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六章 少年的酒葫蘆（上）
繡春刀不可怕，就算它再鋒利，在實力強大的大修行者面前，也不過是一片破銅爛鐵。
用繡春刀的人也不可怕，就算這些人當中最厲害的，也只是洞玄實力的大修行者，在知命境界的超級猛人面前就是屎殼郎，毫無亮點。
但就算是這種超級猛人，在殺一名最普通的使用繡春刀的人時，也要掂量一番，必須要殺的話也要擦乾淨屁股，不輕易露出風聲。
因為誰都知道使用繡春刀的是錦衛，一個滿朝文武不想招惹，不敢招惹，直屬皇帝，權力通天的恐怖機構，任何人一旦被他們盯上，便等同於被皇帝盯上，被皇帝用錦衛這隻眼睛盯上，那便意味着死！所以就算名義上能與皇室平起平坐的道佛聖地：道天觀與觀龍寺，若非必要也不願沾上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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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執繡春刀撲過來的九道肅殺身影，易川眼中浮現凝重之意，以及一絲一閃而逝的冰冷仇恨，握刀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不用懷疑，這九個人夜行衣下面穿着的，一定是錦衛的飛魚服。
先前傳來的那聲怪響，是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想來是易川的長槍被強勁彈射出去時，恰好插中一名潛伏在不遠處的錦衛。而就算那名錦衛能夠避開，為了不提前暴露也不能閃避，於是戰鬥素養極佳的他，還未動手便被突如其來的長槍扎傷，或者扎死。
十名錦衛，一名不惑劍士，敵人究竟是誰，已然明顯。
易川舉起了斷掉一截的刀，眼神凝重，但沒有懼意。
他很熟悉這些人的戰鬥方式，那是用拼死戰鬥換來的經驗，既然他以前沒有死在繡春刀之下，現在自然也不會死，縱然敵人有九名。
越接近火堆，九名錦衛散開的範圍越大，看似散亂實則緊密無疏，攻守兼備，一旦被他們的陣型包圍，便等於掉進了一張緊密的刀網，除非折損過半人數，不然這張網便無懈可擊——正是這張網，讓不知多少原本實力遠超他們的人，化為一縷纏繞繡春刀下的亡魂！
易川知道這張網的厲害，自然不會等着掉進去，所以在九名錦衛繡春刀開始散發出元氣氣息，陣網初起的瞬間，他便握着斷刀沖了上去。
以一敵九，還是九名再不濟也步入感知的修行者，他選擇了主動出擊！
帳篷里的西西依舊平靜，沒有因為帳篷外的劇烈戰鬥而害怕，也沒有對險象環生的易川有太多擔心，她只是從拿出幾天前從某個大口袋轉移到包裹里的黑葫蘆，然後拔掉了葫蘆口的塞子。
濃郁香氣隨着葫蘆口散發出來，很快便蔓延到四周。
有些像陳年老酒的香氣，又有些不像。
拴在不遠外的受驚馬兒安靜了下來，看着帳篷，似乎很享受這種香氣。
九名錦衛也很享受這種香氣，甚至感受得比馬兒還要更多，像是喝醉了酒般身軀一抖，步履開始有些漂浮不定，那反射着寒光的繡春刀劈砍的角度也不再那麼刁鑽辛辣。
與之相反的，是易川眼神一凝，然後大喝一聲，攻勢更加勇猛。
莫末從變成一堆廢木板的馬車中掙扎坐起來，眼神有些渙散恍惚。她也聞到了這陣異香，而且作為一名精神力強大的劍師，她更是因此而感覺到恐懼。
因為她清晰察覺到這陣異香，無孔不入的侵襲進她的身體每一個細微角落，不僅身體被刺激得劇痛不堪，象徵劍師的念海更是出現似乎要潰散的跡象！
先前劍士的必殺一劍，雖然未能如願貫穿她的心臟，奇特的被禁錮下來，被隨後而至的長劍改變了飛行軌跡，但劍中蘊含的強橫肅殺劍意，與馬車的撞擊也讓她遭到了重創，念海更是受到極大的震盪，狂暴不堪，所以此時這陣吸血蟲般無孔不入的異香，更是讓她雪上加霜，處在崩潰邊緣。
莫末下意識的想要逃離這個範圍，卻頹然發現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允許她做出這種動作，僅是稍微動了一下，鑽心的疼痛就讓她險些暈厥過去。於是她只好拼命壓制着念海的狂暴，期望搞出這陣奇異變化的易川二人早點結束。
易川出刀很散亂，毫無刀法可言，但每一次劈砍的角度卻很迅猛詭異，走位也極其膽大心細冒險，極少會與敵人的繡春刀硬碰硬。每每對手的刀明明已經封死所有方位時，他總能出其不意用更加激進的亡命方式，將敵人逼得不得不收刀回防。所以戰鬥看似險象環生，實則卻奇特的被他隱隱控制局面。
亡命徒之間的搏殺，除了拼誰的殺人技巧更加熟練，更多的是拼誰更加不要命。
若非親眼所見，莫末絕不相信這個生活市井底層，一身刁民習性的師弟會有如此狠辣的一面。這一刻，她堅信看起來劣性斑斑的小師弟，定然有常人無法想像的經歷，因為只有在生死之間掙扎，才能練出毫不起眼卻狠辣至極的殺人刀法，煉出亡命徒的特性。
當然她也沒忘記，能在九名修行者的繡春刀織成的刀網中不落下風，更多的是因為從西西帳篷處蔓延開來的異香同樣壓制了敵人，否則就算他出刀再狠辣，再不要命，也只能丟掉性命。
局面異常膠着，九個錦衛被壓製得奈何不了易川，但易川一時也無法撕破這張網，只能隱隱控制局面，一旦出現任何意外，那便是三人全部喪命的結果。
拋開可能性的問題，就算易川愈戰愈勇，最終殺掉九名錦衛，在這時間內，她的念海也會因為承受不住異香的侵蝕而潰散，結果便是她同樣喪命。
想到這點，莫末再也顧不上劇烈的痛楚，異香的壓制，以及別的後果，艱難的取出兩支銀針刺進太陽穴。
極度紊亂的念海有所平定下來，那是透支劍師精神印記與天地元氣的聯繫，與劍之間契合度的結果，然後她掙扎着掐出印決盤坐好。
片刻後，落在一旁的雪亮長劍輕顫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刺耳尖嘯騰空而起，劃出一條靈活弧線，穿過易川腋下，刺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名錦衛！
因為重創，原本無聲無息的飛劍發出了聲音，不再神鬼難測。
嘡！
那名錦衛及時收刀回防，擋住了刺來的劍，卻被震得發出一聲悶哼，連連倒退數步。
易川神情一沉，沒有追擊防禦出現巨大漏洞的這名錦衛，而是極為冒險的斜跨出三步，衝進最近兩名錦衛的刀鋒之中。
舉刀，格擋，出擊。
在刀網出現鬆動的瞬間，他便抓住機會選擇了更加大膽的硬碰硬，因為這是戰鬥到現在的第一次機會。而莫末的劍在刺出略微停滯後，也未跟過來為他護身，而是對那名被震退的錦衛閃電般刺出四劍！
易川沒有追擊，是因為他把這名錦衛交給了莫末。而後者沒有出劍保護，是因為她瞬間領悟到他把殺掉這名錦衛的任務給了自己。
嘡嘡嘡的三聲脆響！那名被震得連連後退的錦衛擋住了前三劍，被最後一劍刺穿了的身體，接着沾滿星星血跡的長劍搖晃一下，再劃出一條弧度折返，抵近易川的時候恰好擋住一名錦衛劈砍過來，他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一刀！
賭莫末的劍會及時過來提供保護，帶來的收穫自然不小，易川猛地欺近正前方的一名敵人，靈活側身閃過對方的刀，趁對方來不及收刀的瞬間，斷去超過一半的鋼刀，唰的一聲狠狠地砍進了對方脖頸！
莫末的劍擋下砍向易川後背的刀後，劍身詭異往上一挑，形成一片雪亮劍花，被擋住一刀的那名錦衛右臂瞬間騰空而起。然而這並沒有結束，切掉他手臂的長劍又閃電般的從他的喉划過。
這便是不惑劍師的強大，雖然劍的主人已經受到重創，但殺傷力也遠不是尚在感知境界，連初見實力都夠不上的普通錦衛能輕易抵擋的。
噗噗噗噗。
三具軀體，一條手臂幾乎同一時間墜地。有了劍師的加入，原本持平的戰局頓時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其餘六名錦衛頓了頓，沒有立馬便再圍上來。不管他們有多亡命，三個夥伴的瞬間喪命，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震撼，以至於下意識的遲疑了一下。
易川回頭看了眼神情極度萎靡，但眼神異常凌厲的莫末，滿意的笑了笑。
莫末沒有笑，額頭冷汗直冒，是為易川的行為冒冷汗。雖然這麼冒險取到的效果是秒殺三名敵人，但她卻很清楚，若是自己沒有立即判斷出他的意圖，甚至劍晚到半瞬，這個小師弟便會被繡春刀從背後劈開。
這是兩人第一次配合，有些生疏，但很有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