽子小的人,或者缺乏底氣的人,十有*就該屈服了。
可是宋安然既不膽小,也不是缺乏底氣。
她挑眉一笑,說道:「江大人,您說句實話,您的侄兒江道配得上我嗎?」
江道怒目而視。宋安然這個小娘皮,等落到他的手上,他一定要折磨死對方。
江忠沒有回答宋安然的話,只說了這麼一句,「江道是本官的侄兒,而你父親的命正捏在本官的手上。」
言下之意,宋安然沒得選。想要救宋子期,行啊,乖乖嫁給江道吧。
宋安然笑了笑,「江大人的誠意我看到了。江大人既然想聘我做你侄兒媳婦,那請問江大人有沒有和我父親見過面,當面和我父親提親?」
「不需要。」江忠摸着一把銅製小劍,「宋姑娘是聰明人,應該很清楚宋家的處境,宋大人的處境。今日你走進錦衣衛,不給本官一個答覆,那麼你就別想再走出錦衣衛大門一步。」
*裸地威脅。沒有文官那套彎彎繞繞的把戲,就這麼直接的威脅宋安然。
宋安然笑了笑,她算着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接下來她就沒什麼好懼怕的。
宋安然語氣輕鬆地說道:「江大人這是在逼我嫁給江道啊。瞧瞧江道那模樣,我要是真嫁給他,估計活不了一年。」
江道呵呵冷笑,「一年太長。老子不會讓你活過半年。不過在你死之前,本公子一定會好好折磨你。讓你知道逞口舌之利的嚴重後果。」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道,「你確定最後死的一定是我?」
江道哈哈大笑,「莫非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這一回換做宋安然哈哈大笑起來,「江公子可以試試看,最後死的人是我還是你。」
江道大怒,死到臨頭了,宋安然還敢威脅他。
江道抬起手來,就朝宋安然臉上打去。
宋安然動都沒動一下。眼看着江道的巴掌就要打下來了,白一伸出兩根手指,就輕輕夾住了江道的手掌。
緊接着,宋安然突然站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就甩在江道的臉上。
震驚!痛快!不敢置信!
甭管大家是什麼想法,總之一巴掌之後,門外的錦衣衛們全都涌了進來,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宋安然主僕二人,並將她們團團圍住。
至於江道,先是被宋安然打蒙了。等回過神來之後,就跳了起來,「殺了宋安然。不,挑斷她的手筋腳筋,我要她生不如死,要將她丟入最低等的娼妓館,讓最低賤的人上了她。總之,我要她生不如死。」
滿屋子裏就只聽到江道一個人的大吼聲。
不得不說,江道此舉,不僅沒有威脅到宋安然。反而讓其他錦衣衛對江道心生厭惡。
錦衣衛們心想,他們的確是陛下的走狗。可是走狗也有走狗的尊嚴,不是他江道泄憤的工具,更不是拉皮條的龜公。對付一個小姑娘,犯得着將人家往絕路上逼嗎?
同情弱者,是世人的普遍心理。錦衣衛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錦衣衛們對待男人,不管強弱,全都凶神惡煞,各種酷刑都用上,眉頭都不眨一下。可是對待婦幼,錦衣衛們多少會客氣一些,一般不會用對付男人的手段來對付婦幼。
這個時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宋安然處於弱勢。
江道逼婚不成,竟然還威脅人家,要將小姑娘的手筋腳筋挑斷,還要將人丟到最下等的娼妓館裏面。這種人,連豬狗都不如。
錦衣衛們什麼都沒說,他們嚴格履行着自己的職責。可是江忠一眼就看出,大家對江道的不滿和不屑。
江忠滿臉散發寒意,既對手下的人不滿,更對江道不滿。
說來說去,江道畢竟不是錦衣衛指揮使,加上能力有限,自然不能服眾。
江忠突然出聲怒斥江道,「你給我滾出去!」
江道懵逼,「叔叔?」
「滾出去。」江忠沒有客氣。
宋安然挑眉,沖江道嘲諷一笑。她就是要徹底激怒江道這個蠢貨。
江道果然上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繡春刀就朝宋安然砍去,「死娘皮,老子砍死你。」
江忠大怒。在他下了命令之後,江道竟然敢不聽,而且還是當着下屬的面砍殺宋安然。這是*裸的打臉,無視他的命令,更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別說江道是江忠的侄兒,就算是親兒子,江忠此刻也不能忍。
不用白一出手阻攔,江忠當機立斷,大吼一聲,「攔着他!」
錦衣衛們得令,齊齊出刀攔住狂怒的江道。
江道暴走,大吼,「放開我,我要殺了宋安然。老子不娶了,老子就要殺了她。」
江忠暴怒,跳起來,一個飛撲,直接一巴掌甩在江道的臉上。然後提起江道,直接將人扔到外面院子裏。
錦衣衛們噤若寒蟬,不敢出聲。明眼人都知道江忠正在發怒。而發怒中的江忠,可怕到連七尺男兒也兩股戰戰,渾身哆嗦。
被摔在地上的江道,剛直起腰,就要大罵。結果就對上江忠那雙陰寒的眼睛。
江道一個哆嗦,瞬間醒悟過來。趕緊跪下,「侄兒有錯,請叔叔責罰!」
「滾!」江忠只有這句話。
江道不敢遲疑,趕緊起身,屁滾尿流的滾了。
江忠猛地回頭,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面無表情的直視江忠,無懼無畏。
說實話,江忠突然爆發,是將宋安然驚了一下。不過也僅僅只是驚了一下下而已。
激怒江道,這本就是宋安然算計好的。連後果都想到了,又怎麼可能懼怕江忠的報復。
江忠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笑聲瘮人,好似從風箱裏傳出來的一樣。
江忠盯着宋安然,說道:「本官小看你了。江道那蠢貨,竟然被你三言兩語就挑撥得忘記了東南西北,不簡單啊!不過本官最喜歡和不簡單的人物打交道。這幫人骨頭最硬,錦衣衛一百零八般酷刑都承受得起,根本不用擔心他們會死在施刑過程中。這些人簡直讓本官愛不釋手。」
宋安然笑了起來,「江大人是打算在我身上施一遍酷刑嗎?」
江忠笑呵呵的,可是依舊掩蓋不住他神情中的血腥煞氣。他說道:「本官知道你有膽量,不然你也不敢當着本官的面挑撥江道那個蠢貨。可是宋姑娘別忘了,你爹還捏在本官手上。你爹要是死了,宋家也就完蛋了。」
「哪又如何?」宋安然笑着回答。
江忠暗皺眉頭,「宋姑娘整日奔波,不就是想救出你父親嗎?只要答應嫁給江道,將宋家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本官會盡最大的努力保住宋大人。」
宋安然輕聲一笑,施施然坐下。完全無視了圍着他的一群錦衣衛。
宋安然對江忠說道:「不瞞江大人,在來錦衣衛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宋家死絕的準備。所以你拿我父親威脅我,沒用。我既不會嫁給江道,也不會將宋家的家產留給錦衣衛。」
江忠呵呵冷笑起來,「口氣挺硬的。你以為本官會讓你輕易死掉?你以為你不將宋家的家產留給錦衣衛,本官就會被你唬住。就算你要死,死之前,本官也會讓你受盡酷刑。到時候宋姑娘只怕會求着本官給你一個痛快。」
宋安然面目平靜地說道,「哪又如何?」
江忠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你不怕死?你整日在外面奔波,就是為了救出你父親。你為了不嫁給江道,連你父親也不要了?宋家也不要了?」
「是,我是想救出我父親。可若是有人逼着我嫁人,以此為條件救人,那我情願不救。江大人或許不知道吧,在來錦衣衛之前,晉國公府嫡長子顏宓攔下我,告訴我,只要我肯嫁給他做側室,他就會發動晉國公府所有力量營救我父親。
面對這樣好的條件,我依舊說了一個『不』字。江大人覺着錦衣衛和晉國公府相比,孰強孰弱?江道和顏宓相比,孰優孰劣。連顏宓我都沒有看上,我會看上江道?我會犧牲自己的前程嫁給江道,就為了救出我父親,保全宋家?你當我是誰?是絕世大孝女,還是只有三歲智商?
今天我答應嫁給江道,明天宋家的產業就會姓江,後天我就會死在江道家的柴房裏。江大人,我不傻,我知道該選什麼,也知道該拒絕什麼。江大人真想逼我,還是得拿出點真正的道行才行。」
好一個囂張狂妄的宋安然。
江忠眼露寒光,「你的命如螻蟻,死了就死了,本官不會在意。至於宋家的產業,等宋大人罪名定下,本官會帶着人親自去抄家。到時候不用宋姑娘雙手奉上,宋家的一切同樣會落入本官的手中。」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忠,「江大人確定嗎?」
江忠皺眉,「你是什麼意思?」
宋安然笑了笑,「江大人覺着我會將宋家的產業留下來,讓你們錦衣衛抄家,肥你們錦衣衛一家嗎?你覺着我會什麼都沒安排,孤身一身就敢來錦衣衛嗎?江大人,你未免太小看我這個小姑娘了。」
「你做了什麼?」江忠怒問。
宋安然哈哈一笑,「江大人覺着我會做什麼?」
「你敢轉移家產?就算你敢轉移,本官掘地三尺,也能找出來。」
「江大人確定?」宋安然嘲諷一笑。
「你放肆!」
「我可不敢在江大人面前放肆。我只是好心提醒江大人,有時候做人不要太自信。」
頓了頓,宋安然又繼續說道:「我聽說陛下想要修繕宮殿,可惜國庫缺錢。我們宋家雖然沒有百萬家資,可是在全家死絕之前,也想着精忠報國,忠於陛下。所以我們打算將家產折合成現銀,替陛下分憂,讓陛下有錢修繕宮殿。江大人,你覺着這個主意怎麼樣?」
「哈哈哈……以為靠着幾個錢就能打動陛下,挽救宋家,挽救宋大人的性命。宋姑娘,你太天真。別說宋家沒這麼多銀子,就算有,你也沒有途徑送給陛下。靠侯府嗎?哈哈,侯府可沒有膽子沾手這件事情。到時候本官倒是要看看,你們宋家究竟是如何死絕的。」
宋安然挑眉一笑,「宋家的錢送不出去也沒關係啊。反正不會落到錦衣衛手裏,更不會落到江大人的手裏。到時候,大不了將幾十萬銀子灑出去,請江湖上有名的殺手,比如什麼血影七子之類的,替我們宋家報仇。就專門盯着江大人還有江道。殺一個給十萬兩銀子。江大人,你說這個主意怎麼樣。」
最後這番請殺手刺殺江忠叔侄二人的話,有虛張聲勢的成分。可是宋安然就是敢說。因為她篤定壞事做多了的江忠叔侄比誰都惜命。
他們知道有無數人盼着他們死,所以他們怕死。怕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江忠面無表情,「你知道得很多,連血影七子都知道。同時你膽子也很大,已經有很多年沒人敢這麼和本官說話,更沒人敢威脅本官。」
宋安然笑道,「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請江大人見諒。」
江忠冷哼一聲,「只怕沒有你報仇的那一天。既然要殺,就一定會將宋家人殺絕,雞犬不留。就算宋家的銀子落不到錦衣衛手裏,也絕不會讓你用來請殺手。」
「江大人以為我是在虛張聲勢嗎?」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忠看。
江忠心頭一驚,當即命令,「趕緊派人去侯府,將宋家所有人抓起來。還有宋家名下的鋪面,全部查封。別忘了,還有世寶齋。宋家所有夥計掌柜,全抓起來。」
「屬下遵命。」
屋中的錦衣衛一下子走了大半。
宋安然臉上,卻不見半點慌亂之色。
江忠當即怒問,「宋姑娘,你最好老實交代,你都做了什麼?」
「做了該做的事情。」宋安然笑道。
「我說過,宋家一文錢都不會留給錦衣衛,更不會留給江大人,我說到做到。同理,江大人不怕我半夜起來將你侄兒江道殺了,你就儘管逼我嫁給江道。反正我已經有了死了覺悟,殺一個是殺,殺兩個是賺。」
好一個強硬如鐵的宋安然。
江忠卻哈哈大笑起來,「你認為本官會給你殺人的機會嗎?世上女人何其多,江道不是非你不可。」
「可是江大人卻因為江道一句話,就將我請到錦衣衛,威脅要殺了我父親,殺了宋家全家。此情此景,江大人以為我會老老實實,像一個傻瓜一樣聽你擺佈嗎?我現在就將話挑明,只要兩個時辰之內,我沒有走出錦衣衛大門。只要錦衣衛敢對殺了宋大人。宋家的錢就會用來買殺手,取江大人和江道的項上人頭。
江大人可以派錦衣衛高手一天十二個時辰護衛着你。不過我只聽說過千日做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江大人防得了一天,一月,一年,莫非還能防備三年,五年,十年?但是宋家的錢,卻可以支撐十年不間斷的暗殺。
江大人要是有本事,就將全江湖的殺手給滅了。不過這樣做,只怕到時候想殺江大人的人更多。
而且錦衣衛這麼多年得罪了那麼多人,無論文官還是武將,都有錦衣衛的仇人。等到宋家派出的殺手殺到江大人家裏的時候,文官武將裏面有誰會替江大人說話?有誰會替江大人出頭?
江大人仇人遍地,等到那時候,只怕很多人都會效仿宋家。到時候會有更多的人,前仆後繼的殺到錦衣衛。就算陛下有心保住江大人,群情激奮之下,加上有心人推波助瀾,陛下也得考慮是不是該放棄江大人。這到那時候,江大人以為自己還有活路嗎?」
「哈哈……宋安然,你威脅本官,該當何罪?」江忠眼神陰毒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挑眉一笑,「江大人用宋大人,用宋家,用我的性命來威脅我。只可惜這一切對我沒用。以前那些被抓進錦衣衛的人,為什麼會怕?因為他們有牽掛,因為他們怕死,所以他們才會怕錦衣衛。至於我,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感到害怕。就算是錦衣衛一百零八八般酷刑,同樣也激不起我的恐懼感。因為我了無牽掛。」
沒人知道宋安然兩世為人。比起這個古代社會,宋安然更懷念上輩子的生活。
如果有一種方法確定能回到後世,宋安然早就捨棄了這副臭皮囊。
所以宋安然不懼死亡。她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江忠呵呵冷笑,「好一個了無牽掛。宋姑娘,你以為這樣,本官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有無數硬漢曾在本官面前說出比你更狠的狠話,結果如何?結果就是那些所謂的硬漢全都求着本官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快一點死。宋姑娘,死不可怕,可怕是生不如死。來人,將她給我拿下。」
「屬下遵命!」
「誰敢動我家姑娘?」
白一提着劍,就和錦衣衛的人干在了一起。
白一對上秦裴,就是菜,這沒辦法。可是對上錦衣衛,以一打四,卻絲毫不落下風。
可是宋安然和江忠,誰都沒有關注場中的打鬥。
宋安然很清楚,這是一場心理戰,就是要用各種極端的方式讓江忠投鼠忌器,將他逼到牆角。
唯有如此,她才有一絲絲活下來的可能。
宋安然不怕死,不代表她就願意死在錦衣衛手裏。但凡還有一點點活着的希望,總是要去爭取的。
當然,活下來的前提是絕不苟且,絕不會屈服。
江忠目光陰冷地盯着宋安然,說道:「本官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親自審問犯人。你和你父親應該感到榮幸,因為本官會親自審問你們父女二人。希望到那時候,宋姑娘會如同現在一樣繼續嘴硬。你越嘴硬,本官會越興奮。」
跟變態有什麼區別。
宋安然笑了笑,卻沒吭聲。
這個時候,江忠派出去抓捕宋家人的下屬急匆匆跑進來,「啟稟大人,宋家人跑了。」
江忠捏着椅子扶手,怒視宋安然。
宋安然笑了笑,「我早就說過,宋家的錢要麼留給陛下,要麼請殺手報仇。我說到做到,絕無一句虛言。」
「很好。傳令,全國各地錦衣衛全力搜捕宋家人。凡是和宋家相關的人,全都抓起來。」
宋安然輕聲一笑,「我勸江大人還是別白費心思。錦衣衛在陸地上可以橫着走,可到了海上,也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什麼?」江忠死死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談點點頭,「就是江大人想的那樣,無論是宋家人,還是宋家的夥計下人,都已經上船,揚帆海外。」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我早就表示過,我既然敢獨身前來錦衣衛,自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很抱歉,讓江大人的一番打算全落空了。」
宋安然將江忠氣的要吐血。偏偏宋安然還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就算是放狠話,也是溫溫柔柔的樣子。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兩人在友好協商什麼東西。哪裏想得到兩人你來我往,已經鬥了幾個回合。
「好,好得很!既然你讓本官不痛快,本官也不用和你客氣。都愣着幹什麼,還不來人,將這主僕二人抓起來。」
又有一群錦衣衛湧進來。
白一力竭被擒。
宋安然主動站起來,束手就擒。
反正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後路可走,不如坦然一點,姿態漂亮一點。
果然錦衣衛見宋安然一個小姑娘,面對死亡酷刑,都能如此平靜,不由得在心裏面生出幾分佩服。
宋安然主僕二人被綁了起來,白一望着宋安然。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武功太弱,如果有秦裴那樣的武功,她一定可以帶着宋安然逃出錦衣衛。就算浪跡天涯,東躲西藏,也比落在錦衣衛的手裏面強。
見宋安然被綁起來,江忠滿意的笑了,「宋姑娘,本官給你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只要你交出宋家所有產業金銀錢財,本官就放你一條生路。」
宋安然挑眉一笑,「那我父親,江大人也會放出來嗎?」
「除非你能嫁給江道,本官才會替宋大人奔走張羅。」
「那就沒得談啦。」宋安然神情平靜,嘴角還掛着一抹笑容。
江忠哼了一聲,一個小姑娘竟然比朝中大老爺們還硬氣。不得不說,在生死面前,宋安然表現得很牛逼。
「大人,外面有人求見。說是為宋家而來。」李鎮撫使突然進來躬身說道。他看都沒看宋安然主僕兩人一眼。
江忠冷笑一聲,「替宋家說話,哼,不見。」
李鎮撫使又趕緊拿出一塊腰牌,「來人說,請大人先過目這東西,再做決定到底見不見。」
江忠狐疑,從李鎮撫使手中接過腰牌。腰牌是玄鐵製作,上面只寫着『內衛』兩個字。
江忠眉眼輕挑,眼神晦暗不明。咬牙說道:「請他進來。」
李鎮撫使在心頭鬆了一口氣,他是真捨不得宋安然折在錦衣衛。
「屬下遵命,這就將人請進來。」
宋安然心頭狐疑,這個時候誰會上錦衣衛替宋家求情。莫非是沈家?不可能。沈一帆老狐狸,巴不得宋家倒霉。免得和宋子期兩看相厭。至於顏宓,那麼高傲的人,又怎麼可能主動低頭示好。
宋安然也好奇江忠手中的腰牌,可惜她什麼都看不到。
很快,李鎮撫使就將人給請了進來。
宋安然定睛一看,竟然是大鬍子秦裴。
秦裴又將大鬍子粘上了,看上去真醜。
白一卻覺着大鬍子秦裴才是真男人,眼中冒光,極為崇拜。
宋安然沒吭聲,她在想,或許今天就能解開秦裴身上最大的秘密,他究竟在哪個衙門當差,為什麼那麼神秘。
秦裴身穿勁裝,拱手行禮,「見過江大人。」
江忠先是面色不善,緊接着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秦大公子。秦大公子什麼時候開始替馬公公辦事?本官之前怎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內衛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錦衣衛過問?」秦裴態度很囂張。
江忠拍着桌子,「你放肆!」
宋安然和秦裴同樣囂張。可是江忠在面對宋安然的時候,並不慌亂,底氣十足。因為這是錦衣衛的地盤,他掌控全場,宋安然無論如何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面對秦裴,江忠就像是炸了毛的貓,瞬間開啟戰鬥模式。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將秦裴當做了生死仇敵一般對待。
秦裴雙手抱臂,「江大人確定要和我討論誰放肆的問題?我倒是有時間,就是不知道馬公公有沒有時間等下去。」
江忠狐疑地盯着秦裴,「拿馬公公來壓我,你找死。」
秦裴哈哈大笑起來,開始鬆動手掌,「江大人可以試試看,究竟是你的拳頭硬,還是本公子的拳頭硬。到時候江大人有個傷啊,疤的,可別到陛下跟前哭鼻子。陛下可不會使喚一群廢物點心來辦事。」
江忠咬緊牙關,忍着怒火,說道:「秦大公子好利的嘴。你先說,你來見本官所為何事。」
秦裴瞥了眼宋安然主僕,然後說道:「我要帶走宋安然和她的婢女,以及宋大人。」
江忠呵呵笑了起來,「秦大公子,你是在開玩笑嗎?宋安然威脅本官,對本官出言不遜。至於她的婢女,打傷本官的人。這兩個人,本官已經決定將她們收押。秦大公子想要將人帶走,那就拿公文來。」
秦裴笑了,「江大人是想問馬公公要公文?哈哈,你們錦衣衛連個婢女都打不贏,有什麼資格伸手要公文,就不怕馬公公糊你一臉。」
錦衣衛眾人大怒,卻敢怒不敢言。
江忠更是火冒三丈。今天是遇到鬼了,一個二個都不給他面子。一個二個竟然比他還囂張。
「我若是不放人,你要如何?」
秦裴笑了笑,「有些話不方便當着大家的面說。江大人這裏有沒有什麼僻靜點的地方,我們私下裏說話。」
江忠點頭,「好,你隨我來。」
江忠和秦裴走入裏間密室。錦衣衛們就守在門口。
屋裏就剩下被綁起來的宋安然主僕,還有個李鎮撫使。
宋安然朝李鎮撫使眨眨眼。
李鎮撫使則擠眉弄眼。
宋安然哭笑不得。不得不開口說道:「李大人,我有些遺言還沒來得及說。如今只能靠你替我轉告宋家人。」
李鎮撫使一臉見鬼的表情。
「宋姑娘請說。」
「你走近一點,我不想讓別人聽見我的遺言。」
李鎮撫使無奈之下,只能靠近宋安然。
宋安然悄聲說道:「李大人想不想坐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李鎮撫使瞬間被嚇得屁滾尿流。小眼睛四下亂轉,生怕這話被人聽了去。宋安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這是要害死他嗎?他哪裏得罪了宋安然,宋安然怎麼可以這麼狠。
宋安然笑了笑,「李大人別慌。只要你願意,等我出去後,我出錢替你拉攏人手。總有一天,我們聯合起來,將江忠叔侄兩幹掉。」
李鎮撫使快哭了。姑奶奶啊。就算老子真的心動了,這話也不能在錦衣衛衙門裏說啊。這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宋安然卻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鎮撫使,像是在說,膽小鬼,本姑娘出錢扶持你,你竟然沒膽子接手。
宋安然那目光太刺激人了。李鎮撫使咬牙,悄聲說道:「只要宋姑娘能平安出去,剩下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詳談。」
宋安然滿意地點點頭,「我就喜歡李大人充滿野心的樣子。」
李鎮撫使覺着牙痛,宋安然是要坑死他啊。他要是不幫着宋安然,宋安然會不會轉頭就將剛才這番話告訴江忠。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李鎮撫使就給了自己一耳光。真蠢,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算計了。如今他可是騎虎難下啊。
宋安然好笑地看着李鎮撫使,這樣的人當錦衣衛指揮使也很不錯啊。想出這個主意的人更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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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親閨女逃出生天的感覺,終於可以鬆口氣,繼續寫下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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