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太監野心不小啊,居然還惦記着坐上龍椅,這是打算來世當皇帝啊。」田雞一聽更加興奮,用袖子擦乾淨龍椅上的灰塵,一把金光閃閃完好如初的龍椅呈現在我們面前。「估計身前伺候人給伺候煩了,也想噹噹主子的癮。」
「不是這樣。」凌芷寒聲音艱難但卻極其肯定。「若是陸喬想藉助風水坐擁天下,那他未必太過兒戲,放一把椅子在寶地龍穴上,並不能讓他有九五至尊之命,何況這裏是貴壓千官,後世只會出位極人臣的高官,但並非是天下主。」
「凌芷寒說的對,陸喬應該對風水有些見地,這麼淺顯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放龍椅在這裏並不是他想當皇帝。」我點點頭。
「那他這是唱哪一出啊?」田雞問。
「棺槨位置偏北,而龍椅居中,你們有沒有感覺這棺槨像是在朝拜龍椅的方向……」宮爵來回看了幾眼若有所思。「不對,是朝拜坐在龍椅上的人。」
「陸喬一生富貴,全是受帝王器重,陸喬一直侍奉熹宗,死後感恩戴德供奉帝王也說的過去,看來此人也是忠義之輩。」凌芷寒說。
「我看不像。」我目光落在龍椅上整齊擺放的一套衣服上,慢慢拿了起來,在他們面前展開。「如果陸喬出於對皇帝感恩戴德,那這龍椅上擺放的應該是龍袍才對,明代龍袍以黃色的綾羅為主,上繡龍、翟紋及十二章紋,可這套衣服絕對不是龍袍。」
「這衣服也是明黃色,而且上面也有龍,不是龍袍那是什麼衣服?」凌芷寒問。
我手中衣服上繡兩條行龍紋於衣襟左右,在前胸後背加正面各有坐龍紋,看上去和龍袍無異。
「你們仔細看就會發現,衣服上的龍紋少了一爪一耳,這不是龍袍,這是蟒袍。」我指着衣服上的圖案說。「蟒袍與皇帝所穿的龍袞服相似,本不在官服之列,而是明朝蒙恩特賞的賜服,只有少數人能穿此服。
」
我轉身從龍椅上拿起一把刀,拔出鞘,一聲龍吟寒光逼人,刀的造型奇特,厚背薄刃,有如剃刀,不過整截刀身具有弧度,刀柄頗長,可以雙手使用,刀鋼純韌犀利無比。
「這是繡春刀,是明朝錦衣衛佩戴的專用兵器,職位越高所用的繡春刀越好,看來陸喬在此供奉的是一名錦衣衛,而且職位不低,能穿上蟒袍想必應該是指揮使級別的人。」
「這個太監有點意思,自己主子是皇帝,他不供奉,卻供奉一個錦衣衛,而且還是把衣服和刀放在龍椅上,這意思是說,他供奉的這個錦衣衛應該坐在龍椅上……」田雞眉頭一皺疑惑不解。「大逆不道啊,他這意思擺明是說,這個錦衣衛能執掌天下。」
「是有些說不過去,陸喬好歹也是掌印太監,錦衣衛指揮使不過正三品的官員,那個時候宦官權傾朝野,而且陸喬有深得皇帝器重,怎麼會在自己墓里供奉一個錦衣衛,看這架勢,可不像是場面話,人都死了還要畢恭畢敬供奉着。」宮爵也一臉遲疑。
「開棺,看看這個太監到底想幹嘛。」我深吸一口氣,搞不明白陸喬這樣做意欲何為,然後轉身指着凌芷寒。「你別說話,這事不搞清楚,心裏懸着不舒坦。」
田雞聽到要開棺,被誰都麻利,我們三人合力,幾乎用盡全力才把棺材撬開,陸喬奢侈已經到了極致,竟然用皇家專用的金絲楠木給自己打了這口棺槨。
推開後我們看見裏面一個穿杏黃色平金繡衣服的男人,可看不見正面,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棺材裏有這個樣子的死人,不是平躺睡在棺材裏,而是兩手、兩膝和頭一起着地,爬在棺材中。
「這個陸喬怎麼稀奇古怪的,挺屍都和別人挺的不一樣。」田雞在棺材裏翻動,應該是沒發現什麼東西,有些失望。
「五體投地……」宮爵來回看看棺材裏的陸喬和對面的龍椅。「他的頭正對着龍椅,在棺材中的樣子,正好是五體投地的姿勢,他……他居然死後都對供奉的人如此恭敬。
」
我把陸喬翻轉過來,曾經顯赫一時的掌印太監,如今只剩下一堆枯骨,只有腰間繫着的腰牌上還刻着他的名字。
這個古墓倒是我見過為數不多不合常理的陵墓,看的出陸喬對他供奉的這人極其敬重,即便死後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完全是發自肺腑的恭敬,可惜在墓室和棺槨里我們都沒找到有文字記載的東西。
我本想搞清楚陸喬供奉的到底是誰,看來這個秘密除了他之外,誰也不可能知曉。
我瞟見角落中的凌芷寒,對我們所作所為憤憤不平,可又不敢吱聲,瞧她一臉憋屈,實在於心不忍,我讓宮爵和田雞幫忙,重新把棺槨蓋好。
墓里本來就陰冷,加上剛才掉落下來渾身濕透,衣服還留給凌芷寒包紮傷口,渾身冷的起雞皮疙瘩,我目光落在被我丟在龍椅上的蟒袍上,走上前把濕漉漉的衣褲脫掉,突然想起還有凌芷寒在墓里,連忙把衣服擋在身前,看了凌芷寒一眼,發現她早把頭偏到角落中,一臉秀紅一動不動。
「我可不是存心的,你千萬別亂想,下墓誰還想着會有女的。」我連忙給她解釋,免得再給我扣頂什麼帽子。
我穿上蟒袍大小居然剛合適,把玉帶一束,頓時感覺都不一樣,果然是人要衣裝,瞧了瞧旁邊的龍椅,這可不是誰都能做的,往上面四平八穩一座,手裏順勢把繡春刀握起。
「看看,威不威風。」我大聲問宮爵和田雞。
「你穿着蟒袍坐在龍椅上,搞不搞笑。」宮爵搖頭苦笑。
「要不你們都來坐坐,這可是龍椅,天下就一個人能做,多大造化才能登九五至尊的寶座,都來沾沾貴氣。」我笑着說。
「沒興趣,那玩意硬邦邦的,坐着膈應也不舒服,這麼大的椅子,躺也不是,睡也不是,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惦記,也沒瞧見哪兒好。
」田雞又蹲在凹槽邊開始往包里裝金銀珠寶。
「瞧你那點出息,坐上這椅子,天下都是你家的,你還至於拿那點陪葬品。」我白了田雞一眼。「再說,我就沒搞懂,你裝這些金銀珠寶幹嘛啊?」
「看你口氣大的,這裏的東西帶出去,那還不是天價啊,我累死累活不就圖這個。」田雞擰過頭一本正經的說。「我跟着你們可是出生入死,就沒遇到過一個正常的墓,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算是天開眼了,你們說我能放過這裏的東西?」
「那你打算怎麼把這些東西帶出去呢?」宮爵靠着墓壁坐在地上漫不經心的問。
「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等我收拾好了,我們再找出路,這麼多人在了,還怕出不去。」田雞不以為然的回答。
「你就只有一句話說對了,就是這裏是正常的墓,這兒可和咱們之前找到的那些地方不一樣,陸喬也挺正常,所以他死了就沒打算再爬起來,既然是正常的墓,你認為陸喬還會留其他的出口嗎?」我坐在龍椅上苦笑着問。
田雞一愣,猛然拍了一下腦門,焦頭爛額看着面前的金銀珠寶:「我跟着你們怎麼就沒遇到一件順心的事,我不管,就算出不去,我死也得死在這金銀珠寶上。」
田雞邊說邊把凹槽里的財寶全刨出來鋪滿一地,整個人往上一躺,看着他愛財如命的樣子,我和宮爵無言以對的苦笑。
「你這麼貪財,我給你說一個好地,知道什麼叫金井玉葬嗎?」我笑着對田雞說。
田雞睡在財寶上無精打采問:「什麼叫金井玉葬?」
陵寢地宮中,設棺槨,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個長型方孔,中間填的是黃土,也就是選擇墓穴時的第一鏟黃土,叫做金井。
在棺槨內死者口中含有玉石,稱為玉葬。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古人認為金井可以溝通陰陽,交流生氣,而玉葬能夠保持屍體不腐爛。
金井玉葬在明代是最高等級的葬禮。
「剛才我翻陸喬屍骸,見他嘴裏有玉石,以他的身份應該也用了金井玉葬,你把他棺槨推開,下面肯定有金井,那裏面裝的才是陸喬最看重的寶貝。」我笑着說。
田雞估計是聽到寶貝,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招呼我們幫忙,憋一口氣硬生生把棺槨推開,在下面果然有一個長方形的孔。
他把手伸進去摸出一截純金的圓筒,上刻蟠龍出雲紋,田雞拿在手裏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搖晃一下聽見你們有響動,擰開圓筒裏面有一長條乾癟的軟綿綿的東西。
田雞拿在手裏左看右看,然後一臉茫然問:「這是什麼東西?」
「這可是陸喬的寶貝,這樣給你說,整個墓室里所有的金銀珠寶,在陸喬眼裏都比不了你手裏拿着的這東西。」
「這麼金貴?」田雞皺着眉頭放在鼻前聞了聞。「不金不銀的,像肉乾一樣,這東西能吃?」
「你可以吃吃看。」宮爵已經忍不住笑出聲。
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凌芷寒也抿嘴而笑。
「應該可以吃吧,反正都是肉。」我點頭強忍沒笑。
「別欺負我不懂,趕緊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田雞有些着急。
「都說了,陸喬的寶貝啊。」我翹着嘴忍俊不已。「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又不是沒有。」
「我有?」田雞一愣滿臉疑惑。「陸喬的寶貝我怎麼會有。」
「你也有寶貝啊,和陸喬的一樣,不過你在身上,他的在你手裏。」我指着田雞兩腿之間,噗嗤一口笑出聲。
田雞憨憨的想了半天,突然臉色一白,慌亂的把手裏東西向我砸過來,手不停在身上擦拭:「有你這樣捉弄人的嘛,我居然還聞了一下。」
「誰捉弄你了,我都給你說了,是陸喬的寶貝,哈哈哈。」我笑的前仰後合,凌芷寒捂着嘴最終也還是笑出聲。
「你自己說這東西對陸喬來說是不是寶貝,整個墓室的東西都抵不過吧。」宮爵樂呵的眼淚快流出來。
田雞白了我們一眼,蹲在金井邊,看樣子心有不甘,還想摸點東西出來:「這裏面有個鐵環,像是可以拉動……」
轟!
田雞剛一拉動,我們就聽見旁邊的墓壁一聲轟鳴,一道暗門應聲開啟,我臉上的笑瞬間凝固,沒想到這墓室里陸喬竟然還設置了暗室,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想要捉弄田雞,真還不容易發現。
「這太監怎麼神叨叨的,死都死了也不消退,還弄暗室,走,瞧瞧去,指不定裏面還藏着什麼寶貝呢。」
我說完剛想從龍椅上起身,轉頭發現凌芷寒和宮爵還有田雞瞠目結舌看着我,瞧他們這表情,我下意識蠕動喉結,他們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每一次他們臉上浮現這樣的神情,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我舔舐一下嘴唇,慢慢轉過身去,發現龍椅的背後,隨着暗門開啟,一幅隱蔽的畫像懸掛在墓壁上,原來是畫像,我心裏長鬆了一口氣。
可往畫像上看了一眼後,頓時嘴慢慢張大,那畫像上一個穿蟒袍手握繡春刀,氣宇軒昂威風凜凜的男子端坐在龍椅上,就和我現在穿着一模一樣,甚至連龍椅都一樣。
我站到龍椅上,仔細看向畫像中的人,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種在照鏡子的感覺。
畫像中坐在龍椅上的人,不但穿着打扮和我現在一樣,就連樣子也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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