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順着她的手指抬頭向上,透過立交橋的橋樑下望去,天空陰沉沉的,感覺用不了多久就該下雨了,而陰沉沉的天空下,高樓林立,和往常一樣,啥奇怪的東西都沒有。
他疑惑地回頭再看着嚇得全身顫抖的錢佳道:「咋了?有怪獸?」
「是啊!有個鬼啊!」錢佳的聲音都顫抖了,這時候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正受到恐怖威脅的可憐女孩,哪裏看得出昨天那彪悍的模樣。
「靠!有沒有搞錯?你就是個鬼,難道還怕鬼?」王治再次忍不住看過去,半空中依然啥都沒有,不過他收回視線的時候,往下瞟了一點,正好看見一個穿着襯衣,帶着眼睛的三十餘歲男人,腋下夾着一個文件夾,不慌不忙地朝立交橋下走來,而這個男人,正是王治前天下午去幫着刷牆的主顧。
他一見這男人,臉上立刻笑了起來,甚至朝着男人招呼道:「哎,老闆,早上好啊!」
男人聽見他的叫聲,扭過頭來看了看,臉上也沒啥表情,然後就文雅的一轉身,朝着王治走了過來。
王治正打算再說兩句甚麼,以便打好關係,萬一他以後再裝修啥的,說不定就想起自己了,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張嘴,他的身後再次傳來了錢佳的驚呼聲,只是這聲驚呼里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他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急忙扭頭一看,哪裏還有錢佳的影子,空蕩蕩的,他左右看了看,然後順便往下看了一下,發現地上還剩下一點點的黃色頭髮,這錢佳居然已經全都鑽進土裏去了。
他愣了一下,正打算開口問一問時,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淡然地看了看王治,然後眼睛也看向了地上,而他看的地方,正好是錢佳那露出來一丁點的頭髮。
「你怎麼不走?」他的語氣是那麼的平淡甚至說冷淡,仿佛不帶有任何的感情。
王治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盯着男人看了看,等確認這男人確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而是看着錢佳那剩下的幾根頭髮時,他心裏猛然一顫——這……同類啊!
兩個男人和一個女鬼,保持着詭異的沉默,誰都沒有說話,然後男人再次開口了:「出來吧,你太瘦了,我不吃你。」他的聲音依然是那麼的毫無感情,可說出來的話讓王治驚訝的同時,更加的摸不着頭腦了。
錢佳乖乖地從地底下冒出了一個頭來,驚恐而可憐兮兮地看着男人道:「你真不吃我?」
王治的眼睛轉了一圈,發現這事太奇怪了,怪得自己一點也摸不着頭緒,於是他緊閉着嘴,看看這兩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男人的神色依然,卻沒有再理會錢佳,而是扭頭看着立交橋外並不寬敞的天空道:「要下雨了。」
這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不過他的話剛說完,天空就傳來一聲悶雷,很是沉悶,也不知道有多遠,然後就聽見橋下滴滴答答的粗大雨點開始敲打在水泥地上。
這時,錢佳突然不再害怕了,她從地下鑽了出來,拘束地看着男人道:「你……你是誰啊?」
「我叫劉畢!」他說話的同時,天空突然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甚至將有些昏暗的橋下都照亮了。
然後雷聲和錢佳驚恐的尖叫聲同時響起,錢佳再次猛的一跳,一下衝到傻站着的王治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還把頭都埋進了他的懷裏。
王治一愣,這也太突然了一點吧,何況旁邊還出現了一個也能看得見她的人,她這就急着投懷送抱了,可王治確實沒那個心思啊,尤其……尤其……這確實沒啥感覺啊!雖然是實實在在的抱着,可偏偏一點軟香柔玉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連一點氣息都沒有。
男人咳嗽了一聲道:「天氣太壞,你要是繼續呆在外面,肯定魂飛魄散的,還是跟我來吧。」
他說着一轉身,然後拿出了一把雨傘,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掏出來的,反正王治怎麼看他身上都沒放得下這傘,又能不讓別人看見的地方。
他向前走了幾步,就在快走進雨里的時候,又轉頭對着王治說道:「你也來!」
「我?」王治一愣,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嗯。」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平靜,不過卻讓人感覺有種無法反駁的力量。
王治估摸着肯定不是去裝修的,不過他也看得見錢夾,那麼至少和自己應該有些能交流的東西,他活了二十多年了,這可是遇見的頭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
於是他把錢佳從懷裏一把推出去,抓起自行車筐里的雨披就穿上。當然,之所以有雨披,並不是王治同志能未卜先知,曉得今天會下雨,因為這是他的常備裝備,就好像敞篷車會帶個蓬一樣的道理,都是為了下雨準備的。
錢佳被王治推開了,卻沒有發一點脾氣,而是繼續恐懼地看着天上,還像個小孩一樣抓着王治的手臂不放。
男人走得不快,王治也沒法騎車,於是推着車跟在他身後,至於他的身後,錢佳依然緊緊地拽着他的手臂,緊緊地貼在他背上,一半的身子都已經鑽進他的衣服裏面去了。
男人住的德馨小區離立交橋並不遠,走了七八分鐘就到了,在車棚放了車,發現男人收好了傘,正站在單元門口等着他,他發現這男人今天和前些天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帶着眼鏡,還是穿着稜角分明的衣服,可就是給人冷冰冰的感覺,不僅讓人敬,更加的讓人畏。
王治幾步衝過滂沱的大雨,這時,天上又是一道閃電,他身後的錢佳再次驚叫一聲,直接跳起來掛在了他的背上,手腳並用的使勁把他抱住,雖然感覺不到甚麼重量,不過行動上確實一點也不方面。
等好歹衝進樓道里時,即便他穿着雨衣,依然被搞得狼狽不堪。
他脫下雨衣,然後一把將章魚樣抓着自己的錢佳扯了下來,這才來得及看男人,這一看不要緊,這才發現這男人的渾身上下,依然是一塵不染。
要說晴天,這人愛乾淨,能一直穿着乾淨衣服也不算太奇怪,可這明明下着滂沱大雨,即便打着傘,可褲腳,鞋子總該是濕的吧,可再看看這位,感覺他不像是從雨里走到樓道里來的,反而是剛從家裏收拾出來,準備出門一樣乾乾淨淨的。
他心裏飛快的盤旋,發現這人挺詭異的,於是心裏打了個顫,嘴上一順口就溜了出來:「你……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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