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雅黏在陸子衡身邊,形狀曖昧。不少不明狀況的賓客直直誇讚郎才女貌、金玉良配,陸子衡連連解釋搖頭,說自己已有了妻子。賓客頓時大窘。周靜雅則一點不顧陸子衡的冷漠、拒絕,刻意黏上去,越聽越開心。那些人見狀,暗自猜想,這陸子衡的老婆怕是個上不得台面兒的。
許茉在一旁看着,嘴角掛着絲隱隱的笑,也不阻止她。周靜雅故意回頭看向許茉,見她竟一臉笑得莫名其妙的,心裏奇怪,也有些不痛快。
周靜雅走過去。
「你竟然在笑?」該不會傷心傻了吧?
「你裙子那麼美,我看着當然賞心悅目,笑了。」許茉上下打量了一眼周靜雅。
「哦?」周靜雅自己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又看了一眼許茉的裙子,點點頭,「這件是我們家julie&r的首席設計師dee設計的,不久專櫃就會上貨。哦,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家的julie&r馬上就要進駐你們半個市中心的商場了,遠洋百貨,不過價格有點高,幾千的都很少,定價確實不低,到時候我送你幾條,就當做遲來的見面禮吧,因為以後我也要住在n市了。」
周靜雅家裏是做服裝的,julie&r是周家新推出不久的服裝品牌,走歐洲款式,高端奢侈品路線,價格少則幾千,動則好幾萬,甚至還有少數的二三十萬一條限量版裙子。
真是坑爹的貴!
「聽說遠洋百貨不太好進呀,你們怎麼進的呢?」許茉問。
新出的奢侈品牌子,認可度不高,不容易進遠洋百貨這個匯集各類奢侈品的百貨商場。
「這個是商業機密,不過倒是可以告訴你。你們那兒有個大集團,主動支持我們進駐,遠洋百貨大半的股份都是這集團的。有它支持,julie&r的品牌度會迅速推廣打響。」
周靜雅說得很開心、自負。這次她為了陸子衡,決然的辭去了在研究所的工作回了國,父親周展青決定把這個牌子的經營交給她來統籌,和幾個長輩一起把這個品牌做起來。
前兩天和那集團的協議敲定會議,她也去旁聽了,聽了雙方交談,了解了那集團的實力與態度。周靜雅對julie&r的發展充滿了信心!有那集團的支持,一切都不是問題!
「那要恭喜你了!到時候,一定要多送我幾條裙子哦!我平時都沒怎麼買,你要不送我,我估計這輩子都穿不了。」許茉笑道。
是啊,你不送我,我是絕對不會去買那破設計師的名作的。她對衣服款式,還是很挑剔的。
「好。」周靜雅有些奇怪,總覺得許茉不該是這個態度。想想,資料上說她是個做雜貨生意的公司老闆的女兒。做雜貨能見什麼大世面。
周靜雅去準備一些東西去了。許茉心裡冷笑一聲。她哪裏不知道周靜雅家的julie&r要入駐遠洋百貨呢。那蓋了章的協議書封面上還簽着她的名字呢。經辦人是李總,協議一式兩份,龍科存檔那份是她簽名的那份。
julie&r與遠洋的合作一直在談,許茉本沒有上心,並不打算支持這個新品牌。但在調查周靜雅信息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這層關係,她當即就讓鄒秘書通知了遠洋百貨各大股東,開了會。她手上有大部分股份,決定權自然在她手上。再者,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開會探討也只是個名義,實際上只是告知一聲。
與其讓周靜雅想其它方法接近陸子衡,還不如把她弄到眼皮子底下,在她地盤上,看她要耍什麼花槍。
許茉感覺的肚子裏的小傢伙伸了個懶腰似的。
「才這個點兒就困了?一會兒媽媽還要給你彈個曲兒呢。」
大概老年人都是喜歡嘮嘮叨叨的,肖老爺子拉着陸子衡的手長長短短說得沒完沒了,底下的人愛聽不愛聽的,都只能假裝受用的笑呵呵的,不知幾個真心幾個假意。肖老爺子把陸子衡過去現在未來都說了一遍,展望了一遍,叮囑了一遍,才罷口。
周靜雅果然打算來拉一個優雅大提琴,已經換了一身深綠色裙子,低調優雅,跑過去乖巧的告訴肖老爺子要給他表演一個節目,老爺子歡喜得不得了。
燈光打在周靜雅身上,她獨自坐在那裏,天鵝一般微仰的脖頸,眼神掃過全場,流連在陸子衡那裏。陸子衡也看着她,也有些意外她能把聖桑的《天鵝》拉得這麼好。
楚南看得更是眼睛都直了,眼神里是熱烈的愛慕。滿場的專註裏,唯有一個人完全冷漠、臉色毫無變化。那個人就是江易辰。他現在對許多東西都提不起興趣來,尤其是對女人,再沒有從前的興趣。
兩三個俄羅斯胖女人和一個黑人男人低低交談,眼睛裏滿是艷羨,許茉聽見是不是飄來幾個fabulous、perfect云云。更有人低聲議論——
「周大小姐是不是肖老爺子那孫子的未婚妻啊?」
「我猜八九不離十了!你看那周小姐一直對他眉來眼去的,形影不離……」
「小聲點兒,別被聽到。那個子衡少爺已經有老婆了。」
「啊?那豈不是……出軌?」
「不過想想他那老婆肯定不怎麼地,今晚連個面都沒有露,像周靜雅這樣多金有才的大美女,誰不喜歡……「
「……「
許茉越聽越覺得不太順耳,尋思着,周靜雅要是太過沉溺於讚譽,把她給忘了,不叫她上去跟她「比划拳腳」那可怎麼辦?豈不是白等了一晚上,只能幹悶着了?
「這演奏水平簡直抵得上專業級了!」
「是啊,技巧運用都很熟練……」
「……」耳語低聲議論時不時飄進許茉耳朵。
周靜雅已經奏完,在滿場熱烈的掌聲中,綠色天鵝一般,朝許茉游過來。
兩個關係微妙的女人之間散發的氣場同樣是微妙的,旁觀的人個個頭頂猶如安着雷達,檢測得異常清楚,此刻都眨着眼睛觀察着,天鵝女王為何突然走過來,找這個連高跟鞋都沒有穿的、「不起眼」的女子。
「許妹子,你是爺爺的孫媳,咱們不如一起給爺爺奏個曲子吧。」周靜雅指了指鋼琴,「你彈鋼琴,我來拉大提琴,即興表演,怎麼樣?」
許茉迫不及待的想要說好,但還是忍住了。
「哎喲,瞧我這,都老糊塗了,光顧着說孫子,把孫媳婦兒都給忘了,諸位諸位,這個就是子衡的妻子,許丫頭。」肖老爺子話說太久,嗓子都已經有些嘶啞了。
來不及等許茉開口,周靜雅趕緊懂事的關切,相較於許茉,倒是顯得格外有禮貌、熱情大方。許茉心頭冷笑一聲,也不貪功和周靜雅搶。
「爺爺,你趕緊喝點糖水潤潤嗓子吧,看把您老人家高興的,嗓子都說啞了。」
「不礙事,不礙事。小茉啊,你就和雅雅一起彈一個吧。」長輩大約都是喜歡聽小輩表演的,就像大人喜歡讓小孩兒跳舞、唱歌一樣。
許茉故作為難。
周靜雅善解人意:「我們就合奏貝多芬的那首月光奏鳴曲的第一樂章就是,節拍很慢的,難度不高。」
「……那好吧。」
許茉勉強的答應,那樣子,看得肖老爺子都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不該贊同許茉去和周靜雅合奏,畢竟周靜雅從前學了不少年頭,過了十級的。要是許茉上去,在眾多商政名流面前除了洋相,那面子可就……
「丫頭你別勉強,即興表演也太突然了些,要不然……」
「沒事的爺爺,雖然我不常彈,但還是可以試試,不過水平低,你們可要多多包涵。」
許茉竟然拒絕了肖老爺子的台階,主動接下了,所有人都很意外。這樣的場合,沒化妝,沒穿高跟鞋,也沒有穿雍容高貴的裙子,定然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普通彈彈琴就罷了,要和周靜雅這樣水準一起演奏,未免有些苛求。
陸子衡不動聲色,笑。這個女人,總有一套她自己的想法、計劃。要誰招惹了她,她沒上心就算了,要被她被記上了心,那還真是……
許茉在在場五六十個商政人物目光下,走向鋼琴邊,從容的坐下,回頭正好看見陸子衡看着她眼神亮亮的,笑,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陸子衡偷偷對她作了加油的動作。而周清譽則邪氣的站在不遠處,身邊粘着兩個靚女。
許茉指尖落在鋼琴鍵上,樂起,滿場靜,都靜待着這個女人的洋相。周靜雅嘴角已經笑開了,陰謀的笑轉化為萬分的優雅、高貴。就算許茉會彈,她也能在節奏上甩開她,讓她跑調,出洋相,再者,她還有二手準備呢……
許茉食指如素,落在黑白琴鍵,大提琴優雅緩慢的配合,輕輕的音符飄着,寧靜而帶着一點憂鬱的味道。
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來源於一個故事。傳說,貝多芬在午夜的月光下,來到破舊的房子,為相依為命的兄妹彈了一首曲子,哥哥是個鞋匠,妹妹是個盲人,兄妹倆聽着聽着,猶如徜徉在月光的海洋,慢慢進入了夢想。
但,這只是杜撰出來的故事。這一首曲子,是貝多芬寫給他心愛的女人的,兩人相愛不久,那個女人轉而愛上了別人。是個典型的,「我愛她,她也愛我,可他出現了,所以她背叛了」的故事。這個樂章,實則是一首悲傷的戀曲。
許茉笑着瞄了一眼拉着大提琴的周靜雅,周靜雅也正好看過來,兩個女人視線在空中交匯,戒備與敵對,都在微笑的眼神里交匯、交鋒。
周靜雅選這首曲子,是要告訴她:你們再相愛又如何,我來了,他會立刻轉向我的懷抱。
周靜雅故意時快時慢,刻意隱秘的轉換節奏,讓許茉不好彈。眾人都捏了一把冷汗,總覺得許茉下一秒就要跟不上了、跑調了,可,下一秒了,又沒有。真是聽得人頗為着急。幾個常聽音樂會的人,熟悉這曲子、調子、節奏,早發現了異常,這哪裏是合奏,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在互相較量,挖陷阱。
「那個女的彈得不錯呀!」
「是啊,真沒想到。嘶……我怎麼覺得她看起來……很眼熟,是在哪兒見過?」
「是嗎?不會吧,你再好好想想。」
「……」
周清譽也一改吊兒郎當的邪氣模樣,站正了身子,看直了雙眼,對許茉簡直刮目相看了!他早有直覺,這女人氣場、眼神不一般,不是一般女人那樣的眼神,具體說哪裏不同又說不出來,大概是,她的眼睛裏沒有膽怯與害怕。
周靜雅越來越氣,更有些急了。許茉竟還沒出洋相!何止是沒出洋相,簡直就是和她較上勁了。呵!不過,她還有一手準備,保准她立刻出醜,就在……下一秒……
周靜雅看見許茉彈向那隻鍵時,嘴角笑意陡然大了……
突然間,鋼琴一陣破音,眾人一陣騷亂,驚詫,而又在預期之中。
許茉似被燙了手指,連忙縮了回來。無名指尖流出一滴血來。那隻琴鍵夾縫裏竟然立着一根細銀針!彈鋼琴何等力度,那一紮簡直快扎到骨頭了!
十指連心那個都疼啊!
許茉大怒,回視周靜雅。周靜雅一臉不明所以,關切道:「許小姐怎麼了?可是彈累了?」
許茉怒中帶笑,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針拔出來,遞到周靜雅面前,「不小心被針扎了一下,我想,應該只是個意外,絕對不會是你故意安在那兒扎我的。」
「你……」周靜雅簡直要吐血,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許茉這個小家庭出生的女人,竟然敢當着這麼多名流人物面前向她當面質問,正常女人的反應,不都應該是暗自怒恨嗎?
「茉!」陸子衡已經跨步道許茉面前,着急的拿起許茉的手,翻看,「傷到哪兒了?疼不疼?我們不彈了,我們去上藥!」陸子衡心疼的牽起許茉的手,不忘冷冷盯了一眼周靜雅。
「不礙事,疼一下就過了。」許茉哪甘心就這麼算了!怎麼能這麼放過周靜雅呢。
「雅雅,這是怎麼回事?」肖老爺子皺眉。她不該是這樣的孩子啊。
「是啊雅雅,不是你你就要說明白,絕對不能讓人給冤枉了、欺負了!」周展青氣憤。
「許小姐,你這話里的意思不是明白着說我害你嗎?你這樣拐彎抹角的誣陷我,會讓我很困擾。就算是平凡小老百姓,也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的。」周靜雅保持這冷靜優雅的高姿態。小戶家的,敢跟她爭高下。
許茉聳聳肩,淡然的道:「我覺得……以我的身份,沒有必要誣陷你。」
周靜雅只覺聽來好笑極了,忍不住露出一絲嘲笑。
「你的身份?抱歉,許茉小姐,我真的有點聽不懂……」
周靜雅點出許茉的名字,人群里那個一直冥思苦想着在哪兒見過許茉的人,忽然咋咋呼呼一聲——「哎呀我想起來!這不是龍科的那丫頭嗎!」
那人一聲驚呼之後,猛然噤聲,因為那「丫頭」二字有些不敬重。這下人群里那些沒認出許茉的,都想了起來,低聲議論。
「原來就是她呀,龍科的新董事長,老董事長的千金。」
「可不是嘛……」
「她年紀輕輕能有多厲害?能坐上董事長的位置?我才不信!」有人不服。
「厲害的不是她,是她手下聽她話的那幫子老傢伙,年紀輕能當上這把手,你也不看看她老爹是誰……」
「對了,周家不是說最近去了龍科的屋檐下賺錢,這樣說起來……周小姐豈不是成了這年輕董事長的下級,向她討飯吃的?」
「這樣劍拔弩張的,再結合之前周靜雅的表現,估計是周靜雅看上許茉的男人,想勾過來了……」
「……」
周靜雅也覺察出異樣來,一定哪裏出錯了,但一時又想不明白,只覺得,場上人對她的目光從艷羨、崇拜變得有些輕視、不滿。
向左和阿虎已經到了,擠到許茉面前來。「大小姐大小姐,你受傷嚴重不,要不要去醫院?」
許茉忽然笑了一聲,把針遞給向左。「收好。
說完,又對周靜雅說,「剛剛周小姐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這個絕對不是你做的,一定是不小心落在那兒的。難得遇到靜雅這樣懂音樂的知音,我們還是繼續彈吧。」
「茉,你手還傷着呢!還彈什麼啊……快,跟我去上藥!」陸子衡有些生氣。他早知道許茉要趁機收拾周靜雅,所以一直袖手旁觀,只是現在她手受傷了,還倔個什麼勁兒啊!任性!
許茉拍拍他的手,微笑,「我要為你彈的一首曲子,只為你彈,只為你綻放的……一縷月光……」
許茉在滿場人或欽佩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緊隨下,回到鋼琴邊坐下。
那首曲子,她已經有兩三年沒有彈過了。是首高難度的快節奏曲子,根本不是大提琴能跟得上的。她與陸子衡之間,沒有第三個人能插足!她不需要伴奏。
周靜雅看見許茉那抹嫵媚動人的笑容時,瞬時間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她不會是……不會是要彈那首曲子吧!
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
如果是那首,她就輸了……
許茉閉眼冥想,微仰着頭,燈光勾勒出她美麗的側臉輪廓。
指落,琴響,纖秀瑩白如蔥根的十指,快速的在鋼琴鍵上來回跳躍,音符猶如月光下漫天灑落的水珠,墜擊着清澈的湖水,激起萬千璀璨。太多的美妙音符,讓人耳朵分辨不過來,只能捧着一顆心跟隨着千變萬化的琴聲,飄散成千絲萬縷……
耳朵里聽着,閉上眼,似乎看見月光似變成了溪,潺潺的流,又猛然變成了河,濤濤的翻滾,又剎那間靜止,流向天上,輕得如紗如煙雲,在蒼墨的天空慢慢的飄……
滿場人都忘了呼吸,忘了之前的種種,只有聚光燈下,那個穿着平底鞋的美麗女人的側臉,還有她不停在鋼琴鍵盤上來回跳動的手指,那麼的美……哦,她似乎還懷孕了,怪不得沒有化妝,也沒有過多修飾,這是一種,不同的美麗,一種無法只用眼睛解讀完整的美……
周清譽的神情已然不能用刮目相看來形容。這個女人,果然厲害着!連他姐都被完敗。
周靜雅抱着大提琴在一旁,急得、尷尬得要瘋了。太快了!太快了!千變萬化的,這根本無從開始!就算開始,她也根本不可能跟上!是誰說許茉彈不了鋼琴的!姜秘書!姜秘書!周靜雅在人群里尋找着姜麗珠的臉。姜麗珠冷漠的看着她,面無表情。
「天啊!大小姐簡直太帥了!那燈光照在她身上,就像女神一樣……」阿虎小聲對向左說。向左沒有說,投去鄙視的一眼。
許茉指尖靈巧快速的跳動,眼神不忘朝周靜雅投去一撇——我獻給他的獨奏,你插足不了!連配角都不夠資格!
周靜雅咬牙,竭力不讓嫉恨扭曲美麗高貴的臉龐。她是天鵝,失敗也依然是天鵝!絕不能衝動!
許茉,這次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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