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果走到羅域身邊,挨着他在沙發上坐下。
羅域在曉果好奇的目光中,伸手打開了那隻偌大的木盒,漂亮的棗紅色漆身,流暢精緻的木紋線條,閃閃發亮的琴弦,裏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把美麗的小提琴。
羅域伸手在琴上撫過,將它取出,架在了肩膀上。他站起身對曉果用一種娓娓道來的口氣道:「從前啊……有一隻小老鼠,它收到了一個漂亮的禮物,是一隻布娃娃。」
羅域聲線溫柔,與其同此,他手中的琴弓也搭上琴弦,抬起手緩緩地拉動起來,下一刻悠揚的音色便隨之流出。
輕鬆跳躍的音符一下子就牽動了曉果的神思,他瞪大眼驚奇地看着羅域的動作,嘴巴都跟着張大了起來。
曉果的表情讓羅域很滿意,他繼續伴着音樂道:「小老鼠很喜歡布娃娃,天天都想跟她一起玩,可是有一天,布娃娃卻生病了。」
歡快的節奏猛然緩慢了下來,曲調也從俏皮變作了綿長,仿佛能聽得出小老鼠對布娃娃滿心的擔憂。
曉果好像也聽懂了其內的情緒,跟着皺起了眉頭。
羅域背着露台而站,明媚的陽光自他身後映來,他穿着白色的襯衫,整個人都像是融在了一層暖光之中,挺着背脊,拉動琴弓的姿勢優雅而流暢,遠遠望去,只覺賞心悅目。
此時樂曲又是一頓,再度低沉下來,蔓延的旋律中這一次更多了絲絲悲戚。
羅域說:「布娃娃的病沒有好,很可惜,她去世了,於是在娃娃的葬禮上,小老鼠送給了她這首曲子。」
曲子不長,不過幾個小節羅域便停了下來,但望着面帶悲傷的曉果,羅域期待的問:「好聽嗎?」
曉果點點頭,可是曉果有點難過:「娃娃,可憐。」
羅域卻搖頭:「娃娃不可憐,被留下的小老鼠才可憐。」
然而下一瞬羅域卻又笑了起來:「不過不用難過,只要小老鼠希望,他很快就會有新的娃娃。」
說着,羅域又架上琴弓,流暢亮麗的音符再次跟着流瀉而出,這一回比之前更悠揚婉轉,如春暖花開一般。
曉果果然很快就被羅域的演奏和表情所感染,他在跳躍的音符中揚起嘴角,臉上的笑容越咧越大,當樂曲來到最高昂的部分時,曉果還忍不住握起拳頭和那音樂一起左右搖晃了起來,一掃之前幾日遍佈周身的陰霾。
一個漂亮的和弦後,演奏戛然而止。
一連拉了四首曲子,耗費了羅域不小的精力,他已經有好久都沒有這樣拉過琴了,雖然手有點生,但好在沒有妨礙出來的效果。微微喘着氣,羅域將提琴放了回去,抬頭就對上曉果亮亮的目光。
羅域問:「喜歡嗎?」
曉果用力點頭。
羅域說:「現在高興了吧。」
「高興!」曉果大聲道。
「我也喜歡你高高興興的,」羅域扣上琴盒幽幽地笑,「下次要是再容易那麼不高興,就要像布娃娃一樣……不要你了,再換個新的。」
見曉果怔怔地看着自己,羅域忍不住收手捏了捏對方的臉,認真地說:「曉果要做一隻勇敢的小老鼠,這樣我就會永遠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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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施工隊搞定了別墅內的浴缸,雖單靠某位養護工一人之力頗為艱難,但一段時日過去,別墅外的香樟也總算全移栽到位了,以後玩遙控飛機遙控汽車都不用再擔心了。曉果和羅域的心情也都跟着好了起來。
羅域這幾天也頗有精神,他還答應有時間要陪曉果一起拼圖,於是曉果這天一下班就急急忙忙趕着回家,想快些吃了飯洗完澡可以和羅域一起玩,然而進了門卻發現羅域穿戴齊整似是要出去的樣子?
落地鏡前羅域身穿一身剪裁適宜的黑色西裝,他最近養了幾斤肉,氣色也比前段時間好多了,穿上外套只見修長高挑的身形,梳起頭髮露出一張俊秀溫雅的面容,倒沒了前一陣那過分孱弱的病氣。
整了整袖口,羅域從方璽手中接過了一根拐杖。雖然正在痊癒,可他臥病已久,依然不能久站,然而今晚這場面他肯定要靠自己撐一撐,羅域也不得不示弱着準備些仰賴的工具。
好在他的拐杖特別定製,純黑的烤漆杖身,象牙雕的精緻握手,裱上白金的鏤花,細看還有華美的暗紋,同他這一身陪着倒也合適,不至於太丟人。
打理妥當,羅域出了一口氣,回頭對一直殷殷看着自己的曉果道:「早點睡覺,睡不着也別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他揉了把曉果的頭髮,徑自坐上了停在門外的車,方璽一如既往隨在身後。
路上,方璽對羅域道:「晚宴六點開始,羅家主宅那邊的人都已經去了,不過我們到的應該不算晚。」
羅域只是點點頭,然後便閉上了眼休息。
車子駛離了生態園,又行駛了約莫一個小時候,在另一片別墅區內停了下來。
一旁急急有人來開門,羅域睜開了眼睛,沒讓人搭手,自己走下了車。
外頭站了不少迎接的人,有宴會的主人,也有一道相攜而來湊熱鬧的客人。而羅域的出現一下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他得病的消息早在這一年多內傳遍了整個社交圈,無論熟不熟的皆知以往無往不利的羅家大少爺很可能這一次要命不久矣,可是原本風聞在鬼門關前徘徊的人,此刻卻完好無缺的重新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步態優雅,風度依然,怎不叫人驚奇。
羅域還沒到近前,女主人已經迎了上去,五十多的年紀,保養得宜,姿態雍容。一見羅域便笑了開來:「身體好點沒?你這孩子,還親自過來。」
羅域笑着先同對方打招呼,他先叫了女人一聲「阿姨」,又對一旁與她並肩而站的中年男人點頭:「杭叔叔」。
都問過好後才又道:「好多了,杭叔叔生日我是一定要親自來祝壽的。」
說着從方璽手中接過了一隻精緻的小皮箱,提到了兩位的面前。
「我知道杭叔叔一向愛酒,難得給我看到了些好東西,所以拿來孝敬您一下。」
羅域說着,將小皮箱打開,裏頭的東西一露白,周圍便傳來了一些小小的嘆息聲,懂行的皆在議論紛紛,這兩瓶酒王的價錢怕是根本估量不出。
杭家的家主,也就是眼前的中年男人杭維雍,哪怕對羅域算不上喜愛,看着他如此有誠意的禮物也不得不顯出了絲笑意。
「你有心思挑選這些,不如好好照顧照顧身體。」
可是開口的話卻還是說得不怎麼好聽,然而裏頭叮囑的情緒若是細聽卻是半點都不摻假。
羅域只是笑笑,便被杭夫人張芮芊挽着進了門。
今晚是杭維雍的六十大壽,杭家選了自家的主宅辦席,請的人並不多,皆是一些至交好友和平時合作最為密切的商業夥伴,羅域的母親張芷芊和這次筵席的女主人張芮芊是堂姐妹,擎朗集團又和杭家的京崎地產合作多年,於是這一次羅家的人也都全數在了邀請之列。
羅家人比羅域到得早,他們看見羅域被簇擁着進門,也不由紛紛上前圍着他說話,加之其他因為久遠沒見而前來打招呼的賓客,一時之間將這片區域涌得熱鬧一片。
換做以往,羅域是絕對不會一個個這樣有閒情雅致將這些人全都應付到位的,但今天他不是主人,他既然來了,還拖着病怏怏的身體就是為了給足杭維雍的面子,自然也不會半路給別人拆台的機會。於是好容易撐着氣力將這些人都寒暄了個遍,羅域又被張芮芊拉着坐到了主桌。
握着拐杖的手緊了緊,羅域面上笑容半點不變,連背脊都是挺得筆直的。
羅寶蝶和羅寶凡也都在,羅家人自成一桌,同座的還有二叔兩口子和難得一見的老三——羅泰華夫婦。羅泰華瞧着比羅泰融要年輕不少,模樣也不錯,只不過動作卻不太流利,一塊碧波豆腐夾了老半天都起不來,最後心氣不順地換了勺子。
看着羅域在另一頭談笑風生,幾人彼此對視一眼,羅寶凡忍不住啐道:「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了。」
羅寶蝶立馬推他:「這種場合瞎說什麼。」
羅寶凡消停了沒多時又笑了:「你說會不會有人去敬他酒?」
對座的劉雪翠聽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活膩啦?你去?」
「這有什麼,以前三叔不就……」話說一半,羅寶凡忽的看見他那攏在袖中的右手,吶吶地又閉上了嘴。
話音剛落沒想到還真有人起身朝羅域走了過去,手中還端着兩杯澄黃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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