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這場苦戰,對於一個連洗塵都沒能成功的顧笑生來說,着實消耗太大,此時他很艱難地支撐,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有些模糊,但他不能倒下——倒下,意味着很多事情,至少他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
星光從夜空裏灑落,經過那道無形的屏障時,發生詭異的折射,落在這名十七歲少年的臉上,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看上去就像是北極峰那些不化的冰雪,準確來說,更像是峰頂上那些永不風化的頑石。
星幕之下,寒霜飄零。
魏良那恐怖的拳頭不斷地轟擊在鏡面上,產生一**的漣漪,似乎下一刻便會被轟碎。
顧笑生可不想死。
他始終認為,活着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是最美麗的事情——你看,夜空裏的星海很燦爛,有時候就像雲萱的會說話的眼睛,東京的雲很美,有時候像街上姑娘的頭髮。
他本不想與魏良這個小怪物打上一場,但對方阻止了自己幸福的活着,讓他感到了羞辱,所以他做出生命中第一次賭博。
是的,他在拿生命賭博,賭什麼呢?自然是賭自己的識念強大到可以撐至龍延香燃盡,甚至打敗魏良。
他神情專注地看着風霜呼號,然後默默數着方位的倒置,尋找着那一瞬間虛空天機的滯澀。
便在這個時候,他的識念感知到了夜色里的某個地方寒霜凝結程度有些濃重,於是他開心笑了起來。
一道散着幽光的鎖鏈如閃電般彈起,如一柄鋒利至極的劍,向着那處夜色。
事實上,不光是顧笑生在等待着,魏良也同樣在等待着。
他站在夜色里,滿是嘲弄的看着顧笑生。
一座佈滿青霜的寒山向石台地面落下。
顧笑生看着那座寒山落下,神情很平靜,只是加大了識念輸出,一道道鎖鏈凝成黑色的柱子,刺向墨染般的夜空。
少年的手舉的很高,向着如整片夜空一般的青霜寒山迎去。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給人的感覺有些悲傷。
因為差距太大,感覺太自不量力,很令人絕望。
就是是螳臂想要擋住一輛狂奔的馬車,就像是一顆鳥蛋從摘星樓落下,砸向堅實的地面。
雲萱很難過,也很憤怒,一道殺意頓時瀰漫在場間,令人不寒而慄。
然後,她忽然放鬆了下去。
……
……
嗤啦一聲輕響。
那道看似堅不可摧的屏障,忽然從最底部閃起些許光芒,然後消失不見,被隔絕很久的夜風,向着石台中央猛烈地灌入,隨之到來的是真正的星光,如瀑布般傾灑而下。
於是所有的事物在星光的照耀下,明朗起來。
一片死寂。
百里歌大人看着樓外的夜空,微笑示意。
天書院監學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眼裏帶有震驚和惘然。
雲萱最是活潑可愛,不理會像是呆鵝一般的人們,蹦蹦跳跳到了顧笑生身前,檢查自己兄長的受傷程度。
人們震驚無比的看着台上,看着那名紅袍衣擺在夜風裏輕飄的少年,覺得所見並非現實——顧笑生安然無恙地站在石台上,雖然臉色似乎因為識念消耗過度而變得異常蒼白,身形也有些不穩,但他終究是唯一在石台上站着的人。
魂鎖像是長蛇伏巢般,垂在地面上,而末端卻是連在魏良的身上,像是包粽子一樣將他裹得嚴嚴實實。
所有人都以為會看到顧笑生倒在血泊里,於是百般嘲弄,無情諷刺,誰知道,最後倒下的人,是魏良這個小怪物。
沒有人能想到會看到這樣的結局。
雖然只是依靠法器將小怪物束縛住一刻,但終究不是顧笑生倒下。
香燃盡,自然是他贏。
……
顧笑生嘆了口氣,然後用僅存的識念收回了天囚,在雲萱的攙扶下,緩步走下石台,看着主座席上的天書院監學,用極為認真說道:「請問,可以宣佈結果了嗎?」
天書院監學從震驚中醒了過來,於是人們也隨之醒了過來。
天書院監學面無表情,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你憑什麼認為是你贏了?」
顧笑生微怔,然後指了指燃盡的龍延香,說道:「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沒有贏?」
按照百子會的舊年規矩,若有一人倒下,另外一方自然獲得勝利,這是一成不變的事情。
天書院座席間的一名學生站起身來,說道:「你以法器取巧,怎麼能算的上勝利!」
顧笑生神情很平靜,想要說些什麼。
便在這個時候,贏不悔從國學院的座席間站了起來,看着那名學生,冷笑道:「誰告訴你天囚是一件法器的了?誰不知道,連教宗大人都沒有認為它屬於法器,你憑什麼認為?你敢質疑教宗大人!」
人們這時候才想起來一件事——教宗大人曾在多年前嘗試催動天囚,然而就像很多人一樣並沒有成功,教宗大人苦惱了好幾天,才得出那個眾人信服的言論——天囚只是一個普通的兵器。
現在有人將它歸類於法器行列,自然有質疑教宗大人言論的成分,可以想像的到,此話若是被無數信眾聽到,那人必定會死的很慘。
那名天書院的學生驚怒交加,卻是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面紅耳赤,甚至有些害怕。
因為他看到了天壇附院的學生投來的殺意。
江白眉頭微微蹙起,想要站起身來,餘光卻是注意到了顧笑生身後的平台,沉默不語。
只見魏良掙扎站起身,用力搖搖頭,看着龍延香燃盡留下的灰燼,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想起先前那道泛着幽光的鏈柱,想起體內真元在那一瞬間的停滯,他便覺得有莫大的羞辱。
自己竟然敗在了一個連洗塵都沒成功的廢物手上!
這讓他不敢相信!
我是誰?我是魏良!
任何與我對戰的人,都成了風霜下的亡魂!
那個廢物憑什麼勝了我?
魏良的目光漸漸沉了下去,他看着顧笑生就像是看着一個死人。
他緩緩舉起右手,真元像是洪水般灌進身體某個穴位。
然後,一拳向着顧笑生背後轟來。
雲萱剛巧在為顧笑生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襟,視線剛巧看到了這一幕,然後她的眼睛瞪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小老虎,喝道:「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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