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簪記 第90章表白

    孤獨客示意壽昌扶着凌欣,自己走到屏風後面,將賀雲鴻扶起,坐在賀雲鴻的身後,用手抵着他的後背,給他渡氣。賀雲鴻失血過多,又被孤獨客餵了藥,聽到凌欣的箭取了出來,就開始渾渾噩噩,行將睡去,此時被扶起來,以為孤獨客又要給自己吃藥,無力地微睜了下眼睛,又閉上。

    壽昌攙着凌欣,凌欣單腿一跳一跳,到了屏風後面。雨石給她端來了一把椅子,凌欣坐了。孤獨客向雨石示意了一下食盒,雨石打開了食盒,端起了一盅參湯,把湯勺放在裏面,看孤獨客,孤獨客向凌欣使眼色,雨石戰戰兢兢地把湯碗遞給了凌欣,以為這個厲害的女子會給自己扔回來。

    可凌欣沒接,半閉着眼睛說:「我困了……」

    聽見了凌欣的聲音,賀雲鴻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欣。

    孤獨客對壽昌說:「快把勺子給姐兒!」壽昌用湯勺舀了一勺遞給凌欣,凌欣伸手接了,馬上就放自己嘴裏喝了,點頭說道:「嗯,好喝!」

    孤獨客憋氣,說道:「姐兒!你要幫我餵病人哪!」凌欣眼前模糊,醉里醉氣地揮着勺子:「哪裏?」

    孤獨客對壽昌說:「快!幫着姐兒幹活!」

    壽昌握了凌欣的手,舀了勺湯,小心地送到了賀雲鴻的嘴邊,凌欣跟着自己的手抬頭,憨笑着對賀雲鴻說道:「兄長,你受傷了?我來看你來了!來,喝點湯吧!」

    賀雲鴻眼睛猛地瞪大,仔細看凌欣,卻見凌欣眼神渙散,對他似看非看。賀雲鴻木呆呆地微張了嘴,凌欣歪着頭,腦袋隨着湯匙湊到了賀雲鴻嘴唇外半尺,使勁眯着眼睛,壽昌幫着一送,凌欣將勺子遞入了賀雲鴻的口中。賀雲鴻默默地含了凌欣的湯勺,忍痛讓溫熱的湯隨着喉嚨而下,一股熱流從喉間涌下,直到腹間。

    凌欣在壽昌的幫助下,胡里八塗地一勺勺地餵賀雲鴻,哄小孩一般說:「你別急,慢慢喝……我會在這裏陪着你……」

    賀雲鴻看着凌欣,一口口地都喝下了。

    凌欣胡說八道着:「你是不是渴了?要多喝湯水。你為何不讓我來看你?我們不都說好了?要在一起,你什麼樣我都不在乎的,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旁邊的人聽得目瞪口呆,雨石剛要說話,被孤獨客眼神制止。賀雲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欣,他錦被蓋到脖子,頭髮披散下來。凌欣沒有握着湯勺的手伸出,觸到了賀雲鴻的頭髮,摸了下,手又滑落,說道:「兄長,謝謝你給我的信,我特別高興,上戰場一點都不怕了……後來……」她說着,像是忘了什麼,蹙眉自問:「後來呢……」

    一碗正好見了底,雨石放下碗,又端起另一碗,問孤獨客:「這碗……也……」

    孤獨客對凌欣一抬下巴說:「也要餵。姐兒!別停下!」

    凌欣昏頭昏腦地說:「當然,兄長受了傷,要多喝湯才好。」她打了個哈欠,壽昌又握了她的手,去雨石碗中舀湯,接着去餵賀雲鴻喝湯,床邊四個人幫着賀雲鴻來喝這一口湯,但是凌欣眼睛快全合上了,不加理會,自言自語般說:「兄長,你為何回城來一直不見我?是因為賀侍郎嗎?」

    幾個人臉都變色,凌欣接着說:「兄長,我對他……沒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他。那時我進了城……如果聽說是兄長入獄,我一定會立刻就去闖了天牢刑部,去見兄長,絕對不會讓兄長受刑,就是太子到了,我也能把他嚇走……可是因為是賀侍郎,我的動作就沒那麼快……結果……他受了刑……我真不好受……而且……我沒在信中告訴兄長……我在京城有密院……沒讓兄長安排賀家躲藏……真是很小氣……」這些話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了多次,此時特別順溜地就說了出來。

    屋子裏的人噤若寒蟬,賀雲鴻死盯着凌欣,壽昌都不敢看賀雲鴻,只把着凌欣的手繼續給賀雲鴻餵湯喝。

    凌欣酒意濃重地嘟囔:「……兄長明白了嗎?這是負疚,我不會與他復婚的,我已經對兄長說了,我想和兄長在一起……」

    幾個人全呆了,賀雲鴻眉頭皺了起來,凌欣說:「兄長如果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來幫兄長去做……兄長不要不理我,我一直很孤單,兄長與我通信,我才覺得有了個懂我的人……兄長別擔心,我是個很懶的人,一旦認定了的人,就不會變的……」凌欣眼睛合上,打了個哈欠說:「我可不會嫁入賀家……那麼多麻煩……我們一起回雲山寨……你把家裏人接來……我們去旅遊……」終於又餵光了一碗湯,雨石放下空碗,壽昌拿過凌欣手中的湯勺,凌欣的手臂沉重地落下,大着舌頭說:「兄長……還要什麼嗎?……」

    賀雲鴻閉了眼睛。

    凌欣忽然雙手抱頭:「我怎麼頭這麼疼?!」

    孤獨客嘆氣,將賀雲鴻放倒在擔架中,給他掩好錦被,示意壽昌扶起凌欣,說道:「姐兒今天真累了,快去歇息吧。」

    凌欣喃喃地說:「好的,我跟兄長告別。」她伸出手,在空中像是要去摸什麼,可是又放下,稀里糊塗地說:「兄長,我再來看你……」賀雲鴻沒有睜開眼睛。

    孤獨客等壽昌扶走了凌欣,坐在了賀雲鴻的身邊,拿出針袋,對眼睛緊閉的賀雲鴻小聲說:「你帶着這麼重的傷去救了她,這份情義是真的。你別擔心,我會幫着你勸她的。」賀雲鴻面無表情。

    孤獨客想了想,又說道:「密院的事,我不知道,可是那時我們與姐兒進了勇王府不過一個時辰,就被告知要大家碰頭商量事情。余公公講了賀家的事,大家都說去救人困難重重,姐兒說了計謀,余公公知曉人事,仁勇校尉他們就出府行動,姐兒很快進了宮,我配了藥……反正誰都沒閒着,不能說耽誤了時間。她那樣說,是見你被用刑,心疼了,就自責不已。若是她真的像她所說,聽說是那個人入獄,沒了冷靜心性,魯莽行事,不見得做的比現在好。你莫要怪她……」

    賀雲鴻早聽余公公說過,微微地點了下頭,孤獨客又說:「我過去就對你說過福禍相依,你是受了苦,可是你就有機會讓我給你醫了傷。你過去曾受內傷,一直沒有治好。因你年紀尚輕,未損童陽,頂多平時經常生病,易染風寒。但再過十來年,你陽氣一弱,舊傷復發,就會纏綿病榻,長年不起,難享壽元。現在我給你治好了內傷,這些外傷是疼了些,但養好了就不會有大礙,你要惜福,不要耿耿於懷。」

    賀雲鴻睜眼看孤獨客,對他認真地點了下頭。

    孤獨客見他眼中有層悲傷,想到賀雲鴻冒死下城去救凌欣,可是竟然聽到凌欣那麼一通話,不禁嘆氣:「你這孩子……她把你當成了和她通信的一個人了,那個人她都沒見過!我覺得,那就是個寫信騙了她的人!」

    賀雲鴻又閉了眼,神色黯淡,孤獨客拿出針來:「你這次舊傷崩裂,失血甚多,不要多思多想,好好休息。」扎入了賀雲鴻的頭部穴位……

    有一個太監走進來,對孤獨客行禮說:「孤獨郎中,陛下那邊有請。」

    孤獨客對雨石說:「你送你家公子去睡覺,記住,多喝參湯。」雨石應了。

    孤獨客隨着太監匆匆到了寢宮,寢宮外站滿宮人,孤獨客進了宮門,外廳里一群御醫站着,都垂眼看着地,避免看其他人。石副將和余公公守在臥室門口。余公公見孤獨客來了,向他示意,引着孤獨客進了內室。

    皇家信奉風水,臥室很小,講究納氣,臥室里就是一張龍床,床頭床內靠着牆,一尺床榻外只有幾步就到牆了。

    柴瑞跪在床榻上,拉着老皇帝的手,輕聲說:「父皇!母妃就來了……」

    老皇帝閉着眼睛含糊着念叨:「愛……妃……」

    孤獨客放下了醫箱,行了一禮,坐在床邊將手搭在柴瑞握着的手上。他號了脈,柴瑞做了手勢,起身走出了臥室,孤獨客也起來,跟着他出去了。

    到了外面,柴瑞問孤獨客道:「郎中,給父皇煎了的藥他好像根本沒有喝下,御醫們都說,父皇飽受摧殘……」他哽了一下,繼續說:「要趕快進食。郎中能否讓父皇醒來?」

    孤獨客微低了下頭說:「陛下,我可行針讓太上皇醒一會兒,但是陛下,若是太上皇醒來,要見貴妃娘娘可怎麼辦?」方才老皇帝就在叫夏貴妃了。

    柴瑞忍着淚想了想,說道:「去叫母妃身邊的小柳過來,就說母妃在打扮,馬上到,讓父皇吃着東西等着。」

    孤獨客點頭:「這個……我去看看。」他不敢現在對柴瑞說小柳在尋死覓活,免得柴瑞覺得小柳誤事。

    柴瑞又問:「哦,我聽說雲弟下城了?姐姐負傷了?」他才登基,還沒有開始用朕,何況老皇帝就躺在裏面。

    孤獨客點頭說:「是,賀侍郎下城去救姐兒,舊傷綻裂,血透了衣袍。姐兒只受了輕傷,現在……額……喝了藥酒去睡了。」

    柴瑞說:「我馬上去看看雲弟。」

    兩個人走到廳堂門口,跟在他們身後的余公公小心翼翼地對柴瑞說:「皇后娘娘說,晚餐備好了,請陛下用餐。而且,文武百官都在等着見陛下一面,問候太上皇。」

    柴瑞想起了早上的事,思索片刻,對余公公說道:「擺宴,請朝官和將士們,還有出力的人同進晚餐慶功,讓小螃……大皇子與我出席。」

    余公公躬身稱是,石副將見柴瑞面容憂鬱,有些遲疑地說:「可是陛下,太上皇……」

    柴瑞嘆道:「這畢竟是場反擊,事成了,要慶功嘉獎,不能讓人失望。我帶着兒子去照個面就回來,到時候你替我盯着,多鼓勵大家。」

    石副將行禮道:「末將遵命。」

    柴瑞讓石副將守着寢宮,自己去看賀雲鴻。他到了賀雲鴻的寢室,見賀雲鴻睡着,問了雨石過程,就吩咐人好好伺候,急忙又回到了父親身邊。

    孤獨客則是去找小柳,他剛一進宮女們住的院落中,一個宮女迎出來,小聲說:「郎中,小柳不哭鬧了,可是一直不吃不喝,這可怎麼辦哪?……」

    孤獨客走入臥室,小柳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臉色枯槁,嘴唇乾裂,骨瘦形銷,頭髮散亂。

    孤獨客拿起她的手腕按了脈,遲疑了半晌,說道:「小柳姑娘,我對你說過我在江湖上的名號嗎?」

    小柳沒有動靜,孤獨客咬了下牙,慢慢地說:「人稱我……起死神醫。」

    小柳突然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孤獨客,孤獨客在她熾熱的目光下不由得有些臉紅,目光閃爍,勉強地說:「你家娘娘……」

    小柳忽地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孤獨客的手,說道:「她沒有死?!是不是?!你救活了她?!」說完,她乾涸的眼睛突然淚涌,她伸手抱住了孤獨客,將自己的臉貼在了孤獨客的肩頭:「郎中!謝謝你!謝謝你!」

    孤獨客僵在當場,小柳一掀被子下床:「快!我得梳洗,好去照顧娘娘!」她餓了幾天,一站起,身體搖晃,孤獨客趕快扶住了她,說道:「姑娘還是先吃些東西。」

    小柳點頭說:「好好!我去洗漱了,就趕快吃東西!不然沒有力氣侍候娘娘……」兩個宮女來扶了小柳出去,孤獨客起身坐在桌子旁邊,有些魂不守舍,一個宮女過來行禮:「郎中,我是小蔓,您……您的意思……」

    孤獨客無力地說:「先讓她喝些粥,然後,隨我去見陛下,你們……你們就先順着我的意思……」

    小蔓點頭:「好,就聽郎中的……不然,她就要餓死了……我們一直備着人參粥呢……」她低頭擦淚。

    過了會兒,小柳回來,頭髮梳得乾淨,衣服也穿得齊整,只是走路晃悠着,小蔓忙扶着她在孤獨客身旁坐了,出去端了碗粥回來,小柳接過來,孤獨客說:「姑娘慢點喝。」

    小柳匆忙地幾口就將粥喝得精光,小蔓又端上茶來,小柳雙手捧了茶杯恭敬地奉給孤獨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郎中!我無禮了,請郎中恕罪則個。」她深低了下身體。

    孤獨客接過茶杯,一向斯文緩慢的他罕見地有些窘迫,白淨的麵皮再次有些紅暈,說道:「小柳姑娘莫要如此,是我……」他低頭喝了口茶。

    小蔓又給了小柳一杯茶,小聲說:「你也喝些吧。」

    小柳接了茶杯飲了,又問孤獨客:「娘娘現在怎麼樣了?你快帶我去見娘娘吧!」

    孤獨客點了下頭,說道:「哦,她們可曾告訴了你?陛下將太上皇從戎兵手裏搶了回來……」

    小柳驚喜地說:「那太好了!娘娘該多高興呀!」

    孤獨客咽了口吐沫說:「我……我現在得先見下太上皇,然後,我們去見……」

    小柳完全同意:「好!好!也該先去參見陛下!郎中,我們能馬上就去嗎?」

    孤獨客深吸氣,幹了杯中的茶,像是一杯苦酒,起身道:「姑娘請。」

    小柳笑着起來,晃悠了下,小蔓忙放下了茶盤,攙扶着她,孤獨客有些猶豫了:「姑娘……」

    小柳忙擺手:「郎中,我沒事。娘娘需要我!我知道她喜歡喝的茶,用的脂粉顏色,首飾釵環的樣式……太上皇回來了,娘娘一定要好好梳妝的……我得趕快過去……」

    孤獨客背了醫箱,低頭往外走,小蔓給小柳披了斗篷,攙扶着小柳跟着他。到了宮門外,小蔓說:「還是叫宮輦來吧……」

    小柳搖頭:「我們怎麼能坐宮輦?我能走的……」

    孤獨客壓着聲音說:「還是找宮輦來吧,我……我現在行走宮中……可坐宮輦。」


    小蔓說:「是呀是呀,郎中是與陛下出城劫了太上皇回來的人呢。」她轉身給幾個人使眼色,「快抬宮輦過來。」

    幾個人站着等宮輦,小柳看孤獨客:「郎中!娘娘是不是剛醒來?該吃些什麼?」

    孤獨客咳了一聲:「嗯,人參粥吧……」

    小柳忙點頭:「好!好!我們庫里有老人參的,說是千年的,娘娘說別信那個,但是百年該有了,我讓人拿出來……」

    孤獨客不敢看小柳,看着遠方問:「姑娘,家鄉還有親人嗎?」

    小柳搖頭說:「我不記得什麼家人了,這宮裏,娘娘就是我的親人,還有我的義父,可是他過世了。」她再次眼睛閃亮地看孤獨客:「郎中!謝謝你救活了娘娘!您如果需要,我可以報答您!」

    孤獨客尷尬地搖頭:「我?我沒什麼需要的……」

    小柳又巴拉巴拉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孤獨客慶幸這是冬天,他沒穿單衣,不然小柳一定能看到他腋下出的虛汗。

    好不容易宮輦到了,小蔓扶着小柳上了宮輦,孤獨客憂心忡忡地走在外面,他們到了寢宮外,孤獨客對小蔓低聲說:「你們先等在這裏,我進去看陛下是不是回來了。」

    他進了殿中,余公公上前說:「陛下已經回來,在裏面等着了,郎中快進去。」

    孤獨客行了禮,背着醫箱走入裏間。

    柴瑞跪坐床榻邊的腳踏上,孤獨客打開醫箱,拿出了針袋,對柴瑞行禮:「陛下。」他得坐在床邊,可他怎麼能比皇帝還高呢?

    柴瑞點頭,起身坐在了老皇帝的床頭。

    孤獨客拉出老皇帝手臂,在手上的幾個部位扎了針。輕捻了半天,老皇帝慢慢地睜開眼睛,柴瑞驚喜道:「父皇!父皇!」他急得向外面喊:「快!端湯水進來!」

    余本端着個盤子進來,柴瑞將老皇帝扶了起來,高興地說:「爹!您先喝些湯水。」

    老皇帝眨了眨眼睛,看清了柴瑞,哭泣起來:「瑞兒!我兒……」柴瑞也哭:「父皇,您回來了!別難過了……」

    老皇帝哭了半天,抬頭問:「你……母妃呢……」

    柴瑞向孤獨客使眼色:「就來了。」

    孤獨客忙起身出去,匆忙地走出門,到了宮輦處扶着小柳下了宮輦,攙着她往裏走,一邊說:「我們先去看一眼太上皇,你只需跟太上皇說,娘娘就要過來了……」

    小柳欣喜地笑:「是嗎?!娘娘往這邊來了?!」

    孤獨客點頭:「是的……正……正往這邊來……」

    他半拉半扯地將小柳扶入裏間,小柳一見老皇帝就哭了,行禮道:「陛下!您受苦了,娘娘就過來……」

    老皇帝流着淚點頭:「好……好……」就着柴瑞手裏的碗喝了幾口湯。

    小柳抹着眼淚:「陛下,您不知道,娘娘她……」

    孤獨客一拉小柳:「走,咱們去迎娘娘。」小柳馬上點頭,隨着孤獨客到了外間,孤獨客低聲說了句:「小柳姑娘,真對不起……」小柳還沒來得及扭頭看他,孤獨客用手從後面一點小柳後腦的一個穴位,小柳身體一軟,倒在了孤獨客懷裏。孤獨客橫抱了小柳,低聲對守在門邊的小蔓說:「就在這裏找個地方,讓她睡一會兒。」

    小蔓領着孤獨客出了殿門,到院子裏的側殿中,指了宮女休息的床鋪。孤獨客放下了小柳,對小蔓說:「你守着她,她一醒就來叫我。」

    小蔓點頭,擔心地說:「郎中,這事,瞞不了多久的。她一旦發現了……」

    孤獨客嘆氣:「那時,我再想辦法。」忙趕回寢宮正殿。

    寢室里,老皇帝喝了一碗湯後,就累得要閉眼,柴瑞說:「父皇,您先睡會,母妃來了……」他嗚咽着說:「兒會叫您。」

    老皇帝咳了一聲,閉上眼睛含糊地說:「瑞兒,賀相……好可憐……」

    柴瑞馬上說:「父皇,兒會善待賀家。」

    老皇帝哼哼着:「愛妃,你來了……」就又昏睡了。

    柴瑞將老皇帝輕輕放下,抹去臉上的淚,孤獨客進了臥室,收拾了醫箱,背着醫箱出來。柴瑞也跟着出了內間,問孤獨客說:「郎中,父皇如何?」

    孤獨客看了看那些低頭看地的御醫們,說道:「太上皇方才喝了些湯水,這是好事。若是過了今明兩日,傷口不那個……感染,太上皇能醒來,就該是有望。」

    柴瑞皺眉,跟着他出來的余公公小聲說:「陛下,他們方才說晚宴已經備下了,朝官和將領們在宮裏,流水席一直到了宮外,凡是參戰助戰的人,都有份吃食。娘娘說她為陛下擺了主席,陛下也去吃些東西吧。」你可別累垮了。

    柴瑞點頭,他真不想離開這裏,可是必須去露個面,就對孤獨客說:「我去半個時辰就回來。」

    孤獨客忙行禮說:「我與眾位御醫都會在這裏守着。」

    柴瑞又對余公公說:「你留在這裏。」

    余公公躬身:「是,陛下。」

    屋裏的人都行禮,柴瑞示意石副將與他一起走,兩個人匆忙地離開了,余公公送他們出門,一直到外面廊下。

    柴瑞和大太監不在屋裏,才有一個御醫湊到孤獨客身邊,將孤獨客拉到了角落中,低聲說:「郎中真覺得有望?」

    另外一個御醫也過來,在孤獨客耳邊急切地私語道:「太上皇已燈盡油干,加上刀傷近了心脈,不過三日了,郎中豈能如此誤導陛下?!」

    孤獨客緩慢地說:「能拖一時是一時吧。」眾人一聽也明白了,柴瑞喪母才四天,這個時候如果說老皇帝要沒救了,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御醫們不再詰責他,大家都默默地坐了,余公公又進來,走到孤獨客身邊看他,兩個人沒有說話,孤獨客嘆了口氣。余公公眼裏有了淚意,去寢室門口站了。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太監們一隊入內,給大家端上了晚餐。

    門口進來了兩個人,走向孤獨客,孤獨客一看,是韓長庚和杜方,忙起身小聲問:「你們怎麼來了?」

    韓長庚也放低聲音回答:「是陛下讓我們過來守着的。」

    三個人坐下,先吃了晚餐,然後悄聲交談。

    韓長庚問:「聽說賀侍郎下城去救了姐兒?」

    杜方點頭:「是,他見姐兒落馬,從城牆上坐吊籃下去的。」

    孤獨客說:「他的舊傷全都裂開了,血把衣服浸得沉甸甸的。」

    韓長庚特別嚴肅地說:「那我得跟姐兒說說,他們得復婚哪!」

    杜方很嚴肅地捻須:「正是這個理兒啊!」他不好意思告訴他們賀侍郎擁抱着凌欣的事,但是城上那麼多人都看見了,這早晚得傳開。

    孤獨客長嘆:「我也覺得是,賀侍郎對姐兒是痴情,可是,你們都沒見過賀老夫人,那是個刻薄的婦人……」

    韓長庚皺眉了,杜方想起自己家五娘子那個脾氣,也嘆了口氣。

    外面遠遠有人的話語聲,三個人忙站起來,余公公幾步走出了廳門,問道:「何事喧譁?」

    門外有人回答:「是二皇子康王和三皇子端王前來探視太上皇。」

    余公公說:「快!去請陛下回來!」有太監飛跑着去了。

    孤獨客等三個人也到了門外,余公公低聲說:「不能讓他們進門!」

    雖然攔着兒子不讓看父親有些說不過去,可是孤獨客馬上點了頭。

    院子外的吵聲越來越大,片刻後,兩個人掙脫了太監宮女們的撕拉,從院門處走來。一個三十來歲,一個二十四五的樣子,都有些像柴瑞,但遠不及柴瑞英俊陽剛。年長的康王虛胖,臉上的肉把鼻子擠得很小,年輕些的端王眼下已經有了大眼袋,眼角魚尾開張。

    余公公行禮:「兩位王爺,太上皇正在安寢,恐不能打擾。」

    康王抽泣着,眼角偷看端王,端王氣憤地大喊:「好大的膽子?!你這個閹人!竟然攔着不讓我們見父皇?!……」

    余公公彎身說:「不是不讓見,只是要等太上皇醒來……」

    端王衣袖一甩:「我只想守在父皇身邊儘儘孝心!你敢攔着我,我就磕死在這階前,讓天下人知道,新帝不許他的兄長們參見父皇!……」

    孤獨客說道:「這位王爺請莫大聲,你父有病,攪擾了他可不是孝順。」

    端王冷笑:「再不孝,也比不上不在床前伺病不孝!見都不讓見父皇叫什麼?」

    余公公說道:「王爺這樣說實在欠妥,咱家不過是想等着陛下前來。」

    端王上前推搡孤獨客:「我不想等了!讓開!」

    孤獨客一抬手,端王一連退了幾步,險些坐在地上,他大喊起來:「你竟敢打我?!反了天了?!新帝竟然縱容侍衛行兇?!」

    孤獨客說:「在下只是個江湖的郎中,不諳什麼禮儀,只是不喜有人碰我,王爺切莫再試,否則我下手沒輕重,打傷了王爺可不好。」

    端王切齒:「打傷了我你還能活命?!」

    孤獨客一挑眉:「當然,我分筋錯骨的手法,只有我能解開,也必須我的丸藥才能治癒,殺了我,王爺不僅要躺床上一輩子,每日呼吸都疼痛難忍。」

    端王不敢再硬闖,就大喊起來:「父皇!父皇!孩兒來看你來了!父皇啊!」

    杜方皺眉,對孤獨客說:「點他的啞穴吧。」

    孤獨客剛要上前,門口有人出聲:「陛下到!」


https://hk.yaoyao000.com/%E6%96%B7%E7%B0%AA%E8%A8%98-15540/17.html
相關:  愛莫能棄    重生帝王的將後  惡犬天下  電子掌控  掛了99次之後  馬賊之王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斷簪記第90章表白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斷簪記"
360搜"斷簪記"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9s 3.316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