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玉目睹皇甫盛的狼狽樣,心頭「咯噔」一涼,猜知他遭遇敵人攻擊,莫非是針對自己而來,那可就要糟了,那會害了祖孫倆。怎麼辦?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千萬不要連累了他們。
想歸想,暫時他還是忍痛扶着「聖醫隱」皇甫盛輕輕下馬,滿臉關切和擔憂:「皇甫叔叔,堅持一會,回屋好好休息休息!」
「聖醫隱」皇甫盛聞言,猜知白文玉感覺到什麼,心知肚明,苦笑一下,忍着劇痛不在乎地說:「沒什麼,采參時不小心,滑了一下,碰到石頭了。老夫是御醫,知道自己身體狀況,沒有大礙,世侄放心!走,進屋再說。唉,叫你別出屋,你偏不聽!你功力盡失,風寒易侵,小心傷了心肺五肝,那可就糟糕透頂。麒兒,快扶着你叔,爺爺吃幾顆養生丹就沒事了!別哭傷着臉,讓爺爺不高興!」
一老二少相扶相攜,說着話兒,慢慢進到茅屋堂中。
「聖醫隱」皇甫盛剛剛坐下,還未喘過氣來,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支大拇指粗壯的人形血紅人參,對白文玉急忙說:「快吃下,這可是數萬年血線交界而形成的千年『玉體雪參』,是數千年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今日天假老夫之手而獲得,你命不該絕,可見這是你的天緣!快吃下,它可使你體內的兩種毒素,化為抗體,從此百毒不侵,而且,你的內傷也會在月內康復,武功內力也會比以前更加厲害。咯咯!」
「皇甫叔叔,侄兒不用,你快吃下它,你還要照顧好麒兒!」白文玉目光堅定地道。
「傻孩子,你皇甫叔叔已經老啦,身體內的七經八脈早已僵化,吃之無用,暴殄天物!聽話,孩子,你將來照顧好老夫的孫兒就行。老夫跟你爹,是生死之交,咱爺兒倆有何話可說!」皇甫盛毫不猶豫地拒絕勸道,聲色漸漸急迫,令白文玉再也無話可說。
無奈,白文玉滿腹疑問,默默地伸手接過千年「玉體雪參」,觸手微溫,一會兒微涼,冥冥中似曾相識,又是那麼熟悉的感覺。渾身一震,他想起來了,這種感覺,就是華山古洞裏,在那張黑紅玉床上練功的極寒極熱的感覺,這兩種力量交匯,造就了自己天絕真力內功的突飛猛進,年紀輕輕就步入化境;也就是這兩種極寒極熱交匯的感悟,令他應付極陰極陽的兩種毒素攻擊,才沒有迅速被擊倒,才能夠將兩種毒素壓制到如今。
想到此,再不猶豫,抬手三口兩口就將千年「玉體雪參」吃掉,入口即化生津,像乾涸已久的土地,驟逢無盡的甘霖滋潤,全身舒泰。
白文玉正待合目運功煉化這種天造地設之精華,猛地,丹田內一股燥熱和着體內快速奔騰的血液,使他難以抗衡,最終忍不住吐一口紫血,頭腦立感一陣強烈的眩暈,使得四肢百骸無力,然後毫無反抗地栽倒在地,便什麼也不知道,失去了知覺。
「聖醫隱」皇甫盛見此情況,擔心的臉鬆弛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振作精神,對一旁驚駭莫名的孫子愛憐不舍地說:「麒兒,你馬上和叔叔的馬兒到後山去玩耍,讓叔叔的馬兒吃飽了再回來,最好天黑前回來,爺爺要給你叔叔治傷,爺爺不能分心。唉,你將來——不說了,麒兒乖,快去吧!」
麒兒眼神迷惑地望着爺爺,看見他幾欲老淚快要縱橫的臉,不知所措,張口待問,卻見爺爺瞪眼搖頭不准問,遂不理解地點點頭,滿腹疑問,給爺爺說聲「麒兒去了」,就一步一回首地跑出屋外,拉扯着白馬龍兒到壁立如峰的後山去了。
「聖醫隱」皇甫盛呆呆看着孫子弱小的身影,在悽厲的寒風中,漸漸消失,老眼裏終於忍不住淚水淌下,順着銀色的長髯鬍須,濕透衣襟,嘴裏兀自言道:「麒兒,對不住了,爺爺不能好好照顧你了!希望你將來長大,練成叔叔的蓋世絕藝,為爺爺報仇雪恨!」
只過了一小會,他收回目光,轉注在暈倒的白文玉身上,歉意地道:「世侄,對不住了,昔年你外公和你爹救了老夫一命,今日老夫以命救你,算是報答恩公他們,也算了結一樁心思!只希望你將來照顧好麒兒,讓他快意人生!」
他人一下子顯得無比的蒼老,佝僂着背,雙手扶住舊木椅,吃力地站了起來,想了想,連忙蹣跚移步內屋,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柄連鞘寶劍和一本錦緞書冊,劍乃白文玉的「天絕神劍」;書卻是御醫皇甫盛數十年醫學上的成就和精華,是當時天下一本難得的醫學奇書。要知道,那時候,流芳百世的神醫李時珍還未出世呢。
「聖醫隱」皇甫盛將劍佩在白文玉腰上,將書小心翼翼地塞進白文玉的懷中,然後一咬牙,奮力抱起白文玉走進側屋。
一袋煙工夫,皇甫盛空手回到茅舍堂屋,伸手從壁上的一隻葫蘆里,傾出幾粒赤色的丹丸,和水服下。然後端坐堂屋正中木椅上,閉目養神,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敵人的到來。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谷內暴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瞬息闖進竹林,來到收拾工整乾淨的茅屋門前。
數聲吆喝後,一群武林人,氣勢洶洶地湧進屋來。帶頭兩人,一個赫然是閻家堡堡主「銷魂妙君」閻中勝,另一個卻是一個白袍冷麵的清秀老者。
「聖醫隱」皇甫盛倏地睜眼,神光四射,語氣冷冰冰地對清秀老者厲聲道:「司馬無和,想不到你堂堂一代宗師,也來淌這種渾水,小心與世無爭的幽冥谷,就因你的貪念而冰消瓦解,遺羞江湖!」
其實,他不知道,幽冥谷的大師爺「追魂手」公羊舒,已經為幽冥谷惹下了禍事,此是後話不提。
幽冥穀穀主司馬無和聞言,老臉肌肉顫了顫,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漠然神情,平靜地望着「聖醫隱」皇甫盛,這個曾經醫術武功名聞天下的奇人,如今已是日薄西天,垂垂老矣!心底沒來由地一種感慨,人生太苦短,譬如朝露焉!
「皇甫老兒,先前若非你溜得快,恐怕此時早成殭屍了,哪裏還敢在此嘴硬罵人?嘿嘿,皇甫老兒,我閻中勝還是那句話,只要交出千年『玉體雪參』和白文玉那小賊的下落,我和司馬大哥馬上拍手就走,昔年的恩怨也一筆勾銷,如何?」一旁的閻中勝乾巴巴地說,語帶威嚇,沒有絲毫誠意。
「住口,閻中勝!不要欺人太甚,我皇甫盛在宮中數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有什麼招,就使出來吧!看有沒有用?」皇甫盛怒喝,雙目怒火大熾,惹得心中受傷的肺腑,氣血翻湧難受,不得不用自家獨門功夫強行壓制,這才好受一點。
「哈哈,皇甫盛老兒,別人當你是個人物,我閻中勝眼裏,你不過是逃出皇宮的傷家之犬!今非昔比,皇帝回來了,你的末日就到了,哈哈哈!」閻中勝怒極反笑,得意忘形。
聽得如此誅心之說,「聖醫隱」皇甫盛反而冷靜下來,知他險惡用心,欲激怒自己亂了分寸。他鼻子裏不屑地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地說:「別費心了,閻中勝,你一肚子壞水,男盜女娼的心思,難道我皇甫盛還不知曉?要千年『玉體雪參』沒有,什麼白文玉不知道,就是知道,老夫也不會告訴!老夫不過老命一條,要拿,就拿去!」
「銷魂妙君」閻中勝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惱羞成怒,不由陰惻惻地一笑,惡狠狠地說:「皇甫老兒,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別後悔!帶進來!」
隨着閻中勝轉首對外冷喝,「聖醫隱」皇甫盛心裏升起不祥的預兆,渾身巨顫,幾乎從木椅中掉坐地下。那司馬無和倒負雙手,始終面目表情,一言不發,略微與閻中勝保持一點距離。
「聖醫隱」皇甫盛絕望地注視門外,只見相依為命的愛孫,被一孔武挽刀大漢,提小雞似地提進屋來。麒兒一雙離地的小腳,兀自踢蹬,一雙秀目,圓瞪噴火,口角沁血,嘴裏卻緊咬牙齦,不說一句話。
突然,谷中接二連三地傳來悽厲的悲嚎和慘叫,馬上雞犬沸騰,濃煙滾滾,火光映天。
「閻中勝,你過分了!」幽冥穀穀主司馬無和一聽,就知道閻中勝屠殺了谷中幾戶人家,要殺人滅口,心中有些憤怒和不忍,但礙於雙方曾經的協議和共同利益,他沒有發作。
「魔鬼,閻中勝,你這魔鬼不得好死!司馬無和,你會後悔的!一群畜生!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事沖我來!沖我來呀!嗚嗚,你們牽連無辜農戶,還算人嗎?總有一天,你們這群畜生,會受到報應的!會受到上天無情的懲罰!」皇甫盛臉上的肌肉,扭成了一條條,嘴角滲血,其情狀慘不忍睹。
「爺爺,爺爺!」麒兒掙扎着,欲撲向自己神似癲狂的爺爺,卻因力弱無力掙脫。
幽冥穀穀主司馬無和看見爺兒倆舔犢情深,實在不忍看下去,正待呵斥那冷漠無情的大漢,卻聽見「銷魂妙君」閻中勝殘酷地陰陰一笑,威脅說:「再不交出千年『玉體雪參』和說出小賊的下落,可別怪我閻某冷血,下手毒辣,要拿你可愛的獨孫子開刀了!」
「聖醫隱」皇甫盛是目前知道「天絕俠客」白文玉,不但是「劍王」之後,而且還有另一個重要的身份,也知道白文玉一身,關乎目前江湖劫運的唯一救星,以及當今朝廷社稷的安危。假如他一旦落入閻中勝、司馬無和之一干惡人手中,不但性命難保,「天絕神劍」落入歹人之手,那江湖必定掀起滔天血浪,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天下朝廷也將岌岌可危,苦難百姓雪上加霜,我皇甫盛豈不成千古罪人,萬世受人唾罵?更何況他乃恩公後人,老夫絕不做忘恩負義之事,終生羞愧難當!
他主意堅定,心地一下坦然,不由慈愛地眼望愛孫,咬牙說道:「麒兒,爺爺對不住你爹和娘的在天之靈,也對不住你!爺爺無力救你,可你千萬別上這些壞人的當,胡亂瞎說!乖孫子,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將來為爺爺報仇,這些人都是最壞、最殘酷沒有人性的畜生!對不起了,好麒兒,爺爺要先走一步了!」
話盡,好一個「聖醫隱」皇甫盛,猛地抬頭仰天哈哈長笑,無懼無悔,老臉淌下悲憤不甘的淚水。接着,笑聲嘎然停止,臉上肌肉僵硬,面上的血色好似被突然抽乾,雙目一翻,全身栽倒在地,一代醫聖,就此自斷心脈而死!
原來,「聖醫隱」皇甫盛在山中採到千年「玉體雪參」時,恰遇聞知寶物出土和白文玉訊息的閻中勝一夥,由於昔年一段未了的恩怨,自是言語不和,大打出手。可皇甫盛心急白文玉的傷勢,不慎受了重傷,若非閻中勝手下大意,加上地形山勢熟悉,方才隱蔽逃生。想不到閻中勝能耐非凡,依然找到了此谷。早已受創的聖醫豈能相抗,最後還要徒自取辱?所以,他早存死志,以保證白文玉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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