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69.66.066.¥

    在這一處寺廟稍微休息的不止是皇家人。院落重重,崔家也隨着其他幾處人家從寺廟的側門駛入,這邊雖然與主寺隔了些許距離,也是個可以用齋飯暫時休整的好地方。

    崔舒窈氣的幾乎是要砸扇子般,狠狠瞪了一眼笑嘻嘻的崔季明,獨自走進房內。妙儀卻只覺得那龜茲女又好看又香香,並不討厭。她懷裏抱着這幾天都不撒手的小白兔,將它放在禪院的草地上,蹲在旁邊能玩半天。

    崔季明也不是完全長在那花大價錢雇來的龜茲女身上,她稍微繞了兩圈,走出來跟妙儀說話:「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小蛇小蜥蜴之類的東西,怎麼這會兒轉性養了小兔子?」

    妙儀手指撫過白兔的耳朵,抬頭道:「熊裕哥哥說這個小兔子生病了,以前我在祖父哪裏養過好多,我會照顧小兔子,他就非要讓我把小兔子治好了。」

    &你真是到處認哥哥。它叫什麼名字啊?」崔季明也坐在地上,手指很賤的去戳翻那步伐不穩的兔子。

    妙儀笑:「熊裕給它取得名字跟祖父村裏的王寡婦一個名字,叫淑芬。」

    ……一隻叫淑芬的兔子。

    妙儀:「不過我給它取了一個新名字,叫肉腿。希望它快快長大啊!」

    崔季明:長大幹什麼,被做成肉腿麼?

    崔季明:「我知道你不午睡,咱們出門太早,你姐累了,讓她睡一會。在院子外面玩,不要進去啊。」

    妙儀:「阿兄,那你去做什麼?」

    崔季明笑的促狹:「做點健康的出汗運動去。」

    妙儀:?

    她的確是在做健康運動,最近從老秦那裏學的新拳式,她似乎覺得這段時間好像微微能透出些端倪,渾身勁力仿佛開始像抓不住般遊走,兩手食指敏銳的讓她都想剁了這兩根指頭。

    崔季明找了處無人的院子,想着忙裏偷閒練一練今兒早上的份額。

    另一邊,崔妙儀又是閒不住,抱着肉腿開始在寺廟內瞎轉悠,縱然只停留一個時辰,也要熱情的跟大小佛像打遍招呼。

    她逛遊了很久,寺內也有不少人在閒走,她看着懷裏的兔子睡着了,也不好再蹦蹦跳跳,安靜的走入一間睡佛的殿內,坐在角落裏漸漸有些困頓。不一會兒,聽着有人走進來,她從柱子後探了探頭,卻看見了幾個人站在睡佛前,其中一人,身影有些熟悉。

    &哥哥!」崔妙儀一下子竄出來。

    兆讓這小姑娘突然嚎出來的嗓門驚的一哆嗦,轉頭看過去,竟是嫩綠色裙子扎着雙環髻的崔妙儀,她眼睛比睡佛鍍的金還亮,笑出了乳牙掉後的兩個豁。

    兆不知道的,看見這小丫頭驚喜般沒心沒肺的笑容,因焦躁而不能欣賞□□的心情也亮了起來。他幾乎是差一點就扯出實心誠意的笑容,卻聽着身後人的說話聲,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兆,這小丫頭好像是來找你的。」站在他身邊的澤說道。

    兆陡然驚出背後一層汗來。

    澤看向他:「你認識?」

    兆條件反射的搖了一下頭,張口道:「並不認識。」

    他話說出口,餘光掃到妙儀呆愣迷茫的樣子,心虛更盛,語氣卻更篤定了:「看她穿着也不是很華貴,或許是哪個平常人家的小女兒吧。」

    崔妙儀的確是崔家三個姑娘中,打扮得最樸素。她平時太好動,多麼好的衣料也會讓她刮壞蹭破,她也不喜歡那些繁瑣的裝飾,所以打扮的甚至有些像平常人家的小丫鬟。

    更何況手裏還抱着個兔子。

    貴女們的寵物都是獅子狗、波斯貓之類的,誰會抱個家養的肉兔。

    崔妙儀卻以為兆沒認出她來,將手裏的兔子一舉:「夏哥哥,你不是喜歡長毛的小動物麼?我帶了兔子來,不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你快摸摸它。」

    兆其實看見了毛茸茸的一隻小白兔,他喜歡這些東西,卻一直在萬貴妃的教育之下沒有接觸的機會,差點就想伸出手去摸一把。可考慮到崔妙儀不知道他身份,他的多疑與心眼總是喜歡套在別人身上,不願意在澤面前做出與崔家女認識的樣子。他狠狠瞪了一眼崔妙儀:「在下名字中沒有夏字,小丫頭你認錯了人也就罷了,再這樣就是衝撞失禮了。」

    他話音未落,隨在幾位殿下身邊的宮人就要上來,扯開還在往前靠的崔妙儀。

    澤卻招了招手,他笑道:「一個孩子,何必這般如臨大敵。小姑娘,這兔子是你自己家養的麼?」

    崔妙儀卻感覺到了兆的拒不相認,用看叛徒的目光盯着他,顯然有些生氣了,將可憐的肉腿往胳膊下一夾,避開了澤伸來的手,道:「這是熊裕哥哥的兔子。」

    澤瞪向兔子的眼睛更兇狠了:這才幾天,又認了個什麼鬼哥哥?!

    肉腿遭受各方視線,實在可憐,鼻子翕動拼命想把自己腦袋拱到崔妙儀的胳肢窩裏。

    兆道:「澤,我也拜完了,我們走吧。」

    他率先走出去,腰間貔貅的玉佩晃了晃。澤也有些奇怪,跟着走了出去。

    沒走幾步,就聽見了小丫頭氣急敗壞的聲音:「夏哥哥!你敢不認我,我下次要小花咬你屁股!趙郎!趙郎!」

    澤腳下一個趔趄,滿臉寫着「年紀小小四處留情」的神色瞪向兆。

    兆漲紅了臉,回頭吼道:「誰認識你,你瞎叫什麼?!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崔妙儀沒想到他會吼她,本就是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性子,刷一下眼眶就紅了,比懷裏的兔子還可憐三分:「你怎麼這個樣子!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澤連忙當和事佬:「丫頭你的確是認錯人了。這位是兆殿下。」

    崔妙儀本想說自己知道,可當澤字正腔圓的說「殿下」,她又看到了澤與兆較為相近卻低調華麗的服裝,愣了一下。

    她喃喃:「殿下……?」

    兆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後頭宮內的嬤嬤也知道皇家氣度,沒有太過為難,扶住妙儀的肩膀,隱用力量的將她往後扯了半分:「見過太子殿下與兆殿下,還不快快行禮。」

    那嬤嬤看兆沉着臉,她知道宮內皇子中,兆算是最倨傲不好相處的,也怕無辜的小丫頭被怪罪的受罰,連忙壓着她向下行禮。

    崔妙儀抱着肉腿,滿面迷茫的彎腰行禮後,才回過味來。

    他、是個皇子?

    不過妙儀從小被崔翕那樣傲氣的人物帶大,向來不覺得皇家高貴在哪裏。她抬起頭來,看到兆仿佛怕見到她眼神般轉身離開,妙儀只是氣惱他居然在騙她耍她玩!

    澤沒想到鄉野丫頭抬起頭來眼眶就紅透了,她轉身推開嬤嬤就往外跑去,還嚎出了一嗓子:「我討厭你!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

    這嚎的毫不嬌羞的哭腔,卻讓兆腳步頓了半分。

    妙儀撲出了十幾步,拐過一道門,旁邊的院內正站着手柱鐵杖,吃力找人的崔季明。

    這丫頭就跟山上滾下來的木桶般朝她撞來,崔季明一把圈住,用手捧住她的臉,湊上前看到了她的紅眼眶,連忙問道:「怎麼了?」

    妙儀也不知道,忽然湧上了委屈,咬着嘴唇就是不說,兩腮氣鼓鼓:「我生氣了。」

    崔季明笑:「怎的?」

    妙儀:「我討厭人家跟我撒謊!」

    崔季明:「哈哈誰騙你了?誰敢騙你呀?」

    妙儀卻不說了,死死扁着嘴,只把鼻涕眼淚全抹在崔季明繡金線的腰帶上了,差點哭出個鼻涕泡泡。崔季明一把抱起她,就像幾年前般,讓妙儀坐在她手臂上,笑道:「我剛剛看到這邊也有個大佛,特別好看,咱們去拜一拜。」

    崔季明小心的用鐵杖敲擊地面,妙儀哭聲漸止,開始帶着沒咽下去的哭腔給崔季明指路。崔季明邁過紅漆的門檻,姐妹二人走到側院一處金光燦燦的佛像前,崔季明將鐵杖放在旁邊,跪在軟墊上,雙手合十。

    煙香繚繞,金佛肅穆,妙儀不敢冒犯,湊在崔季明耳邊:「阿兄在求什麼?」

    崔季明笑:「我求得太多了。」

    求杏娘肚子裏賀拔血脈平安誕生,求賀拔慶元平安歸來,求崔家二房能夠平安,求一位罪魁禍首在千里之外……萬事皆不順。

    她將心裏「不得好死」四個字咽下去,最終還是心軟,連虛妄的咒罵都說不出。

    &如果求佛,真的能成麼?」妙儀問道。


    崔季明實際是不信佛的,但賀拔慶元信,她也勉強願意誠心誠意在佛前眾生語多加幾句聒噪,只道:「誠心懇求的話,佛一定能聽見的。」

    妙儀眼睛一亮,她學着崔季明剛剛的樣子,跪在佛前:「那我求阿兄眼睛能儘快變好,能恢復成以前一樣。」

    崔季明笑:「你就不為自己求點什麼嗎?」

    以妙儀往日的性子,不是求什么小花小肉腿快快長大,就是求今晚多加三個獅子頭,她想了一下,卻轉過頭去:「求佛祖讓我能想起阿娘的樣子來。」

    崔季明愣了。

    賀拔明珠死的時候,妙儀才一歲多一點。

    她垂眼輕笑:「阿耶不跟你說,實在是不敢回憶。阿娘……嗯,睫毛很長,笑起來眼睛眯的跟月牙一樣,她其實性子稀里糊塗的,卻又願意逞能,阿耶給她在後面收拾了不知道多少爛攤子,她也不知道,還總覺得都是她自己的本事。嗯……還有,你的嘴唇長得就很像阿娘。」

    妙儀連忙伸手就去摸自己的嘴,又捏又拽,巴不得現在就找一面銅鏡,擺出種種笑容供自己想像。崔季明笑:「你會越長大越像的。」

    妙儀又轉臉看她:「他們說阿兄你長的最像娘。」

    崔季明:「說來,除了膚色,的確是三姐妹中我最像了。」

    妙儀又去用兩隻冰涼的小手去摸她的臉:「那阿娘也會像阿兄這樣笑麼?她也會像阿兄一樣跟我玩麼?也會幫我說話護着我麼?」

    崔季明笑:「她一定會跟你統一戰線,你們兩個可以一起對付舒窈的乘法口訣考試。」

    妙儀不太懂什麼是悲傷,她就是覺得好像第一次可以依稀的想像出賀拔明珠的樣子,伸手攬住了崔季明的肩膀,故作憂鬱的嘆口氣:「阿兄不要娶了別人家的小娘子,就忘了我了。」

    崔季明差點讓口水嗆死,連忙如同腳踏八條船的渣男般許諾道:「肯定不會,以後你第一,舒窈第二,我媳婦第三。不對不對,我媳婦以後就是咱們家地位最低的。」

    她自認以後沒媳婦,這話說出來倒不覺得虧心。

    寺外準備出發的隊伍中,殷胥如同被人罵了般連打了幾個噴嚏,坐在轎內,看着前方車已經無法通行的山路。由於薛菱的興致勃勃,皇帝和長輩們的隊伍早早走在了山路最前頭,便衣着裝的侍衛隨行兩側,這條隊伍又因為沿路行人不時的擁堵與幾位殿下突發奇想的停留,變得越來越長。

    殷胥走了半道,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女子說笑聲音,陣陣搖曳的金玉相撞聲中飄來一陣花香,他想不過是哪家女郎,卻不料忍夏耐不住的探出頭去,又縮回來很興奮的小聲道:「哇,崔家三郎也出了寺,好大的陣仗。」

    殷胥心道:怎麼哪裏都有她。

    他本不在意,卻不料聽見轎外清脆的說話聲:「見過九殿下,崔家郎君說有東西送給殿下。」

    殷胥在轎內僵了半天,才冷着一張臉,掀開轎簾,漠不關心的抬了抬眼皮。那年輕小侍手中有一支灼灼其華的艷色桃花,他笑着恭敬遞來:「我家郎君說,君贈梅,情義雖重,卻太過冷傲。如今還君一支桃,熱鬧爭芳,花團錦簇,□□無邊正嬌濃。」

    那小侍說最後一句抿不住笑般道:「郎君說殿下太過素寡,不若添點艷色,更像美人。」

    殷胥:「……」

    他這是被口頭調戲了麼。

    不過這也算是她記着那一支梅,還了他吧。他忍不住將目光落在那支桃花上。

    小侍本來還笑,卻看九殿下一臉冷漠,也有些端不住的尷尬,殷胥一雙冷白的手卻接過那艷麗的桃花,道:「回你家郎君,桃花濃艷就罷,卻香的發膩,擠得聒噪,過了的事總會顯得惹人煩。」

    小侍挑了挑眉:「是。必定會轉達給郎君,奴便告退。」

    這小侍轉過身子,殷胥的轎子還沒走遠,就聽到了他的聲音:「三郎,你果然賭對了,他還真收下了!」

    崔季明:「哈哈哈哈我都說了吧,這一局我贏了,快快快,銀子都給我吧!就說讓你們不要跟我賭。」

    她隨行的女侍們都嬌笑着抱怨起來。

    忍夏就生生看着那支桃花在九殿下手裏咔嚓折斷了。

    崔季明的聲音好死不死的在這片刻沉默中傳來:「你跟我講講,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那小侍一字不差的轉達,崔季明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他這是要說我跟桃花般聒噪了,可我壓根沒打算用梅形容他啊!他以為自己是冷傲的紅梅麼?哈哈哈哈天吶他更像是清水白蘿蔔雕的花,看着寡,吃着苦!」

    &嚓」那桃花已經在殷胥手中肝腸寸斷了。

    在轎外隨行的耐冬忽然看見那桃枝上頭繫着一截布條,連忙開口道:「殿下,你看。」

    殷胥也注意到了,伸手解開布條,上頭就寫了一行小字:

    &冰塊,你以為我認不出你麼?」

    靠!

    殷胥一下子臉色就變了。

    他頭側出轎子去,不遠處左擁右抱的崔季明好像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口型道:「看你往哪兒跑。」

    殷胥如果是只貓,此刻怕是連渾身的毛都炸起來,兩眼瞳孔都能縮成一道窄縫,轉頭就對耐冬道:「我們變路,從這邊山道走。」

    耐冬愣了:>

    殷胥:「本來就沒有規定路線,又有這麼多侍衛跟着,改路走。」

    他發話了幾乎都沒有別人置喙的餘地,轎夫和一隊便衣侍衛轉頭向另一條山路而去。

    萬花山是長安百姓常來的地方,其中雖然有些難走的山路,但基本都是被開發過的旅遊區,哪裏都算不上是深山老林,殷胥一路變道,走過的地方也有零散幾個路人。

    卻不料崔季明今日就是計劃好了來跟她的,殷胥變道,她也跟着變道,窮追不捨。

    她也並不上來搭話攔路,就是遠遠綴着。一旦殷胥下轎,冷着那張生無可戀的臉裝作賞花停留,她也就讓人擺着矮凳與帷幔坐在旁邊喝些小酒。崔季明在一旁大聲說笑玩樂,明明她是那個跟蹤狂,卻根本不往殷胥的方向多看,反倒是殷胥也不知道是被吵得煩躁,總是忍不住將餘光掃過去。

    殷胥是心中有火發不出,繞了幾次路,整個隊伍甚至走入了萬花山的深處,幾個熟悉山路的轎夫累的都想翻白眼,周圍遊人都沒有多少人有力氣爬到這裏來,幽靜的山谷中,幾乎就剩下了殷胥和崔季明兩隊人。

    兩隊人中的僕從也都開始品出不對勁兒了。

    眼見着再往裏走,連轎子怕是都上不去了,殷胥總算是停在了一處小瀑布下游位置的河流邊,仰頭便可看見瀑布。耐冬給他支了小凳與矮桌,一塊地毯鋪在河邊,他坐在那裏,盯着瀑布仿佛要「格物致知」,儘量忽略自己一個人悶坐的尷尬現實。

    這回,落座在不遠處的崔季明倒是心滿意足的端起酒杯,仿佛看着追逐一路的耗子無處可逃,總算入了瓮,她面上含笑,帶着陳年美酒的白玉壺,若不是因獨自而行敲起的鐵拐,還算得上翩翩公子。

    殷胥看地面上有許多亂石,她帶着琉璃鏡走起路來仍有些踉蹌,便掃了她一眼。

    然後將手放在自己的矮桌上敲了敲。

    崔季明聽見他敲桌子的聲音,微微一怔,朝着聲音調整方向,走了過來。

    她本來準備好非要讓他臊的落荒而逃的詞兒陡然悶在了嘴裏。崔季明實在沒想到,這位九殿下私底下居然是這麼個體貼的性子,縱然惱火了,也怕她摔倒。她也一時有些懷疑了,這小冰塊是真的有所圖,還就是誠心想幫她而已。

    社會志願者照顧空巢老人都沒這麼無微不至啊。

    殷胥看她走過來,半天等不到她開口,道:「怎的?」

    崔季明一下子回過神來,沒找到自己的詞兒:「呃……九妹、啊不九殿下,那個,□□正好要不喝一杯。」

    殷胥聽了她改口,反倒像是不適應,道:「也好。」

    崔季明隱約看他將空杯遞了過來,顯然是向她討酒喝,她一根手指壓在杯沿抵了回去,笑着搖頭:「我杯中是玉凍春,可不敢給你喝。你喝玉凍春醉了的事情,我能記得一輩子。」

    殷胥驚的一下子就想起某個混亂的夢,渾身不自在:「你……你怎麼知道?」

    崔季明笑:「哎,某些人喝醉了便化成了念經的和尚,嘴裏叨叨沒完沒了,還叫了我好幾聲,我倒是想着還有這麼記仇的人。」

    殷胥臉色更難看了。

    崔季明笑着晃了晃酒壺:「這是空的,不若與九殿下取一壺溪水共飲。」

    兩人就在溪邊,殷胥看她十指不沾泥的將酒壺遞來,顯然是要他取水,還不願假借奴僕。他向來是知道她的各種臭毛病,只得接過去,將壺蓋打開,浸入溪水。

    崔季明十分悠然自在的搬了矮凳坐下,鼻間哼着鄉間曲調。

    殷胥剛要從清涼的溪水中撈出酒壺,卻看着一絲紅蛇般的血痕順水遊走過來,他抬眼望前看去,還未看清溪水中飄蕩的是什麼,就聽見身後崔季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崔季明驚道:「有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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