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寶蝶最近難得沒在羅家主宅住,所以待她聽聞羅寶凡出事的消息都已經是事發幾天後了。
日頭剛掛上,以往這時候羅寶凡必定才睡下,但是羅寶蝶這回沒來得及心疼弟弟,急急忙忙就去敲他的房門,然而半晌還是沒人來開,倒是把二叔羅泰融的老婆給招來了。
劉雪翠正上樓,一看見羅寶蝶那着急的模樣便也作勢苦惱的湊了過來。
「我當是誰呢。寶蝶啊,我看見新聞啦,辛哲那是怎麼回事啊?這次被拍到的小明星是不是之前拍床墊廣告的那個?不會又是兩人一起談生意談到賓館去了吧?唉喲,二嬸也不想老說道,但這個老公可是你當初自己吵着鬧着挑來的,還跟羅域夸下過海口,結果呢,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羅家人會不會跟着丟臉呀。」
對於自己丈夫多次被抓包的那些風流韻事,羅寶蝶早就已經被嘲笑習慣了,以前她咬咬牙忍過去便是,但這回連帶着還有羅寶凡的情況一起,羅域那邊……真怕不好交代。
提到羅域,劉雪翠忽然笑了:「對了,要我說吶,你上次去了回來不是說羅域對那傻子很好嘛,不如你們這回去的時候就求求他?指不定那傻子是個心軟的,還能幫你們勸上兩句,羅域就不生氣了呢。」仿佛覺得這是個天大的好主意,劉雪翠邊說邊頻頻點頭。
拿他們兩姐弟和一個智障來相比,羅寶蝶哪裏聽不出劉雪翠嘴裏的惡意,心裏多想回她說這個法子不如留着你們倆夫妻以後得罪羅域時再用,可她到底沒多爭辯,只回頭更用力地砸起了門,終於將昏沉在床的羅寶凡給弄醒了。
屋內一股子酒味,一羅寶蝶立刻關門阻擋了外人的視線,恨恨地問:「你好好的幹嘛去惹吳家的人?他兒子都進醫院了。」
羅寶凡不以為然:「他們那寶貝兒子自己作唄,進醫院?死沒死啊?」
「腦袋縫了二十針<="r">!」
「二十針?」羅寶凡嗤笑,「我這後面還被他拉了一口子呢,沒揭他一層皮算不錯的了,看他以後還敢跟老子囂張。」
羅寶凡轉身,果然見他後背上貼着一塊紗布。羅寶蝶皺起眉來,可眼下最重要的卻不是這個問題。
「你給我起來,跟我走!」
被羅寶蝶拉扯,羅寶凡立即不耐地甩開。
「走個屁,去哪兒啊!?」
羅寶蝶瞪他:「去生態園!」
一聽到要去見羅域,羅寶凡還有點糊塗的腦子一下清醒了:「干、幹嘛又去見那個瘋子!??」
「你說幹嘛!連我都接到電話了,他能不知道嗎,吳家跟擎朗合作了這麼多年,他兒子現在被你打了,你覺得羅域會怎麼辦?趕緊跟我去認個錯!」
「你他媽放開!我不去!」羅寶凡一下竄到了床上用力蓋緊被子,說什麼都不理羅寶蝶了。
羅寶蝶去拉他,卻被羅寶凡一腳踹到了肚子上,疼得半天沒緩過來。
羅寶蝶半蹲着,似是也終於怒了,冷冷道:「行,你不去,我是不怕被你連累死,但是你要害得你自己又像兩年前孫強那件事一樣被羅域給收拾,我也幫不了你了!」
「孫強」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一下子刺激到了本是油鹽不進的羅寶凡,他掀開被子猛然坐起,一幕幕恐怖的鏡頭自眼前划過。二十歲老大個人了,卻被嚇得面色蒼白還打了個乾嘔,
「我……我……」
羅寶凡支吾了半天竟說不上一句話。
羅寶蝶也是無奈:「走吧,等羅域給我們打電話,那才是真完了。」
去的路上,車內一片靜謐,只有羅寶蝶偶爾教導兩句羅寶凡一會兒怎麼認錯。
待到了生態園,兩人又在門外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被允許進入,方璽之前說羅域還沒起,可到了客廳一看,他卻好好地坐那兒看電視。
電視裏的畫面正是一則娛樂新聞的重播,某知名模特和某已婚富商多次出入酒店被曝,社會影響惡劣。
羅寶蝶不用看畫面光是聽那聲音就青了臉,不過她還是努力維持鎮定,低着頭並不朝羅域的方向看。
她不說話,羅域也一直沒開口,屋內一時只余那不堪入耳的解說在故作幽默的嘲諷着,直到一個脆脆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樣的凝滯。
「這個……找不到,找不到了……」
羅家姐弟隨之望去,就見羅域身邊還坐了一個人,桌上堆着一幅已快要完成的拼圖,唯剩一隻角落殘缺了幾片。那個說話的少年正試圖一塊一塊地將其湊對,可笨拙地忙活了良久都沒有成功,不由着急地尋求羅域的幫忙。
羅域聽着動靜回過頭去,竟真的陪着他一起研究了起來<="l">。
兩隻腦袋挨在一起,羅域沒有去拿正確的那片,而是將錯誤的一塊一塊挑出來放到一邊,再去問曉果:「現在呢?」
對着被排除過後僅餘下兩塊的拼圖,曉果嘗試後終於找到了答案。
他高興地搖頭晃腦:「這個這個……對了……對了,找到啦!!!」
「嗯,挺厲害。」
羅域誇讚他,又將那堆刪選過後的拼圖重新推回曉果面前,由着他繼續拼。
對於正常人許是幾分鐘就能解決的問題,羅域身邊的傻子卻用了很久很久,結果連一塊都沒有搞定,哪怕羅寶凡本來心有所怵,但被長時間這樣干晾着已是讓他的耐心流失殆盡。
「嘖……」
一聲輕響從他的嘴角溢出。是真的很輕,背後還有電視的干擾聲,若是不細聽絕對能忽略,可就是這般渺小的動靜卻還是引來了羅域的注視。
羅域望向羅寶凡,直直看了他幾十秒,這幾十秒內除了一旁曉果發出的自言自語外,沒有人說話。
羅寶凡卻只覺自己仿佛被一條毒蛇盯上的老鼠一樣。
片刻,羅域轉開了視線,那目光輕飄飄的。輕飄飄的落在他身上,又輕飄飄的離開,卻讓羅家姐弟出了一背的冷汗。
羅域對方璽道:「方老師,怎麼不招待客人茶水呢?」
羅寶蝶頓了下,連忙道:「不、不用了,我們……我們坐一下就走。」
羅域卻笑了:「急什麼,我有一陣沒看見寶凡了,坐下好好聊聊。」
什麼有一陣,明明之前才去了杭家人的宴會,只不過他們在羅域眼裏向來是想看見就能現形,不想見怕是還不如桌角那被人踩扁的一隻煙蒂有存在感。
他這話說得羅寶凡又是一番心驚肉跳,在羅寶蝶的推搡下,不得已在沙發上坐下了。
周阿姨端來了茶水,裏面灑了玫瑰花瓣,聞來十分清香宜人,可是那二人卻沒一個有心情去喝這杯茶。
羅域總算關了那吵鬧不停的電視,一時讓屋內更顯死寂。
「快要到十一月了吧,」羅域忽然感慨,「學校是不是要考試了?」
「考試!」一旁的曉果聽着這兩個字好像很有共鳴,輕輕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有……考試。」
「哦?」羅域轉頭好奇地問:「那你考得好嗎?」
「嗯!」曉果用力點頭,「我是,一百分!」這個歷史光輝得讓曉果忍不住時常拿出來炫耀。
「真了不起!」羅域認真地稱讚,回頭問羅寶凡,「你考過一百分嗎?」
被羅域這樣問,羅寶凡拳頭死死握緊才沒對那與自己作比的傻子爆粗。羅寶蝶也在桌下輕捏弟弟的腿,示意他趕快找機會認錯。
可不待羅寶凡說話,羅域又對曉果道<="r">。
「我小時候好像也沒考過一百分,曉果看來……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學生。」
他用的口氣那麼真誠,仿佛真的驚嘆於曉果的才智一般,這樣的誇獎自然換來了曉果驕傲的笑容,也換來了一旁羅家姐弟看瘋子似得目光。
「唉,不過大多數孩子還是小時候乖巧聽話,長大了便有自己的想法了,」羅域搖頭,看向羅寶凡,「你小時候還說要當飛行員呢,現在還不是一樣不去學校,也不去考試。」
羅寶蝶急忙替弟弟辯駁:「寶凡他會去學校的,以後也一定不會再漏了考試,這次打架是他不對,他知道錯了,下回絕對不再犯了……」
「怎麼打的?」羅域終於將話題拉到了這個上頭。
羅寶凡張了張嘴,卻聽不清說了什麼。
羅域貼心地又湊近了他些,抬抬手指,示意羅寶凡好好告訴自己。
羅寶凡望着那欺近的蒼白面容,咽了口口水道:「學……學校的停車場裏,他堵我的路……」
豪門子弟仗着家裏財勢全不安分,平日總開着名車流竄,本就互不順眼,一言不合打起來也不過是久遠矛盾的激化而已。
「我就踢了他一腳,他自己就摔到路障上去了。」那尖尖的石角不巧正頂着那吳少爺的後腦勺了。
「原來是這麼給人開的瓢,」羅域聽後恍然大悟。
這些話自然也被一旁的大耳朵不小心聽去了,大耳朵小聲的嘟嘟囔囔起來。
「寶凡他……」
羅寶蝶還試圖要替羅寶凡解釋,卻被羅域比在唇邊的手指活活堵了回去。
沒了妨礙,羅域輕輕拉了拉曉果的耳朵,問:「說什麼呢?」
曉果抓到剛才第一次聽見的關鍵字,奇怪道:「瓢是……什麼?」
羅域耐心地給他解釋:「瓢呢就是葫蘆做的。」
葫蘆啊,曉果知道!
「糖……葫蘆!」曉果有很豐富的聯想力。
羅域眼睛一亮:「還真有點意思,至少顏色像,都是透紅透紅的,融了還會流汁。」
眼見曉果陷入了糖葫蘆的臆想中,羅域說:「一會兒讓周阿姨做幾根,她不會就找園區的廚師。」說着還不忘眼前兩人,特別是羅寶凡,羅域很大方:「你們也嘗嘗味道?」
羅寶凡只覺胃部異動,喉頭髮緊。
「小肖說,老吳剛給他電話了,為了這事兒他們公司明年不願意和我們合作了,要是想繼續合作,抽成得要另算。」羅域嘆了口氣,「你們知道,我最不愛別人跟我談條件,既然如此,一拍兩散也不是什麼天要塌的大事兒,還能順便告他們違約拿點小錢。但是呢……人自己做的事兒,後果也該自己負上一份,我要全替你擔了,說出去,顯得我們羅家小少爺多窩囊啊,對不對?」
羅域笑着問,繼而又細思起來<="r">。
「這話怎麼好像有點熟悉,我以前是不是說過?」
羅寶凡顏面神經已快失調。
這話羅域的確說過,兩年前,原封不動,一模一樣,而那次是剛成年的羅寶凡酒駕把人撞成重傷。
那時他剛拿了駕照,車是羅泰融送的,羅寶凡便出門作死嘚瑟,沒想到撞倒了街邊的一個流浪漢。人沒死,願意私了,就是獅子大開口要賠得不少。然而以羅家的財力,這點錢根本不是問題,可前提是如果羅域不知道的話。
羅域不點頭,羅家沒人敢替羅寶凡出這個錢。羅域卻也不是個吝嗇的,他只是有個條件。怎麼說也是羅寶凡傷害了人家,在羅域看來,弟弟應該給對方一點真正的關懷。於是,羅域一拍大腿決定讓羅寶凡親自去照顧對方一段時間。
前後是七天、八天,亦或是十天,羅寶凡已經記不清了,因為這短短的幾日於他幾乎像是一輩子的噩夢。
車子當時起了火,羅寶凡沒事,卻將對方燒得不輕。羅域安排了最好的養護機構,然而羅寶凡的親手照顧卻還是包括要給那個燒傷病人擦洗、換藥,甚至是清創……
佔滿整個世界的潰爛的傷口,流滿雙手流滿全身的無止盡的膿血,還有永遠不會停止的刺耳的嚎叫shen吟,這一切的畫面至今都是羅寶凡午夜夢回時的恐怖記憶。他憤怒過,拒絕過,可這些暴力反抗在羅域面前屁都不是,他只是告訴逃無可逃的羅寶凡,他逃出去一天,就在裏面多待一年。
這樣下去,說不準哪天我們羅家就培養出了一個救死扶傷醫術精湛的大偉人?
羅寶凡永遠記得羅域當時看着自己說這句話是眼中那期待又寄予厚望的閃亮目光。也是這張臉在羅寶凡的心裏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鷙烙印。
時至今日再被提起,羅寶凡的害怕終於掩藏不住,他緊緊捏着褲邊,焦急地對羅域道:「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打架,我一定好好念書,好好做人……」
羅寶蝶也在一旁抑制不住的嗚咽起來,一邊哀求夾一邊哭泣,雙人夾雜和聲的效果比方才的電視還要熱鬧。
伴着這樣獨特的背景音,羅域仍舊神態自若地給曉果分類着拼圖,面上的神色甚至是溫柔的。
直到一聲清脆的「啪嗒」響起。那是手掌抽打在皮膚上的動靜。
羅域轉頭瞥了瞥身邊空了的椅子,又望向羅家姐弟的方向,原來坐得好好的曉果不知何時竟走到那裏。
站在羅寶蝶面前的曉果雙手夾在背後,肩膀防備得微微拱起,腳邊則躺着一張孤零零的紙巾。
羅域掃了一圈,收起了笑容
「曉果。」
聽着羅域的呼喚,曉果立刻跑回了桌邊坐下,他臉上雖沒有太大的情緒,但是從那垂下的瞳仁里能看得到一絲懵懂的委屈。
「姐姐……哭了。」曉果輕輕地說。
羅域抓起他的手,能看見上面有一塊被抽打到的紅痕,羅域輕輕地替他揉着,一言不發<="l">。
羅寶凡隱隱知道自己又闖了禍,他想解釋是那傻子莫名其妙跑過來伸手的,誰知道他想幹嘛。可是說到底羅寶凡還是因為被羅域壓製得起了驚懼的怒火,一見曉果靠近,便沒能控制得住。
這個蠢貨的良好待遇,更襯出他們兩人的悽慘境地。
憑什麼?!
可羅寶凡心內再不忿,面上還只能努力解釋:「我、我不是故意打到他的……」
羅寶蝶也心急慌忙地撿起地上那紙巾,不管髒不髒就往臉上擦。
「謝、謝你……」
她想對曉果擠出笑容,表情卻只顯得扭曲。還真被二嬸那烏鴉嘴一語成讖了,他們難道已經低賤到要尋求一個傻瓜的憐憫了嗎?
羅域把人攬住,低頭問曉果:「疼不疼?」
想給對方遞紙巾卻反而被打了手,受到打擊的曉果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剛才有點疼,現在羅域揉揉已經不疼了。他往羅域身邊靠去,又從對方的手臂間隙探出眼睛偷偷看着遠處的兩人。
羅域道:「以後看到陌生人,不要隨便靠過去,知道嗎?」可是他大概忘了,那時候請曉果吃西瓜的自己,應該也只是一個陌生人。
曉果還是乖乖地點頭。
而不遠處聽見這話的兩人,那臉色可是十足精彩。
「行了,話是那麼說,你不還是我弟弟嘛,我不可能不心疼。」
前一秒還是「陌生人」,後一秒又變成了「心疼的弟弟」,饒是兩人早就習慣了羅域的脾氣也有點轉不過彎來。
羅域用一種和藹的語氣對羅寶凡道:「你打架,不去上課,說到底也是因為不喜歡學校。按我看來,要是不喜歡就別委屈自己了。我已經替你辦了退學手續,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有那麼多煩心事了。」
此話一出,羅寶蝶的眼淚只流得更洶了。
羅寶凡雖不是名校出生,但到底是個求學的地方,退學沒關係,只要有錢出國進修多得是辦法,可是學校不過是給羅寶凡記了個過,到了羅域這兒便直接掐了他所有的後路,羅域這話的意思便是羅寶凡的求學生涯到此為止了,他既然想做個廢人,那便一輩子都是廢人吧。
羅寶凡自己也愣住了,在他怔然的表情下,羅域牽着曉果的手站了起來。
「我看着你生活也不忙,」他對羅寶蝶意有所指道,又轉向羅寶凡,「以後你也閒着了,既然如此,兩人可以常常結個伴多去探望探望你母親,她……可比你們倆可憐多了。」
羅域說完,便朝二樓走去。
「樓上有好幾個畫框,我們去看看選哪一個把拼圖掛起來好不好?」
羅域捏捏曉果的手,將他的注意力從那二人身上拉了回來。
「好的!!」
「白色的好看還是黑色的好看呢?」羅域問<="l">。
「唔……粉紅色!」
「哪裏來的粉紅色?」
「橘黃色!」
「我們沒有橘黃色,你在胡說嗎?」
「粉紅色!」
「好吧,明天去買一副橘黃色的……」
一直到二人消失,羅域那溫柔的聲音還在不間斷地飄來,在羅家姐弟耳中卻只覺寒涼……
********
杭家壽宴讓羅域出了一趟門後不適了好幾天,之後的一段時日他又回到了蝸居在別墅里的日子。
定時三餐,定時休息,天氣好便外出曬曬太陽,體力允許的情況下也會和曉果一起坐代步車去林子裏逛逛。醫生來做檢查時,都反饋說羅域的體質已有了明顯的增強。
這一天傍晚,羅域忽然見曉果拿了自己的小包裹要出門。那包也是社工站統一發的,棉麻材質,顏色特別奇怪,上面還有某企業的廣告,不過曉果斜斜的背着倒像是個學生。
「做什麼去?」羅域問。
曉果說:「找……老爺爺。」
羅域莫名:「什麼老爺爺?」
曉果抓抓自己的頭髮:「老爺爺,我要,剪頭髮了。」
在沒有遇到羅域之前,曉果的很多事都制定的十分有計劃,當然這並不是他自己安排的,而是在社工的幫助下一日一日訓練出來的,雖然刻板,卻給曉果的生活帶來了基本的條理。
好比每個月的五號,要把拿出的工資交給盧薇紅,每個月的十號則是曉果的理髮日。前者曾因為要給羅域買蘋果而打破了常規出現混亂,後者現在也為了與羅域同住而讓曉果錯過了剪髮,直到頭髮長到快要遮住眼睛了曉果才想起來。
羅域倒是沒覺得曉果頭髮很長,相反,曉果的頭髮有點自然卷,摸上去又軟又有彈性,平時蓬蓬鬆鬆的堆在頭頂,睡覺的時候貼着臉也不覺得扎,羅域很喜歡。而且他們有自用的造型師,以往皆隨叫隨到,不過眼下看着曉果那早有自己小計劃的樣子,羅域覺得頗有意思。
……
坐在汽車的後座,羅域問:「老爺爺在哪裏?」
「在家裏,」像是覺得不對,曉果補充,「以前的,家裏。」
順着曉果的指示,車子在一番兜轉後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地方。要不是曉果常來,羅域都不知道原來都市裏竟然還會存在這樣的原始手藝,一個小小的攤位,一把木椅子,一面大鏡子,一個臉盆,就是那老人家謀生的一切。
曉果下了車,熟門熟路的朝對方走去。
往來的客人十分稀少,哪怕有,大多也是和這理髮攤老闆差不多年紀的人了,只有曉果,青蔥的一張臉,坐在那裏卻一點都不違和。
羅域沒有下來,他只是透過玻璃默默地看着那頭<="r">。
老爺爺顯然認識曉果,也不需多言,在曉果坐下後直接圍了一個白布兜在他的身上,拿出木梳剪刀開始動作起來。
曉果就這麼乖乖地坐着一動不動地任老爺爺在他的頭上忙碌,剪到劉海時他聽話的閉上眼,睫毛輕輕閃動。
那是副簡單卻又奇妙的畫面,傍晚的夕陽從狹小的屋檐下散落下來,明明兩旁那麼車水馬龍,可一切的喧囂卻都穿不到那一站一坐的人身邊,仿佛時空被凝結了一樣。
羅域靜靜地看着,忽然拿出手機,將攝像頭對準了前方。
沒多時,曉果回來了。
老爺爺的手藝……只能說傳承得非常好,無論是曉果的後腦還是鬢角,亦或是劉海都剪的,嗯,非常整齊。
曉果坐進車內,見羅域和方璽都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來。
「剪好啦。」他說。
羅域點頭,本想揉一把,可探出去的手頓了下,只是撣去曉果肩上散落的碎發。
「去芷光。」羅域對司機老李道。
這個目的地讓方璽有些意外,但他並沒有發表異議。
芷光幾乎在a市的另一頭,路上羅域和曉果都睡了一覺,羅域在外幾乎都睡不熟,不過閉目養神而已,倒是曉果睡得東倒西歪,才剪好的新髮型也被壓得亂七八糟了。
「羅先生,我來吧……」方璽回頭道。
被倚靠着的羅域只是搖頭,伸手托着曉果的臉換了個姿勢便沒再動了。
一番顛簸,車子終於停了下來,車外已是站了好幾個人。
察覺到羅域掃過的視線,事前通風報信的方璽只有低下了頭。
車門被打開,曉果也醒了過來,一下車接到的就是各種好奇的打量。
因為身體原因,羅域已經有一陣沒過來了,可是以前每回都是獨行的他這一次身邊竟跟了一個人?再細看,那揉着眼睛的少年憑外貌實在有些猜不透身份。
這些圍觀的人中自然也有聽說些什麼的,卻也沒想到羅域竟會把人給領到芷光,而另外那些不明白的更是在腦海中猜測紛紛。
羅域用手輕輕替曉果梳理了四處飛躍的小亂毛,問站在那行人中最前方的男人道:「峰哥,杭先生他們到了嗎?」
最前方的男人看着比羅域要年長一些,身材卻倒還保持的有型有款,看着頗有味道。
瞿峰頷首:「到了,他們之前在樓下用的晚餐,現在開了幾個包間和一個大廳。」
羅域「嗯」了聲,繼而當先朝不遠處的「芷光」走去。
芷光,位於a市繁華商業圈,共有上下三層,是一個集餐廳、酒吧、ktv等多項娛樂設施為一體的大型高級club,除這家最大的門店外,在全國還有六家分店,他們的老闆就是羅域<="l">。
「芷光」是羅域的私人資產,和羅家無關,和任何一個人都無關。
羅域走得是後門的員工通道,儘管如此,那遠遠透出的五光十色還是讓從未涉足過此類的區域的曉果看得目瞪口呆。
好多地方在發光……
啊,牆上有小魚。
地上為什麼會動呢?
曉果的表情又驚愕又茫然,要不是有羅域牽着,估計走兩步就要摔倒了。
可是與他那被深深吸引的狀態相比,羅域的眉間卻有一道褶皺。
「芷光」的分類特別細化甚至多元,面向的客戶也相對高端,可這樣的娛樂場所多多少少總比外頭的地方複雜多了。可是現下呢?周圍一片空蕩,空氣也清新透亮,大部分的區域都靜謐得簡直能直接掛上畫作開藝術展了。
「這是做什麼?」羅域問瞿峰,「不用做生意了?」
瞿峰頓了下沒說話,兩旁人也不吱聲。
就算被羅域訓,他們也只能這樣干,老闆現在的狀況他們多少了解些,羅域需要在乾淨的地方靜養,那種煙味香水味哪裏聞得了,萬一出意外怎麼辦?所以一得到方璽發來的消息,他們硬是在有限的時間裏把燈紅酒綠的空間掃出了一片清明,門窗全通風,今晚羅域沒走前誰都不能碰煙,抓到包間有吸的客人直接叉出去。
「學到一招,下回遇上不歡迎的人來家裏,我們也這樣試試。」羅域側過臉笑着對方璽道。
「老、老闆,冤枉啊……」一旁的瘦高個兒忍不住囁嚅了聲。
而這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上回陪着方璽一道去給曉果拿東西的阿平,而瞿峰的另一頭站着的,不是阿光又是誰。
羅域涼涼地看了對方一眼,阿平立時閉嘴。
瞿峰只是笑了笑,他知道羅域只是隨口一說,他要真氣了,場面絕不會是這樣。
羅域只是來看看的,沒打算檢閱員工,瞿峰給他開了一間大包間,他便讓其他沒活兒的人都散了,當提前放假。方璽也隨着瞿峰離開去放鬆放鬆。
羅域給曉果點了些他會愛吃的餐食,自己只要了份粥,結果送來的時候,廚房特意為他又做了好幾樣清淡適宜的小菜。
超大包間內還帶ktv和遊戲機,遊戲最簡單的就是打地鼠,吃了飯,羅域讓人把遊戲打開給曉果玩。
曉果拿着大大的錘子,儘管他已經十分專注了,可是遲鈍的反應能力依然讓他連續很多局都打不中一隻地鼠。
曉果臉上的表情漸漸垮了下來。
羅域卻只是撐着下巴,靠着笑看曉果那費力的模樣,並沒有施以援手的意思。直到曉果鼓着嘴巴急得氣都喘不勻了,羅域才慢慢取下另一隻錘子「當」得砸在了地鼠的腦袋上。
——1分!
「啊啊,打到,打到啦<="l">!」曉果好開心,是不是自己親手打到的似乎並不重要。
羅域又替他砸了好幾下,眼瞧着分數一點點上漲,曉果簡直樂不可支,不過這到底也是個體力活,沒多時羅域便有些累了。
此刻瞿峰敲門進來笑說樓下的杭先生喝得太high,醉到從欄杆邊翻了下去。
羅域想了想,還是起身去看看他死沒死。羅域讓曉果好好待着別亂跑,自己拄着手杖下了樓。到了那兒就發現這伙精英玩起來也是夠嗆,癱的癱,倒得倒,欄杆很矮,杭岩砸在了地毯上,還在那兒迷糊地跟人要酒。
羅域停在十步遠的距離外看了一會兒,跟瞿峰道:「沒咽氣之前不用再告訴我了。」
瞿峰笑了:「那杭先生的酒……」
「給他們上,」羅域說,「他死了一會兒自己會活的。」
丟下這句話,羅域便又回了頭。
而被留在包間的曉果本打算謹遵羅域的吩咐,可不知是不是剛才果汁喝多了,他忽然很想去廁所。像此類的特殊群體,自控力差,忍耐力差,前者曉果已經學習得非常好,後者對他來說難度卻太大了。曉果根本憋不住,他也不知道房間內自帶洗手間,在位子上扭了一會兒後實在顧不上羅域的叮囑,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好在羅域早就長了心眼讓其他人盯着這個房間,阿平探頭一看包間門半開而裏頭空無一人時,立刻順着曉果的後頭追了上去,成功在半道上攔截住了對方。
可是看着曉果那不停邁動的小碎步,阿平只能臨近找了個洗手間先讓他解決。
曉果噓噓完後,在水槽邊認真地洗手,忽然兩個女人抓住了他。
她們其實已經打量曉果好半天了,此時一把拉住人越湊越近。
「真的是你啊……你竟然一點都沒變,阿芬……阿芬你快來看啊……我沒認錯人……」
她這麼一叫,將另一頭的女人也喊來了,女人圍着曉果也是一通猛瞧,最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對對對對……就是他,我們剛還說到呢。讓我想想,他叫什麼來着,暖……暖什麼……太久沒見,我忘了……」
她們這樣莫名其妙的舉動自然把曉果嚇到了。外面的阿平聽着動靜急忙進去將人分開。
「哎哎哎,女士們女士們,你們喝醉啦。不要認錯人,你們是3號包間的對不對?我讓服務生送你們回去。」
在阿平的一番努力下終於把那些奇怪的人和她們的魔爪從曉果身上分離了。
待曉果回到原來的房間,羅域已經坐在那兒等着了。
阿平趕忙將來龍去脈一通回報,包括剛才在洗手間遇見的突發狀況,算是替曉果解釋了他的不告而別。
羅域默默地聽着,望向曉果的目光閃過一絲波瀾。
他對曉果招手,讓人坐到身邊,摸着曉果的頭髮說:「你雖然老是亂跑,不過我沒不高興,因為……我最喜歡曉果了。曉果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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