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留山
三尊會審
長留山的廣場上,一大早便站滿了長留弟子,大家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一諾下山歷練重傷凡人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長留山,事情緣由眾說紛紜,其中不乏下山歷練過多次的老弟子,也有剛剛入門的新弟子,傳說也有弟子曾與凡人交手致死的,據說被罰得很重,最後仙身盡毀,長留山是天下排名第一的修仙場所,也是門規最苛刻,懲罰最嚴厲的門派,一般諸如擅闖三尊殿,私自出山,散播長留負面言論的都是由戒律閣定罪後直接領罰,但像殘害同門,奸〕□□子,重傷凡人都是大罪,需要三尊會審後再決定如何懲罰,一諾這次看來難逃重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同情的,擔憂的,緊張的,也有看好戲的……
糖寶也跟着十一來到了長留,滿臉焦急的看着誅仙柱下的一諾,霓漫天依舊一身彩衣,傲慢自負,臉上掩不住的開心,陰毒的眼睛死死盯住一諾,恨不得他立刻就化為灰飛……
高高在上的三尊椅塌上,白子畫依舊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坐在中間,腰系華麗玉帶,一身掌門威嚴莊重之氣,面色冷漠而又淡然,摩嚴一襲深藍玄衣坐在右側,橫眉斜目,滿臉凶煞,笙簫默一襲翠綠色錦袍坐在左側,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笑容,他皺着眉,眼睛盯着誅仙柱下的一諾,他小小的身體筆直的跪在地上,髮絲凌亂隨風輕舞,烏黑的眸里沒有一絲怯意,這個一身傲骨的孩子,笙簫默搖搖頭,心裏一陣心疼……
摩嚴站起身,小眼快速掃過廣場上的弟子,最後眸光一聚定格在一諾身上,頓了頓,廣場上迴蕩着他大如洪鐘的聲音「白一諾!你作為長留弟子,仙劍大會魁首,儒尊的徒弟,本應比其他弟子更加嚴於律己,潛心修煉,可你卻無視長留門規,歷練期間動用法術與凡人交手,重傷他人,你可知罪?」
「一諾知罪,一諾辜負了長留,辜負了師父,辜負了……尊上,一諾甘願接受一切懲罰……」白一諾面無懼色,傲然抬頭,字字鏗鏘……
「長留門規第六十七條,凡門中弟子擅自動用仙術致凡人重傷或死亡者,罰受穆焰洞烈火炙烤之刑……」摩嚴面色冷酷,語氣低沉,他懲罰門中弟子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話語剛落,眾人皆臉色大變,驚恐不已,更有年長的弟子只是聽到這個洞的名字額頭就已經開始冒冷汗了,這穆焰洞傳說曾經是上古神獸浴火麒麟居住的地方,洞內終年流淌着從岩壁中噴涌而出的滾燙岩漿,四處燃燒着三昧真火,烈火熊熊常年不熄,熱浪灼人,溫度極高,若是凡人,只是靠近洞口就會瞬間化為灰飛,即便是修為極高的仙人在裏面也撐不過一日,儘管一諾修為頗高,但他小小年紀在洞內恐怕也撐不過一刻吧……
「師兄,如此刑罰會不會過重?人不是沒死嗎……」笙簫默臉色大變,一下從椅塌上彈了起來……
「人已痴傻,即便是沒死也廢了……」摩嚴怒瞪雙眼,冷冷回了一句……
白子畫雙眸淡漠如水,凝望着前方,目光冰冷,沒有說話……
「一諾……」一聲悲戚的呼喚突然響徹長留廣場,花千骨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跑了出來,伸手一把將一諾樓入懷中,滿臉心疼……
「師父,一諾只是重傷凡人,並沒有致死,為什麼要受如此重罰?師父,這就是你們三尊會審的結果嗎……」花千骨轉過頭,雙眸瞪着白子畫,眸底一片悽然……
廣場上頓時議論聲四起,紛紛猜測白一諾和花千骨是何關係,因花千骨修得仙身,還一直保持着十六歲的模樣,與十五歲的白一諾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昵的摟在一起,在旁人眼裏,此舉止似有不妥,更有不懷好意的弟子懷疑兩人的關係不純……
一諾抬起頭,烏黑的眸子盯着花千骨,顫抖的嘴唇張了張,那句滑到嘴邊的「娘親」兩字始終沒喊出口,接着,他低下頭不再說話……
「小骨,三尊會審,你不要胡鬧,快回去……」看着廣場上越來越失控的場面,白子畫的臉色驀的陰了下來,語氣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懾……
「師父,我求你,讓小骨代一諾受罰吧,反正小骨也不是第一次受罰了……」花千骨索性抓住一諾的手也跪了下來,淒涼的眸里滿是堅定,這個讓她用生命疼愛的孩子,決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受到任何傷害……
「小骨,為師再說一遍!退下去……」白子畫眉峰一皺,語氣平靜而又淡定,但周身掩不住的刺骨寒意,讓在場眾人皆忍不住渾身一抖,紛紛抬頭向花千骨望了過去,廣場一片沉寂……
「師父,你如果不答應,小骨是不會離開的……」花千骨倔強的抬起頭,雙眸直視白子畫冰冷的目光,夫妻倆平生第一次當眾對峙着,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整個長留恐怕也只有花千骨敢這麼做了……
「花千骨!!!你不要自持子畫的寵愛就可以任性妄為,擾亂三尊會審,同樣也要受罰的……」摩嚴怒而起身,一手直指花千骨,目光凶煞,滿臉陰霾,雖然對花千骨的舉動甚是奇怪,但此時他已顧不上再思考許多,三尊會審是何等嚴肅的事情,豈容一個小小女子在此搗亂,特別是當着長留眾弟子如此為難長留掌門,成何體統……
「師兄!」白子畫滿臉不悅,斜睨了一眼摩嚴,低聲怒斥道,花千骨舉止再欠妥當,也是自己的妻子,容不得旁人當眾責難於她……
摩嚴氣急,狠狠拂袖,悶悶的將怒氣吞進肚子裏,沉着臉不再說話……
「來人,把花千骨帶下去……」白子畫冷着臉,語氣透着冰寒……
花千骨抬起頭,雙眸空洞無神,再無往日色彩,臉上滿是失望,師父果然還是如當年那般冷漠無情,銷魂釘血腥的記憶如洪水般湧出,瞬間摧毀了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
她眸光一冷,揮手喚出斷念,劍鋒抵在脖頸之處,滿臉悲憤道「師父,一諾年紀尚小,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重罰,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小骨只能陪他一起死了……」
「小骨!」
「娘親!不要……」
白子畫與一諾同時失聲喊出,一諾再也抑制不住悲傷的情緒,撲過去雙手抱住花千骨,頓時淚如泉湧……
白子畫更是驚得呼吸一滯,素手一揚,斷念帶着一抹耀眼的綠光,划過天空瞬間落到他的手中,他握住劍柄的右手不由微微顫抖,一時心痛不已,冷冽的眸光漸漸黯淡,小骨,為了一諾,你竟以死相逼,你就這麼不相信為師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廣場頓時炸開了鍋,議論聲,驚呼聲不絕於耳,難怪花千骨拼死也要護着白一諾,原來白一諾竟是尊上和花千骨的孩子,如此清冷孤絕,傲立於天地間的尊上居然有了孩子,震撼驚訝之餘大家全把目光聚攏到白一諾身上,紛紛開始好奇尊上會如何處置他親生的孩子……
同時驚呆的還有摩嚴,他瞪着雙眼,臉上的肌肉一下子全僵住了,紋絲不動,定在了那裏,如一尊石雕,他萬萬沒想到,白一諾真的是子畫的孩子,自從子畫回長留後,自己曾多方打探他孩子的下落,結果卻毫無收穫,也曾一度懷疑白一諾就是子畫的孩子,但笙簫默一直矢口否認,自己也就不再追問,沒想到子畫的孩子每天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他一直被蒙在鼓裏,甚至曾想將其收歸門下,現在看來,一切是多麼的可笑,此時的白一諾看上去是那麼的扎眼,更像是這段不倫戀的羞恥印記,子畫的恥辱……
震驚過後,霓漫天不由嘴角冷笑,憤憤開口「原來尊上竟跟花千骨有了孩子,還堂而皇之的帶在身邊,但為什麼要瞞着天下眾派,難道覺得這個孩子是恥辱,不想承認他的存在嗎……」
一旁的糖寶不由火大,反唇相譏道「霓漫天!尊上和骨頭娘親已經成親,怎麼就不能有孩子了,那你爹和你娘為什麼要生下你啊!我才覺得你才是恥辱!」
「你!」霓漫天鳳眸圓瞪,咬牙切齒,滿臉怒意……
「不錯!白一諾確實是我的孩子,瞞住身世是不想讓他,與長留其他弟子有所不同,白一諾重傷凡人,犯下大錯,理應與其他弟子一樣按長留門規處置!把白一諾即刻送入穆焰洞!任何人不准再多言一句!」白子畫抬眸,目光悠遠而寒冷,語氣平緩,卻字字錐心……
「師父,你真的如此狠心嗎……」花千骨雙眸含淚,臉上滿是淒涼……
白子畫站起身,一步步靠近花千骨,白衣翩然,他望着小骨哀怨的小臉,眸底滿是心疼「小骨,不要怪我……」他低聲耳語,接着,一手來到小骨的後腦,小骨兩眼一黑,白子畫完美的俊容在眼前定格,接着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白子畫將昏迷的小骨交給糖寶「糖寶,十一,你們把小骨送回絕情殿……」
「尊上,你真的要把一諾送進穆焰洞嗎……」糖寶不甘心的追問道……
「我主意已定,無需多言……」白子畫言語間不留絲毫餘地……
接着,他轉身回到椅塌上,素手一揚,潔白的掌門宮羽霎時出現在手中,稍稍催動真氣,一抹耀眼的金光向誅仙柱頂端直射過去,頂端出現一個暗紅色的漩渦,炫目的紅光瞬間刺得眾人睜不開眼,漩渦慢慢放大,紅光漸漸散去,一個流光虛幻的洞口漂浮在半空,洞內的場景讓人驚恐,紅色滾燙的岩漿源源不斷從岩壁的裂縫中湧出,岩漿匯聚在一起不停翻滾,岩漿濺到之處噝噝冒着白煙,騰的竄起一團團火苗,火苗慢慢聚攏,變成一片火海,熊熊大火吐着長長的火舌瞬間吞沒了一切……
長留弟子皆大驚失色,臉色慘白,生生吞了下口水,長留仙山竟有如此可怕的地方……
笙簫默皺眉,伸手扯住白子畫的衣袖,說道「師兄,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一諾可是你唯一的的孩子,只要進了穆焰洞,就是勉強保住性命也會仙身盡毀的……」
白子畫沉默不語,眸光越發清冷……
摩嚴轉過頭,目光陰鷙,心裏滿是怒火,看樣子子畫怕是無法狠下心了,他揚起手掌,凝起仙力,正準備將一諾送進洞去……
「慢着!我的孩子我親自送他進去……」白子畫淡道……
眾人聞言又是一驚,平日裏覺得尊上高高在上,清冷孤傲,讓人不敢接近,沒想到竟如此冷漠,如此決絕,一時間,廣場上一片沉寂,沒有人再關心一諾是不是尊上的孩子了,或許不是他的孩子,尊上還會有一絲憐惜,對待自己的孩子竟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眾人皆唏噓不已……
白子畫步履緩慢,一步步走了下去,當初白子畫劍刺花千骨的場景,仿佛重現在眼前,也是這麼決絕而又無情,沒有絲毫猶豫,親手挑斷了她全身的筋脈,如今,他同樣如此絕情,要送自己親生的孩子去死,眾人緊張的盯着白子畫,大氣也不敢出……
一諾看着爹爹一步步向自己走了過來,臉上竟沒有一絲表情,心裏突然生出一絲哀怨,雖然他並不懼怕懲罰,但爹爹的無情讓他感到心寒,這,這是平日裏對他疼愛有加的爹爹嗎?
一諾站起身,後退一步,小心的喊了聲「爹爹……」
白子畫伸手扶住一諾,沒有說話,揚手疾速推掌出去,一諾的身體,隨着爹爹強勁的掌風飛向了半空,大腦一片空白,感覺剛剛爹爹掌心一個冰寒無比的東西打入了體內,瞬間從頭到腳都如跌冰窖,寒氣逼人,一諾困惑不已……
直到進入穆焰洞,一諾才感覺洞內有多麼可怕,四周一片又一片耀眼刺目的紅色火焰帶着熱浪席捲而來,感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被烈焰炙烤着,只覺得五臟六腑灼燒得劇痛難忍,滾燙的空氣烤得他幾乎不能呼吸,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似乎要被撕裂……
突然,一諾的全身射出千萬道光束,將周圍熊熊火焰瞬間推開,慢慢形成一個金色的光圈將自己包裹其中,一諾大驚,這是……爹爹打進自己體內那個冰涼刺骨的東西,那是什麼呢?一諾來不及細想,連忙盤腿而坐,凝聚真氣抵抗周圍的熱浪,果真是神獸呆過的地方,威力如此之大,在金色光圈籠罩之下仍能感覺熱浪灼人,只是沒有剛進洞時那麼難受了,如果沒有這個光圈,此時自己恐怕早就仙身盡毀,化為灰飛了吧……
白子畫輕拂白袖,收回宮羽,空中的洞口瞬間消失,他神色依舊淡漠,仿佛剛剛送進穆焰洞的孩子與自己沒有絲毫關係,他淡道「師兄,師弟,三尊會審已經結束,我先回絕情殿了……」白子畫白袖一揚,正欲轉身離開……
笙簫默從未像今天這般憤怒過,他從椅塌上直衝下來,猛的揪住白子畫的衣襟,憤然質問道「白子畫!你居然如此狠心!你的心真的是冰做的嗎!算我笙簫默看錯了你!我沒有你這樣冷血的師兄!」
一向儒雅的他,此時已經顧不上什麼形象了,他心裏又恨又氣又急,原以為,原以為到最後一刻,白子畫會改變主意,會心慈手軟,會手下留情,結果,結果居然不但親手將一諾送進那煉獄般的穆焰洞,還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臉淡漠的要回絕情殿,留一諾獨自在洞內承受這烈火炙烤之苦,這哪裏是一個父親?簡直就是一個禽獸!不!簡直是禽獸不如……
白子畫伸手撥開笙簫默的手,不做任何辯解,依舊沉默不語,只是平日裏本就無血色的臉上,此時白得有些嚇人,他邁向絕情殿的腳步微微有些不穩……
笙簫默滿臉奇怪,摩嚴也看出了端倪,他連忙走上前,雙手扶住白子畫,急忙問道「子畫,你怎麼了……」
白子畫沒有轉頭,淡然道「沒事,修煉時心有雜念,走火入魔了,休養幾日便好了……」
接着,他拂袖凌空而起,向絕情殿飛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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