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秀並沒有回答我的,因為靈魂遭到重創,在我面前昏倒在地。
我躺在地上,全身的體力也已經被耗盡了,看着她蒼白的臉,想起身,但是卻牽動了身上無形的傷口,疼的倒吸了口氣,只能苦笑。
蕭然就站在我面前,看向我的目光帶着絲冰冷。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語氣不善的問我。
「那是冉蝶,我對付不了。」我說。
蕭然瞪着我:「你對付不了,但你可以跑。」
「阿秀怎麼辦?」我問她。
蕭然語氣一滯,話語中帶着一絲憤怒:「可你以犧牲自己為代價,真的值得麼?」
「值得。」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蕭然氣急:「吳仕,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真死了……哎呀,煩死了。」
我愣了愣神兒,忽然笑了。
「謝謝。」
「謝我做什麼?謝我救了你?」她依舊氣憤,蒼白的臉色掩飾不住怒意。
「沒什麼。」我說。
九年時間,我上了高中,大學畢業,步入社會,工作。這期間並沒有幾個能相處來的朋友。
但蕭然,算一個。
三年前,那時候她剛剛十九,我們第一次見面,我震驚於她的美貌。
她的一舉一動,仿佛都能夠牽動着所有男人的神經,甚至蔣秀也不能與她相比擬。
那年,月光下。站在古城樓上,我們看着遠處那隻厲鬼。她手持五鬼令旗,呼嘯間令它魂飛魄散。
我望着她,她看着我,沒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會再有瓜葛,未曾想到,那一次短暫的接觸,卻讓我們在三年內成為朋友。
她說與我相遇,就是我們的命數。
她擔心我,我知道。
「你怎麼來了?」過了一會兒,我問她。
「我不該來。」蕭然一聲輕哼。
「你不要說氣話。」我說。
蕭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自顧自的坐在了沙發上:「梁宏辰今早忽然給我打來電話,說他昨天晚間觀天象,察覺天有變數。今早通過推演,發現天干地支交叉有異,讓我們留個小心。正巧當時我路過這裏,見你家上空遍佈烏雲,陰煞之氣瀰漫,便想你出事了,所以趕來看看。」
蕭然家距離我家二十多公里,我住城南,她住城北,我不相信她能「恰巧」路過,心中也有些溫暖。
「蕭然。」
「幹嘛?」她對我依舊沒什麼好臉色。
「你可以不搭理我,但能不能先將阿秀扶起來?」
蕭然一聲輕哼,也沒說什麼,將蔣秀扶到床上,又回到我的身邊。
「你三魂七魄受損,雖然在勉力支撐,但不久後魂魄將會離體,如果沒有外力作用,將會魂飛魄散。還有那姑娘,肉體凡胎,被冉蝶燃燒靈魂,雖然你盡力維護,但也不免大病一場,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謝謝了。」我說。
蕭然表情古怪的看着我:「你這又突然謝我做什麼?」
「我知道你會幫我。」
蕭然臉色一變:「吳仕,我上輩子欠你的?」
「你幫不幫。」我問她。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愣了一下,卻看到她走到門口,居然又折返了回來,對着我小腿就是一腳。
「我上輩子真就是欠你的!」
我笑了。
蕭然費力的將我攙扶在了床上,我就像是一具屍體一樣,身體僵硬早已經動彈不得,任她擺佈。
「你等我。」蕭然對我說。
我點點頭,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來的?」
「走路。」
我心中一跳:「那你現在要去哪兒?」
「回家。」蕭然回答。
「你家距離我家有二十多公里,你別告訴我你想走回家。」
蕭然依然有些沒好氣:「你知道我討厭車,看起來像是棺材一樣。」
「你回來我可能都死了。」
「死就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她白了我一眼,閃身走出房間,不久後我聽到了關門聲。
房間內只餘下我與蔣秀兩人。
蔣秀就躺在我身旁,睡得很熟,我能聽到她微弱的鼾聲。
回想之前她奮不顧身撲到我懷中那一幕,還有她說的那幾句話,我的身體內立刻流過了一道暖流。
雖然一切看起來已經恢復如初,但地板上那兩個破碎的石像,還有遍佈整個房間的灰色粉末,重新將我拉回了現實。
那個中年人能找到我,並不意外。可沒想到,他不知怎麼搞到了那兩隻冉蝶,他還想要我死。
他不是已經拿到黃金面具了麼,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難道又有什麼企圖?
心中疑惑萬分,但我卻實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何目的。
而且他差點害死蔣秀,這件事絕不會就這麼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然回來了。
我驚訝的看了眼時間:「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蕭然白了我一眼:「怕你死了。」
「暫時死不了。」我說。
「那我先回家把電視劇看完,等你有空了我再過來?」
「別,你還是先留在這兒好了。」我說。
蕭然一聲輕哼,也沒再說什麼,從隨身的背包當中拿出了一個摺疊的大概有成年人半個手掌大小的布包,從裏面取出了一根什麼植物的根莖在我面前晃了晃:「這是千年人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記住,一次不能多吃,每天切一小段,煮成水,早中晚給你那小女友分三次喝下。」
她停頓了一下,瞅了眼蔣秀:「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按照我說的去做,要不然她身體承受不了。」
我看着那根和大蔥根須一樣的植物根莖:「你確定沒有騙我?」
蕭然聽我這麼說,作勢就要將它重新放回布包內:「你既然不信我,還要我幫你做什麼?」
我有些着急,畢竟這件事關於蔣秀:「我相信你。」
蕭然瞪了我一眼,這才將那裝着一小段人參須子的布包,放在了我的床頭。
然後從隨身帶着的那個巨大的土黃色口袋內,依次取出了聚魂香、三清淚、硃砂細線、一沓紙人、一根引魂針,還有一枚銅錢。
除了三清淚,獲取比較麻煩之外,其他的道術用品都比較普通。
而三清淚,卻需要剛剛降生的嬰兒,趁着靈魂最純粹,還沒有受世俗所污染時,流下的第一滴眼淚,混合着清晨剛剛被陽光照射到的露珠,再加上清明時落在身上的第一滴雨水,混合而成。
相傳有凝神安魂之功效,也可驅邪避凶。
當然,也有說三清淚是三清祖師當初眼見魔渡凡間,流下的淚水,我聽說這個的時候也只是一笑而過。
將幾樣物品一一放在我身前,蕭然拉緊了我房間的窗簾,室內的光線立刻暗了下去。
「等會兒別說話,被鬼上身可別怨我。」
「還有鬼能上我的身?」我說。
「那可不見得。」蕭然說道。
我也不敢誇大,對她點點頭。
蕭然見我應承下來,正了正神色。點燃了聚魂香,一陣醉人的香氣飄起,手中東方青面鬼頭令旗連續揮舞了兩下:「天師門下弟子,龍虎山正宗,有請天師駕臨,開壇做法,急急如律令!」
她話剛說完,我就感覺房間內的光線瞬間又暗淡了幾分。
雖然我與蕭然相聚很近,但已經完全看不見她的容貌。
就見她身影晃動,並指如劍,夾起硃砂細線一端,圍繞着我與蔣秀的身體,迅速纏繞了一圈兒。
手中鬼頭令旗晃動,那些被放在一旁的紙人,也不知道是被室內突然而起的風吹動還是怎麼,居然跳了一下。
是真的跳了一下,黃色的紙人,仿佛忽然活了一樣,突然在床上跳了一下。
蕭然握住了那枚銅錢,快速穿過了硃砂細線的一端。
也沒見她怎麼用力,那枚銅錢居然順着硃砂細線,圍繞着我的身體開始緩慢移動。
而那些手腳相連的紙人,更是一個個逐一跳起,跟在那銅錢後,慢慢的將我與蔣秀的身體圍繞在中間。
這一切發生的不慢,但蕭然反應更是迅速,眼看着紙人即將將我與蔣秀身體團團圍住,忽然掏出引魂針刺在了我的額頭上。
那針刺的很深,完全立上了我的額頭。引魂針中空,我就感覺被我強行壓制在體內的魂魄,瞬間找到了突破口,一瞬間將我身體抽空,除了命魂之外其餘兩魂七魄,直接竄出了體內。
隨着那枚引路銅錢掉在了地上,紙人已經將我與蔣秀的身體團團圍住,就在這時魂魄離體,蕭然立刻將硃砂細線打了個死結。
與此同時,兩魂七魄離體,已經開始向房間四周亂竄。
「天師弟子,龍虎山正宗,有請天師駕臨,法台高鑄,萬壽無量!」
「呼!」圍繞在我與蔣秀身體四周的紙人突然頭頂爆發出了一團火光,迅速而猛烈的燃燒,立刻將想要逃離的兩魂七魄禁錮在了法陣當中。
蕭然又揮舞了兩下青面鬼頭令旗,那已經渙散的兩魂七魄立刻凝聚,化作一道青煙順着引魂針從眉心處迅速入體。她一把摘下引魂針,在鮮血溢出的瞬間,手指蘸了一滴三清淚,便要塗抹在我的眉心針孔處。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咯咯。」
蕭然猛的轉過身:「誰在笑?」
那一瞬間,我感到到了一抹恨意,冰涼的如刀子般刮在了我的臉上。
「照顧阿秀。」我艱難的說出了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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