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到了收尾階段。
最後一科是c語言。
林老頭做監考老師,監得那叫一個鬆散。眼鏡一戴,坐在講台上喝茶看報紙,巡查領導來了兩趟,讓他好好監考,可巡查一走,他報紙又拿了起來。
朱韻很快答完題,這次誰也沒有看誰,直接出了考場。
正是中午,整棟樓都靜悄悄的,她來到窗邊,陽光刺眼。
學校這個安排太棒了。
最後考c語言,讓她莫名心安,總覺得整個學期都圓滿了。
回到宿舍,方舒苗正在收拾東西,朱韻問她:「你要回家了?哪天的車票?」
方舒苗:「我還得再等幾天,學生會還有點事情。」
朱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下午她給母親打電話,匯報考試進度。
「已經考完了?」母親問。
「嗯,今天中午最後一科。」
「明天回來嗎?想吃什麼,媽媽提前給你買好。」
「……我再等幾天,學校還有點事。」
「什麼事?」
朱韻眼珠子轉來轉去
。
「你知道方舒苗吧,我們班長,她學生會事情太多,想讓我給她幫忙。她是外省的,着急回家。」
「這樣啊。」母親沉吟片刻,「也行,那你留兩天吧。不過要抓緊啊,今年過年早,回家媽媽還得給你買點新衣服呢。」
勝利……
朱韻放下電話,前往基地。
軟件也進入收尾階段,朱韻一見李峋那樣子,就知道他又熬了一宿。
滿屋煙味,他回頭。
「你來幹什麼?」
朱韻放下包,「幹活啊。」
李峋:「都放假了幹什麼活。」
朱韻打開電腦,李峋還在旁邊罵罵咧咧。
「趕緊回家去,走走走!」
你狂躁症啊你。
朱韻不理會他。好不容易考試結束,閒雜事情告一段落,她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等等,什麼時候考試成了閒雜事了?
朱韻無語地從共享文件里提取李峋的最近進度。
「你弄完了?」她驚訝地看到軟件已經整合得差不多了,點擊進去,使用也很順暢。
「還得再優化一遍。」
還優化……
「不過很快就完了。」
朱韻聽着他那沙啞的聲音,道:「你能不能別抽了。」
李峋一頓,隨即撇嘴,不滿道:「你管我?」
抽死你得了。
「我幫你測試一遍。」朱韻用鼠標在人體圖的肩膀上塗了塗,動畫即時產生,人體模型捂住肩膀,做出一個疼痛的姿勢,然後跳出界面,上面列舉了幾項肩膀不適的病症,引導着朱韻一路往下點。
「哎?還有食譜?」之前沒有這個功能啊。
「上周加的。」李峋按着太陽穴,低聲說,「強行推薦產品有時候會產生反效果,加一個介紹食療的功能會讓軟件看起來更親切一點,平時就算不買,也可以上來看看,也算是個留住客戶的方法。」
朱韻看向李峋,她總感覺他視線游離,神志已經有些模糊了。
他會不會忽然死在這啊。
朱韻搔搔頭,退出軟件。
「誒?」退到桌面,朱韻一詫。李峋打了個哈欠,問:「怎麼了?哪裏用得不流暢?」
朱韻指着屏幕。
「首頁的logo沒有做哦,空白的。」她點開美術資源包,「切好的圖片在哪?你歇着吧,我來導就行了。」
靜了幾秒,李峋殭屍一樣看着她。
「圖片呢?」朱韻在李峋臉前晃了晃,「你先告訴我圖片放在哪了你再睡,你睜眼睛睡覺的?」
李峋眼珠轉動,陰森森地看向她
。
原來沒睡着啊。
「媽的……」他冷冷地罵了一聲,眼睛眯起。「動畫學院那兩個傻逼。」
「……」
朱韻已然了解。
「忘做了?」
李峋剛要再罵,被煙嗆到,狠狠咳嗽兩聲,又按住腦袋,可能覺得有些不舒服。
朱韻說:「沒事,現做一個也來得及,你要什麼風格的,我來做。」
她打開作圖軟件,一回頭——
你能不能別種這麼嫌棄的眼光看着我?
「算了吧。」李峋咳完,眉頭緊皺,「你做,呵……」
一個呵字足以表達他所有鄙夷。
「那你做。」
又是一聲呵。
「要不給動畫學院的學長們打電話?」
「來不及了。」
「你着急弄完?想快點回家過年啊。」
李峋將煙熄滅,低聲道:「藍冠的人我已經聯繫上了,這個周末見面。」
……
還有三天。
朱韻看着疲憊不堪的李峋,一伸手,將兩人的電腦都關了。
李老闆登時咆哮起來:「誰讓你關的!」
「走。」
朱韻拿包起身。
「幹什麼!?」
「出去走走。」
「走個屁。」
「出去走走找靈感!」
她來到窗邊,把一排窗戶都打開了,這屋裏的煙味太重,要散很久。
李峋煩得要死:「你少管我,趕緊回家去!」
朱韻堅持道:「真的!去美術館什麼的轉一轉,沒準會有靈感呢!」
「呸!」
「你別不信,那個人體圖的主意就是我去中醫館散心的時候想出來的。」
「趕緊離開我的視線。」
「你這人怎麼油鹽不進啊!」
李峋猛地一拍桌子,人噌地一下站起來。
媽的他站起來氣勢完全不一樣了……
朱韻汗毛直立。
李峋俯視着她,面目猙獰道:「朱小姐,你往常不都是習慣把話都憋心裏麼,今天怎麼着,漏氣了?」
朱韻聲音漸小
。
「你不是不讓我憋着麼?」
「我現在讓了。」
晚了。
她偷偷看他一眼,真心地勸道:「說真的,走吧,出去逛一逛,萬一有靈感了呢。就算沒有也比一直在這窩着強。你聞聞這屋裏的煙味,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半晌,他低聲說:「不去。」
她輕輕一嘆,覺得說不出的乏力。
「這都幾點了,美術館馬上關門了,明天再說。」
?
他轉身,又把電腦按開。
……
那她這算達成目的了還是沒達成?
第二天一早,李峋電話叫醒她。
「走了。」
他們倆不喜歡睡懶覺,尤其是李峋,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朱韻收拾好東西趕到校門口時,李峋已經等在那了。
距離校門一定距離,朱韻慢慢放緩步伐。
晨曦中,李峋孑然一身。
走近了,朱韻發現他剛洗過澡,頭髮也處理過,像第一天開學那樣,噴了定型,然後抓得滿頭凌亂。
真騷包。
真好看。
像漫畫裏的反派男一。
「這幾步路你打算走多長時間?」李峋手插在外衣兜里,看朱韻,道:「我是不是應該給公主殿下備輛馬車?」
……
李峋在路口攔出租,朱韻制止道:「有公交直達的。」制止無效,李峋皺着眉開車門,「這麼冷,坐什麼公交。」
原來你也知道冷啊……
車直接開到美術館門口,李峋付完錢先下車,道:「我去買票,你去那邊等着。」
跟領導出來就是好,什麼錢都不用掏。
售票處正有幾個女生在排隊,打扮得頗有藝術氣息,像是美院的學生。買好票後她們一起往館裏走,路上不住地回頭,還湊到一起竊竊私語,捂嘴笑。
朱韻一瞪。
敢嘲笑李狀元,你們幾個丫頭片子找死是吧?
幾秒後她回過神,意識到那並不是嘲笑……
她看向李峋。
某人不管天氣,襯衫外面只套了件中長款的深藍色外套,還敞開懷,腰上繫着皮帶,整身衣服有硬度,沒厚度,完完全全的修身款。
也不怪他覺得冷。
朱韻上帝視角,看到來往的女生都在瞄他。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犧牲你一個,幸福千萬家
。」
「走了。」
李峋買完票,招呼朱韻一起進入美術館。
美術館的溫度也不高,但好歹有牆擋風,沒有外面那麼寒冷。
剛進去就是一號館,是一位日本現代藝術家的畫展,風格非常離奇,朱韻在一幅畫前看了半天,總覺得工作人員把畫掛反了。不得不說,隔行如隔山,朱韻看了幾幅,完全體會不到裏面的美感。
美術館很大,又靜謐非常,朱韻很快開始神遊,她在腦中構思如果給美術館安裝一套查詢系統,方便快速尋找畫作和感興趣的題材位置,開發和後續維護的難度有多大……
思考總是被李峋的腳步聲打斷。她本以為就李峋那暴脾氣,用不了多久就會叫囂離開,沒曾想現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當她百般無聊的時候,李峋表現出了充足的耐心。
從他的神情很容易判斷他的喜惡,有的畫他不屑一顧,有的畫他則駐足良久。
走到三號館,朱韻忽然眼前一亮。
「那個!」
李峋側頭:「嗯?」
朱韻直奔着最裏面就過去了。進來美術館這麼久,她終於找到唯一感興趣的畫了。
李峋也過來,「喜歡這種?」
朱韻指着那幅木炭畫,有點興奮地說:「你看名字!」
畫左下角的小標籤上,寫着畫作信息。
炭畫《嶙峋》,作者田修竹。
「嶙峋……」李峋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韻。
「這個畫家我見過!」
「哦?」
「很有緣的。」是真的太有緣了,朱韻把之前給柳思思翻譯文章,和在中醫館的經歷都告訴了他。說完了感嘆道,「想不到又遇到了,照這樣下去,以後沒準能跟咱們合作呢。」
李峋不作表態,朱韻又說:「他也很年輕,看着跟我們差不多大,長得是特別乖巧的類型。」跟你完全不一樣。
李峋白一眼。
朱韻:「他的畫也很厲害。」
他嗤笑:「你看得懂麼,就厲害。」
「所有人都這麼說。」朱韻記憶力驚人,當初為柳思思翻譯的文章全部收錄在大腦皮層里。「你知道麼,他十四歲的時候就——」
李峋掏掏耳朵,轉身走了。
朱韻:「………………」
她緊跟幾步上去,說:「媒體都說他是天才畫家呢。」
李峋懶洋洋道:「天才怎麼了,天才多個屁啊。」
本來朱韻想把柳思思那篇作業整篇複述給他,可聽他這麼一說,興奮勁忽然淡了。
沒錯,天才多個屁,不照樣要吃飯睡覺,穿少了不照樣被凍成狗。
她這麼想着,在那修長慵懶的背影后面,悄悄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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