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簪記 第59章應答

    賀雲鴻讀了凌欣這封寫在中秋的信後,心中再次喜酸糾結。這不是他一直想要達到的目的嗎?凌欣遞了和離書,表示與賀雲鴻恩斷義絕,作為「賀雲鴻」再上前去爭取,就已經不合時宜!只有讓凌欣喜歡上另一個人,一個攻心的蔣旭圖。一開始,他的確是在刻意迎合,可不久,他就分不清他寫的哪些是心機哪些是心聲。他從少年時就不願被情緒所左右,但現在,為了等她的信,他心緒不寧,寢食不安。可誰能說這不是好事?勇王說凌欣看重情義,她一定是讀出了自己寫入了信中的心意,才會被感動。她孤獨了許久,從沒有遇到過這麼一個能她相談甚深的人,所以她不想失去蔣旭圖,動了相伴永久的意願……他達到了目的!

    可是那個人不是賀雲鴻!她本來看向賀雲鴻的目光,已經投向他人。她是不是已經等待着見到蔣旭圖,看着合適,就要再披喜服嫁給他了?!……

    賀雲鴻回了家,悶坐在書案後,夜色深了,他才提筆回信道:「……欣妹談及要嫁人成家,為兄鄭重相告,欣妹切莫要輕許人家!先不說木頭兄弟一定要再次關切君的婚事,就是為兄我,也不會容君胡亂嫁人。欣妹若是不怪為兄唐突,為兄可以告訴欣妹,我迄今尚未定娶。我雖不敢說出眾,但是相貌周端,人品也很正派,平生潔身自好,無不良習氣,是可托終生之人。雖然這麼說有些自吹自擂,但是為兄實在不忍見欣妹匆忙之中亂就姻緣。若是梁寨主真的讓欣妹心中難受,再不濟,欣妹也該近水樓台,千萬莫要旁顧他人。……」

    賀雲鴻神色黯然地將私印蓋下,他知道他雖然自稱唐突,但這正是凌欣要聽的話!她既然試探,自己就該給個准信。不然她心中不安,若是旁邊有人對她關懷備至,保不定她又會他顧!賀雲鴻輕輕嘆了口氣,他現在知道了她的心性,就無法責備她。就如她說的,在心中,她是個孩子,遇到了打擊,自然轉頭跑開了,要去尋找能拉着她手的大哥哥。此時還好,這人是個與她談天說地的蔣旭圖,可是他一旦不及時應答,她覺得受到了拒絕,再次退縮,同時在她的山寨里,有個在她身邊跑來跑去獻殷勤的李旭圖張旭圖可怎麼辦?必須先將她定在蔣旭圖上!

    日後,她與自己時間處長了,明白了自己不會放手,她也別想逃掉,該是就能安下心來……

    只是怎麼將這個蔣旭圖轉到自己身上,賀雲鴻現在還沒有主意!

    他將信封好,放入匣里,準備次日送出。

    這一夜,賀雲鴻睡得格外沉。早上起來,情緒好了許多!他將胳膊枕在頭下,嘴角無法遏制地向上微翹:不管怎麼說,他得到了她的心。他完全有把握,兩個人的複合只是個時間和步驟問題。他一定能讓她回到自己身邊!她這輩子,再也別想像那次在城外那樣,無所牽掛地走出自己的視野……

    他洗漱早餐後,把匣子打開,把裝着玉竹簪的盒子拿了出來,將寫好的信取出了放入懷中,又將玉竹簪拿出來,才又鎖上了匣子。他將玉簪在手裏端詳了片刻,才出聲道:「雨石。」

    雨石從門外應聲進來,賀雲鴻給他簪子:「戴上。」

    雨石忙站在他身後,為他琯發,插上玉簪,戴上幞巾,又將朝服拿來,幫着賀雲鴻穿好,還佩戴了魚袋玉佩等。

    賀雲鴻說道:「我今天與二公子一同走,不用帶那麼多人。」

    雨石答應了下來,賀雲鴻回頭看了下桌子上的匣子,說道:「你就守在院子裏吧,別讓人進來,這個匣子不能丟了。」

    雨石連連點頭,「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這是公子的寶貝!」

    賀雲鴻難得心情好,笑着說道:「多嘴!」

    賀雲鴻與賀霖鴻一起離府,兩個人順路經過了幾處賀霖鴻新近買下的地宅。

    賀雲鴻到了衙門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將信裝入官衙書信的封子裏,加了特急給雲城令遞過去,然後才開始處理各種事物。

    無論賀雲鴻心中多麼彆扭,可是他一想到終於明確了兩個人的關係,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很愉快。這一日在官衙,他在忙碌里想着日後怎麼才能將賀雲鴻與蔣旭圖統一起來,是不是得讓勇王幫忙?是不是要自己去趟雲山寨?……

    日落回府時,賀雲鴻甚至讓車停下,去買了羊肉,準備以此想像一下雲山寨里烤全羊的味道。

    馬車進府,賀雲鴻剛一下車,一個小廝過來攙扶,低聲說道:「雨石在老夫人那裏挨打了。」

    賀雲鴻輕輕嗯了一聲,依然先回了自己的院子,進書房一看,書案和架子上都沒有裝信的匣子。他不緊不慢地回了正廳,桌子上自然也沒見他早上託付給了雨石的匣子。

    他讓進來的小廝們幫着脫下朝服,換了便服。他發現來的小廝們都有些戰戰兢兢的,不敢抬頭看他。賀雲鴻也不問雨石的事情,坐下來喝茶。又過了半晌,綠茗竟然來了,進門對他施禮,說道:「老夫人讓公子過去。」

    賀雲鴻抬頭看綠茗,綠茗低着頭不看他,賀雲鴻也不說話,起身往姚氏那邊走,綠茗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面。

    一進廳門,就見雨石跪在地上,低着頭髮抖,姚氏臉色陰沉坐在桌邊,一旁站着趙氏和羅氏,桌子上放着那個從賀雲鴻書房失蹤的匣子。

    賀雲鴻向姚氏行禮,平靜地問道:「母親可好?」

    姚氏仔細看着賀雲鴻,用下巴點着桌子上的匣子:「這裏面是什麼?」

    賀雲鴻坦然說道:「是我與機密之人往來的信件。」

    姚氏說道:「對方是誰?」

    賀雲鴻微微一嘆:「既然是機密,我自然不能說。」

    姚氏看向綠茗,綠茗跪下說道:「這些是三公子與那個山大王凌大小姐的通信!」

    姚氏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綠茗垂頭說:「三公子病重初愈時,堅持與二公子去見梁寨主,回來時手裏拿了兩段斷簪……」

    賀雲鴻厭惡地看了綠茗一眼,綠茗繼續說:「公子將那玉簪天天放在案首。後來,公子還讓我把那斷簪接上了,也是放在手邊……」她突然抬頭,看了賀雲鴻一眼,低聲說:「現在公子頭上,戴的就是那玉簪!」

    姚氏看向賀雲鴻,賀雲鴻輕聲道:「我們府里,什麼時候,丫鬟竟然能編排主人了?」

    羅氏氣憤地說道:「來人!將她拖出去!哪裏有這麼胡說的?!」

    綠茗大哭:「老夫人!那天嫁妝被拉走時,公子就在夜裏寫信。後來我聽說公子常常夜裏留在書房,過去公子讓我在書房陪着他,可是現在公子身邊不能有人。公子對這個匣子特別看重,若是公子沒與那個山大王通信,為何不能讓老夫人看看?!」

    羅氏呸了一口:「你是誰?!敢來指使老夫人?!還敢讓老夫人去指使三公子?!拖下去!」羅氏現在掌着內宅,幾個婆子忙上前將綠茗往外拖。

    綠茗大喊:「老夫人!我冤枉啊!老夫人,是您讓我看着三公子的情形啊!說有什麼不對的趕快告訴您呀!」

    姚氏開口說道:「等等!」她在羅氏驚愕的目光中看向賀雲鴻,說道:「你打開這匣子我要看看。」

    賀雲鴻搖頭:「母親恕孩兒不能。此事關乎太多人命,實在不能示人。」

    姚氏氣得哆嗦:「不能示人?不能示人你怎麼就放在你的屋子裏?」

    賀雲鴻看着雨石搖頭道:「我原以為,我府可保機密,我身邊的人也都可靠。但如今我書房竟然如此鬆懈,我怎麼能再放心要務?難道要將這些東西留在衙門裏被有心之人偷去嗎?」

    雨石哭着說:「公子!是綠茗姐姐帶了人來拿的!」

    姚氏喝道:「住口!」她看向賀雲鴻,咬牙切齒地說:「既然這不是你與那山寨女子暗中往來的證據,你為何不打開?!來人,給我砸了!」

    賀雲鴻微微搖頭:「母親且慢,這裏面的確有重要的文書,母親怎不想想,我已寫下和離之書,為何還要與她暗中往來?」

    一句話,倒是將姚氏問住了,賀雲鴻笑了一下,似自言自語般說:「沒想到,我沒答應她,她就……」

    姚氏皺眉問:「誰?你沒答應誰?」

    雨石如果不是個機靈的,也不會跟了賀雲鴻多年,聽了賀雲鴻的話立刻明白了。他被打了一頓,心中正恨綠茗鬧騰,馬上說:「老夫人,是綠茗姐姐。那天中秋,她衝進了公子的房中,哭着要公子收了她,公子當時不舒服,沒答應她,她就不依不饒,跪在地上,拉了公子的衣服不讓公子起身,我們七八個人進去才把她扯出來的!老夫人可以問問院子裏的其他人,她又喊又鬧,打擾公子休息,滿院的人都知道。公子怕她被罰,才沒讓人說出來。」

    姚氏怒:「什麼?!」她看向綠茗。綠茗大哭着說:「老夫人,是您說要讓三公子收了我的呀!我也是試探三公子是不是在和那個山大王……」

    羅氏又說道:「這可是越來越不要臉了!還不給我堵了嘴!」這次,姚氏沒阻攔,幾個婆子過來,將綠茗的嘴堵了,將她往外拉。綠茗掙扎着,一個勁兒看那個匣子。

    姚氏伸手拿起匣子,準備往地上摔,賀雲鴻聲音平穩地勸道:「母親,我倒是不怨她這些時日糾纏不放,但是她不該將朝事攙和進來,若是母親不信我的話,可以讓父親讀讀那些信,但府中的人,包括母親,都絕對不能看。」

    姚氏半信半疑,說道:「讓相爺來。」有人去請賀相了。

    過了一會兒,賀相走進來,他一直與姚氏除了談事情,不說別的話。他一進門,就皺着眉頭問道:「什麼事?你們在幹什麼?」

    姚氏挺想藉此機會與賀相吵幾句,她哼了一聲,雙手一送匣子:「你看看裏面是什麼!是不是三郎與那個女子的來往書信?!」

    聽了姚氏的話,賀相更皺眉,賀雲鴻走到賀相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是和……」他用袖子遮住人的視線,向賀相用手比劃了個「五」字。賀相勃然大怒,奪過姚氏手裏的匣子一下推入賀雲鴻的懷中,指着姚氏說:「這是重要的事!你莫要再胡鬧!」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姚氏捂着胸口,憤懣地看着賀相離開,然後對賀雲鴻含淚說:「我只是不想……不想讓你……」

    賀雲鴻點頭嘆氣:「我明白母親的心。」

    姚氏盯着賀雲鴻的眼睛說:「孩兒,你發誓,一輩子,不要和那個女子在一起!」

    賀雲鴻看着姚氏點頭:「好,母親,孩兒發誓,只要母親在意我,不得母親的同意,我不會和那女子在一起。」

    姚氏心中一寬,微笑起來:「孩子,我是為了你好,那個凌大小姐過去是個傻子,她生下了的孩子也會傻的!咱們府,絕對不能要這種人!」

    賀雲鴻笑了笑:「孩兒謝過母親的好意。」他的語氣似乎與過去一樣溫和,可是姚氏卻覺得他的眼神里,有種疏遠感。她仔細看賀雲鴻,賀雲鴻表情淡然。他自從進門,就沒有過什麼驚慌失措的樣子,想來那個綠茗沒說實話,她對着賀雲鴻點頭:「你忙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去吧。」

    賀雲鴻將匣子夾在腋下,對着姚氏行了一禮,說道:「母親也好好休息吧。」

    姚氏看雨石,剛要說什麼,賀雲鴻對跪在地上的雨石說:「還不快起來,我那邊好多事呢。」雨石忙爬起來,向老夫人行禮,一瘸一拐地跟着賀雲鴻走了。

    姚氏嘆了口氣,對羅氏說:「把那個綠茗打發了吧。」

    趙氏有些不死心,小聲說:「可是我覺得三弟……」

    羅氏忙笑着說:「我聽夫君說,三弟最近可忙壞了,在他的馬車上都打瞌睡呢。」

    姚氏擔心地說:「那可不好呀!會凍着的!讓人給他補補……」

    雨石拼命跟在賀雲鴻身後,見賀雲鴻越走越遠,自己腿疼追不上了,就帶着哭腔喊:「公子!公子!等等呀,這事不怨我吧?您不會聽老夫人的話把我趕出去吧?」

    賀雲鴻停步,等他到了面前,問道:「你說什麼了嗎?」

    雨石搖頭:「我說不知道裏面是什麼,這是實話呀!我真的不知道。」

    賀雲鴻嗯了一聲,又繼續走,說道:「我買了羊肉,你可吃些。」

    雨石高興了:「太好了!」

    賀雲鴻問道:「這頓打沒白挨吧?」

    雨石哀叫:「公子!你好心狠!」

    賀雲鴻輕聲說道:「該是正相反吧?」

    雨石想了想,嘆了口氣,看着前面賀雲鴻的背影,說道:「公子,你放心吧!這次是我沒防備,日後別想有人再這麼幹!」

    賀雲鴻這才沒說話。

    當晚,賀雲鴻將匣子帶到了床上,洗浴後半躺在床上,打開匣子讀信,外面有人說話,雨石跑進來,說道:「是二公子。」賀雲鴻點了下頭,將手邊的信帛一一折了,放入匣中,又將匣子放在枕邊。還依然半躺着,沒有起身。

    賀霖鴻下衙後去一處已經買下的地宅內看了看改建的情形,回到家時已經是黑燈瞎火了。他一進門,羅氏忙過來幫着他更衣換鞋,一邊將姚氏那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最後小聲嘆道:「不知道母親是怎麼了,碰到凌大小姐的事就變得毫無道理,竟然幫着一個丫鬟擠忒三弟,簡直是拿三弟當了賊一般,還逼着他發誓不能娶凌大小姐……」

    賀霖鴻苦笑:「我趕快吃點東西,過去看看他。」

    賀霖鴻匆忙吃了些飯,就來看賀雲鴻。他進了寢室的門,見賀雲鴻神色倦怠,眼睛下面有暗影,心中真怨母親多事。現在因籌辦兵事,大家都忙得手腳朝天,可賀雲鴻回府都不得安寧。他沒在意賀雲鴻的疏懶,直接坐在了他的床邊,知道不能安慰賀雲鴻,只笑着指了下賀雲鴻手臂邊的那個匣子:「我娘子說,今天差點被母親砸了。」


    賀雲鴻閉上眼睛養神:「砸唄,看了對她也有好處。」

    賀霖鴻壞笑:「你不怕母親一生氣,一把火燒了?」

    賀雲鴻說:「我再寫出來就是了。」

    賀霖鴻驚訝地問:「你都記住了?那怎麼還總讀?」

    賀雲鴻帶着絲疲憊道:「看看她的破字唄。」

    賀霖鴻哈哈笑起來,那時賀雲鴻對父親說要再娶凌大小姐,賀霖鴻也在場,他還幫着三弟收遞了那麼多信件,當然知道三弟是較了真。只是母親那邊……

    賀霖鴻說:「就是父親出面來定這個婚事,母親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聽說,她還逼着你發了誓?」

    賀雲鴻不睜眼地嗯了一聲,賀霖鴻想起上次賀雲鴻定的刺殺之計,問道:「你不會日後真讓人捅你一刀吧?」

    賀雲鴻微嘆:「最好別走到那一步。」

    賀霖鴻搖頭:「但我聽今天那情形,即使你挨了一刀,母親還是可能不允哪!你會守諾?」

    賀雲鴻說:「我說的是,只要母親還在意我……」

    賀霖鴻想了想,笑道:「她在意你,自然因你受傷什麼的,就允了你。她要是怎麼都不同意,可見就不在意你了,是不是?那你就不必遵守諾言了?」

    賀雲鴻閉着眼睛:「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賀霖鴻苦笑:「你可真夠倒霉的!」

    賀雲鴻睜開眼睛,平靜地說:「不,你不明白我多幸運,哪怕……」

    賀霖鴻的腦中忽然閃過賀雲鴻滿身鮮血的樣子,心頭一跳,忙說:「停!有什麼事我一定幫你安排好!多撒些雞血就夠了!別說什麼不好聽的!」

    見他如此着急,賀雲鴻看着他一笑,笑容罕見地溫暖。賀霖鴻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三弟這是在表示對他的感激?天哪!這個傢伙可是個心硬血冷的,就是動了情,也要用手腕,哪裏有過直率的表達?現在竟然這麼溫柔對我,我可受不了……

    賀霖鴻換了個話題問道:「父親那邊的事如何了?」

    賀雲鴻又閉上眼睛說道:「兵力的集結已按時完成,糧草也已到位,快發兵了。」

    賀霖鴻點頭:「那好,你睡吧,我跟我娘子提一下,讓她幫你盯着後宅,換幾個人。一個丫鬟,還沒成妾呢,就開始算計人了,按理說……」他停了下來,沒說完。像是這樣設計主人的下人,一般是不該留着了。人一旦走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綠茗敢借着老夫人來動賀雲鴻最珍貴的東西,妄想讓老夫人掐斷賀雲鴻與凌大小姐的聯繫,可見其心之險惡。若是讓她嫁給賀府中人,日後難免噁心到賀雲鴻。若是將她賣出府去,她在賀雲鴻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對賀雲鴻和賀府都很了解,這絕對不可行。

    賀雲鴻微嘆:「留她一命吧。」

    賀霖鴻搖頭道:「你呀!」他說着起身,往外走,到了門口也不回頭,向後擺手,大聲說:「好啦好啦!不用送不用送了!也別說謝我!」

    賀霖鴻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羅氏迎上來,幫他脫了外衣,帶着丫鬟們伺候他洗了臉,兩個人躺到床上,羅氏問:「三弟怎麼說?」

    賀霖鴻回答:「他能說什麼?他現在只想將人找回來。」

    羅氏小聲說:「三弟這麼用心呀,看來那匣子裏真是與凌大小姐的書信吧?可是要娶凌大小姐,那得多麻煩哪!」

    賀霖鴻嘆了口氣,他現在覺得自己很幸運!

    他當初見過羅氏一面,覺得這個女子美麗,娶個美人養眼,結果娶回羅氏,發現好長一段日子,無法和羅氏真的交談。可是羅氏性子溫柔,跟着自己在府中被人瞧不起,又因為無子,被母親拿捏譏諷,這麼多年,她都默默地承受下來了,不曾吵鬧過一次,自己感激她的忍耐,就是沒通過一封信,沒真的談到什麼,他也不想納妾,兩個人不過得挺好?而三弟,就是他哪天如願以償了,母親對凌大小姐滿懷仇恨,凌大小姐的性子又那麼暴躁,三弟日後怎麼斡旋?他為三弟想想都累啊。

    他對羅氏說:「那個綠茗你得小心些,把以前與綠茗近的那些丫鬟也打發了。」

    羅氏說:「這事剛過,母親的一個陪房就來說,要把綠茗給她的兒子呢。」

    賀霖鴻鼻子出氣:「這是母親想留着綠茗,提醒三弟別忘了這事。」

    羅氏嘆氣:「母親這是什麼幹什麼呀!」

    賀霖鴻在黑暗裏撇嘴:「她就是閒的!和父親鬧翻了,現在又鬧騰三弟,好日子不知好過着。」

    羅氏問:「那給不給綠茗呢?」

    賀霖鴻說:「給唄!我就不信哪個男子能容自己的娘子還惦記着別人。」

    羅氏一下笑了,說道:「那個婆子的兒子可不是個好東西,喝酒打人……」

    賀霖鴻忙說:「你別出面了!去問母親,母親定是讓你給的。你最後要對綠茗說是母親安排的。綠茗竟敢算計三弟,可見她是失心瘋了,別讓她哪天咬你一口。」

    羅氏說:「多謝夫君提醒。」

    賀霖鴻有些得意地說:「既然這樣,娘子要如何獎勵夫君呢……」

    入冬之時,二十萬大軍整合完畢,北上開往臥牛堡方向。糧草物資由二十多萬民工運送,隨軍而行。雖然大家對此次的軍事行動沒有抱必勝的信心,可是京城中還是喜氣洋洋,對本朝再次顯示武力大加讚美。每隔幾天,就有北方軍情報來,自然是正在向北挺進,聽着特別鼓舞。

    雲山寨里的氣氛也很好,凌欣接到了蔣旭圖說讓她考慮嫁給他的信後,心就安了:她無需因為弟弟有了女朋友而感到失落,她也會有一個與自己手拉手同行的人——這輩子,她再也不會成為剩女了!蔣旭圖與她通信了這麼長時間,她對他傾訴過自己最擔憂的事,分析過自己的弱點,他寬慰了自己的心。這是個對她尊敬,對她愛護的人!

    這種精神之愛,比現實中的一見鍾情,更讓她意醉神迷:他們在信中從來沒有過衝突,蔣旭圖理解她的思想,他的話語,日夜陪伴着她,她習慣了在頭腦中與他交談……凌欣來到這個世間,頭一次找到了知心的人,她很珍惜這種感覺。這個人進入了她的心,凌欣等不及地想見他!除非看着實在不舒服,凌欣真的想和蔣旭圖在一起。

    這次,她覺得從頭到腳都踏實,不像上次賜婚後,臨到成親她都心中發虛。

    當然,她又有些擔心對方的母親是不是個挑剔的人,對方有幾個兄弟姊妹,日後好不好相處……

    人在不可能擁有所有信息的情況下,頭腦會進行估計,凌欣認定了蔣旭圖,就又開始腦補美好:蔣旭圖竟然能在信中對自己許下婚事,看來他無需讓父母給他做決定,那要麼他像雷參將那樣沒有父母,能自己做主,要麼他的父母開明,允許他私定終身。這兩種情形,都好過凌欣前一次婚姻中遇到的賀家的狀況。

    何況凌欣又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蔣旭圖是個什麼樣的人:大方寬容體貼……這樣的人肯定出自個良好的家庭!

    而且,凌欣也知道了自己的短處不是?這次,如果有讓她憤怒的事,她要先好好勸解自己!然後冷靜地講道理,不會再如上次那樣莽撞……

    蔣旭圖說自己長相周端,就是周正端方吧?該是個眉眼方正面龐樸實的人吧?凌欣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可以依據的面孔,最後自己在紙上畫了個完全正常的人頭像,三停均勻,臉寬五眼,額高四指,眉毛平直,眼睛細長,鼻孔不露,嘴如仰舟……凌欣畫了謀士的方巾,看來看去,像是她見過的城門處貼的那些畫像……

    凌欣笑着給蔣旭圖寫信:「兄長如唔,我見信十分欣喜,兄長真是對我十分擔待!我深感慚愧。我為兄長畫了像,是真正的端方周正,兄長覺得如何?……」她將自己的畫像標上了「我想像的兄長之模樣」,與信一起寄了出去。

    這麼做,表面上似是在玩笑,其實卻是答應了。日後兩個人見了面,大約看對了眼,就可以繼續發展了吧?

    凌欣甚至開始計劃後面的事了——蔣旭圖是勇王的幕僚,兩個人如果定下來,他會向勇王開口的吧?自己的嫁妝都在勇王府,根本不用再準備一次。如果有什麼問題,自己對勇王說就是了……要求嫁給他的幕僚?!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呀!

    凌欣想起在哪裏讀過,真愛最初的表現,就是讓女孩子變得大膽,讓男孩子變得膽怯。自己這次一定是認準了吧?她可不是大膽了嗎?竟然要對勇王說要嫁人了!

    勇王不會不同意吧?勇王既然指定蔣旭圖來與自己聯繫,該是對他十分信任。可是會不會……管他呢!打完仗後拉着蔣旭圖一起來雲山寨就是了!讓他的家人也搬來,反正這裏大家都有事做,山寨富裕,已經養了那麼老幼。自己與蔣旭圖可以攜手同行,自由自在地遊山玩水,這不就是自己過去嚮往過的理想伴侶嗎?生活不要太美好!……

    這件事定了,凌欣做事的效率也加快了。

    她的養父是化學教授,當初設計遊戲時,她將不同爆炸物所需的材料和配製,寫入了程序。雖然許多材料的化學合成此時無法完成,但是凌欣還是在這個時代現有炸藥的基礎上,制出了她認為這個時代最強的爆炸物。當然與後世的液++體+炸+藥不能相提並論,但是殺傷力比此時普及的黑+火+藥強大了許多。

    雖然她聽說火藥已經被用在了攻城中,可是她知道她造的炸藥是更危險的大兇器,不到萬不得已,不該動用。但是那時在京城,人們都表示周朝無法抵抗北朝。凌欣認為這是自然的——那邊是畜牧文明,鐵騎鏗鏘,這邊農耕文明的軍隊肯定處於弱勢。她煽動了勇王領軍抗敵,就必然要幫助他得勝,否則只有坐看國土淪喪。

    凌欣做實驗時,岩石飛迸,響聲轟然,隆隆聲甚至傳到了雲城,雲城令派人前來詢問,因已然接近十一月,凌欣就說雲山寨在放爆竹,不小心炸了,沒有傷人。雲城令聽了十分擔憂,又遣人前來再三勒令雲山寨注意安全,不可私制爆竹,以免傷及人命。

    凌欣也十分小心,不敢大意。對她而言,造火藥不是個難事,運輸才是問題!誰敢千里迢迢地運火藥啊!只能運原材料。

    按照蔣旭圖信中所說,這次賀相徵集起的軍隊,就是打不過臥牛堡的戎兵,也能形成個僵局,讓對方不在這個冬天南下。她的時間很充裕。

    凌欣計劃將材料運到京城附近,再進行混合。從雲山寨到京城,哪怕慢慢地走,兩個月也到了。她打算來年一到秋天她就出發,入冬前到京城附近,找個小地方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到時候守株待兔等着北朝來犯,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凌欣自信滿滿。

    可是,十二月初,她就得到了臥牛堡之戰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周朝已經敗了的消息。杜軒把凌欣和韓長庚叫入了內寨的議事廳,告訴了他們這個噩耗。

    「什麼什麼?!不可能!這齣兵才多長時間?我朝的軍隊已經敗了?!」凌欣愕然問打探到了消息的杜軒。

    杜軒點頭:「我聽說的是,我朝的二十萬軍隊還在路上,臥牛堡的戎兵就突然發動,衝擊了原來與他們對峙的我朝軍隊。我朝軍隊不敵,就向援軍方向撤退,本來兩軍相合,正好可以抵擋住南下的戎兵,可是具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朝軍隊潰敗,現在戎兵已然南下!」

    凌欣雖然聽明白了,還是不可置信,「你肯定?!你肯定嗎?!」

    杜軒嘆氣:「絕對肯定!北朝進犯的沿途官員,不僅向京城,也向各地傳了軍訊。雲城令得到了官衙傳遞的火急通報。」

    凌欣使勁搖頭:「不!不應該!我朝軍隊怎麼能這麼不堪一擊?!」

    杜軒點頭:「我也覺得不該如此迅速。」

    韓長庚說道:「是不是有人向北朝那邊透露了消息?對方有了防備?」

    凌欣緊皺眉頭說:「這是可能的。朝廷要發兵,已經準備了好幾月,往那邊遞個消息,告訴我軍何時到達,那邊完全來得及準備。」

    韓長庚一拍桌子:「找出這人來該把他剁成肉泥!」

    杜軒說:「其實,大軍一動,那邊知道了也不足為奇。只是如此慘敗,卻是蹊蹺。」

    凌欣站起來,在屋子來回走,「糟了糟了!我忘了一個參數!」

    杜軒和韓長庚對視,杜軒問:「黑妹妹,你什麼意思?」

    凌欣握拳放在嘴前說:「我太相信朝廷了!自從知道朝廷會起兵,我就覺得今年北朝過不來了。你們想想,二十萬軍隊,就是收不回來臥牛堡,也會讓北朝以為我們有了準備,嚴陣以待,他們難道不該找個我朝沒有聚集起軍力的時候來?……這道理聽着不錯,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

    杜軒追問:「什麼事?」

    凌欣氣得咬自己的指節:「有人會『作死』這件事!」

    杜軒手一舉:「我同意,肯定是有人作死了!」

    凌欣喃喃地說:「現在的情況太糟了!真是太糟了!」

    韓長庚和杜軒都看着凌欣,凌欣的臉都有些白了,站住說道:「我們二十萬軍隊潰敗,這比開門揖盜都可怕啊!」

    韓長庚不解道:「姐兒為何這麼說。」

    凌欣一拳打在手中:「二十萬軍兵的糧草啊!」蔣旭圖說過大軍糧草配備充足!

    杜軒恍然:「哎呀!我軍潰逃,那些糧草就資助了戎兵!」

    凌欣的心急成了一個結:「正是如此!我軍給敵人準備了軍需!無論我以前估計他們到達京師的時間是多麼短,現在必然是更短!勇王還在南方,他離開京城才幾個月?也就半年多吧?我希望他能有支五萬人的隊伍,聽說他離京時有一萬人,現在能多幾個人?!我給了他弓、弩的圖,可他能造出來多少?!他肯定沒有準備好!京城的防禦更是沒有到位!我要馬上去京城!你們帶着東西隨後來!」



第59章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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