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什麼樣的規矩
「東翁,這份官告還得過目……」
「官印今日你就拿着,不不,德升的事我可沒必要細看,還得趕着去百花樓為八阿哥選琉璃燈。\\www、qb5、c0m\」
廣州府衙,氣度雍容的李朱綬不經意地揮手,把公務全丟給了羅師爺。見他這麼上道,羅師爺也是欣慰低笑。
李朱綬當這廣州府尊已有四個多月,最初他還因沒能衝破道府級而有不少嫌怨,可一接手這個位置,頓時就知了好處,連帶對為他謀劃的羅師爺,以及在背後全力支持的李肆也是滿心感ji。廣州是個神仙地,他這個知府雖然不能呼風喚雨,卻也不必擔着太多責任。銀子嘩啦啦收着,還身兼八阿哥在廣州的耳目,日子過得很是膩意。
他是聰明人,知道自己這前程有李肆在背後推手,本着禮尚往來的原則,對李肆都是有求必應。反正李肆找他辦事,向來都打點好了尾,絕不會讓他難做。之前從韶州府運作來一份借令,今天又要出一份官告,這點事他根本就不必細查。
見李朱綬走了,羅師爺在官告上啪嗒一聲蓋上大印,遞給了一個少年,「你叫……孟松江?公文在此,記得招齊班頭。」
孟松江點頭接過,急急出門,招呼着門外守候的同伴:「去班房點人,快!咱們得在晚飯前回佛山,不然總司那不好動手。」
佛山樑家別園廂房裏,盤金鈴坐在g邊,瞧着嚴三娘的腿,臉上滿是疼惜哀憐之色。佛山離她英慈院不過二三十里地,個把時辰就趕了過來。
「沒傷着正面的骨頭,可這幾月你是別想再蹦達了。」
盤金鈴的話,嚴三娘一點也不在意,她哀怨的是另一件事。
「他不准我今後再動拳腳,你說多蠻橫呀。盤姐姐,代我求求他吧,就說我這腿不會留下什麼隱疾……」
聽着這姑娘少有的撒嬌,盤金鈴含笑搖頭:「你自家跟他說去。」
腳步聲響起,李肆進來了,隨口問着:「說什麼呀?」
嚴三娘哎呀一聲,就要扯起薄被,蓋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腿,卻被盤金鈴拉住,「不讓他看清楚,他怎麼放心呢?」
少女低着腦袋,臉紅得快能淌水,強自壓住了嬌羞,讓傷勢連帶瑩白如欲的肌膚盡數落在李肆眼裏。
「不想得個瘸腿嚴三娘的諢號,以後再不准跟人動手!」
看着腿側面一個彎月形傷口,李肆皺眉叱喝道,嚴三娘嘴巴撅得高高的,卻不敢出聲,一邊站着的盤金鈴撲哧笑了出聲。
「今晚就住在這吧,晚上有場大戲,說不定還有傷員要煩勞你。」
接着李肆看向盤金鈴,聽到這話,盤金鈴眼角微微一紅,帶着點鼻音地應了下來。
「有什麼大戲!?」
嚴三娘終究是個熱鬧xing子,人還傷着,心卻蹦達不止。
「關門打狗的戲!」
李肆微笑道。
佛山另一座莊園裏,胖呼呼的吉黑子聽了隨從的匯報,興奮地一拍巴掌:「抓了人!?更好!好上加好!他這是自己送上門了!讓鐵行的人趕緊動手!晚上可有場好戲看!」
梁家別園,蔡飛等人氣喘吁吁沖了過來,不等於漢翼攔住他們,就大聲叫了起來:「快!快通告李老爺!大事不妙!」
客廳里,聽完蔡飛的話,李肆的臉色變得極為古怪,像是想笑,卻又強自壓住。
「真沒想到啊,一隻狗也有這樣的智力,居然能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李肆終於嘿嘿笑開了。
「蔡飛,願不願意跟着我干?」
他這麼問了一句,蔡飛楞住。
「你不是蔡九儀蔡武祖的後人嗎?這佛山的規矩,不應該由那些只為自己謀福的蛇鼠訂立,我要給佛山立下新的規矩,現在就少一個執行者,他必須得信老天的規矩。」
李肆淡淡說着,蔡飛只覺一股熱氣在胸膛中流轉,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拉線工,可他卻又是蔡武祖的後人,他還信着比佛山規矩更大的規矩,李肆這話里,似乎有一個大前程在等着,他怎能不願意?
「李老爺放心!我蔡九也能招呼起一幫人,怎麼也得護着李老爺和嚴師傅安全離開佛山,日後之事,就等李老爺捲土重來!」
他咬牙踏上了李肆這條船。
「捲土重來?不不,我已經在這了。」
李肆笑着搖頭。
正說話間,就有人來了,只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背着荊條,在門前跪着,見到李肆出來,恭恭敬敬地咚咚連叩三個響頭。
「老蔡師傅!?」
見着此人,蔡飛兩眼圓瞪,這不正是聚緣堂的堂主蔡居敬,俗稱老蔡師傅的佛山江湖大佬麼?
「我是來為徒弟請罪的,不僅是為他壞了江湖規矩,還為他冒犯了嚴師叔。」
老頭這話讓蔡飛更是倒bsp;「比武的經過,包括每一招式,都有人通報了我。嚴師叔最後那一招是少林長腿絕學,我在師祖那聽過,那是他法號五枚的師妹所獨創,非女子所不能習。沒有五枚師傅親自指點,也無人能習,所以,我該稱呼一聲嚴師叔。」
蔡居敬的解釋讓李肆想起了之前嚴三娘的話,看來她的輩份還的確很高。
「你是想求我饒過你徒弟?沒可能的。」
蔡居敬攀這關係用意何為,李肆心裏有數,他很趕緊俐落地拒絕了。
「李老爺,江玄被勝負一時門g了心,我如今在這磕頭代他向你認錯。還望請出嚴師叔,我給她叩足十八個響頭,求她饒過江玄這後輩。若是還沒出夠氣,依着規矩,廢了他的一條腿,讓他再不能倚技傷人,這……」
蔡居敬咬着牙,似乎開出這樣的條件他也很心痛:「也該夠了吧?」
沉默片刻,李肆哈哈笑了,「規矩……」
武館的江湖人都算是西家行,而鐵行是東家行,東西兩行,都是自己的規矩。西家行講的是江湖規矩,而東家行,講的是行會規矩。
之前李肆在東家行那踹上鐵板,畏懼官府是其次,更主要的,還在於李肆描繪的前景,要壞了他們行會的規矩。在機械化大生產的條件下,各家鐵行作坊再沒辦法以師傅帶學徒的方式,守住自己的秘傳手藝,也沒辦法像農人那般,自守一塊田地,安安穩穩賺着只屬於自己的錢。他們畏懼大規模的分工協作,不僅是工業上的分工協作,還包括商業上的,因為那樣他們會丟掉自己的根。
原本就在猶豫,有吉黑子這個李煦的家人出面威逼,不順從就要丟了江南市場,他們自然要抵制李肆,甚至不惜配合吉黑子來整治他。
這西家行的本質也是如此,雖說是江湖規矩,可規矩的第一條就是順從東家行,保住自己的飯碗,第二條則是壓滅任何導致整體不和諧的音符,即便是不願遭受不公待遇的聲音。
總結而言,佛山這東西兩行,求的不是展,而是一個生存的底限。為此要遏止所有不良的苗頭,只為營造一個能大家都能活得下去,而且只為活下去的和諧,為此什麼天理什麼道義,都要擰彎了,為這個「規矩」服務。
佛山雖然持續數百年名列華夏四大名鎮之還是明清時代的鋼鐵工業中心,可沒有留下一家流傳後世的工業企業,沒出過一個舉世聞名的大工匠,甚至數百年的生產工藝都沒什麼進展,根本原因就是,這裏……得守「規矩」。
這就是儒法交織而推衍出的規矩,應在佛山這塊土地上,就落為東西兩行的規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所謂的江湖,不過是陰溝道,藏污納垢而已,難道還想在這溝里另設一套王法?暗藏兇器,惡意傷人,如何處置,自有法度,叩一百個頭也別想擰了法度。」
李肆沉聲說着,蔡居敬緩緩站起,眼裏精光閃動,顯然是被這話給ji怒了。可眼神閃爍了好一陣,他卻不敢有下一步動作,儘管李肆不是他一招之敵。
這時候所謂的江湖,已然不是古時sao人墨客所居的江湖,而是販夫走卒等苦力人所組成的下層社會,就如同北江的船行一樣。李肆雖然只是個秀才,也只有巡檢的官身,可身份卻跟他們有了雲泥之別,不是他們這些「江湖大佬」可以隨意動彈的。話又說回來,李肆自己也是個江湖大佬,等級遠什麼「老蔡師傅」。他「李北江」這個稱號可不是虛的,上萬北江船工還得仰着他的鼻息而活。
「蔡某人的心意已經帶到,若是不接下,之後生什麼事,就再無法周旋。」
蔡居敬只能冷聲這麼說着,得到的依舊是李肆的嗤笑。
「你只是戲子手裏的道具,沒資格跟我談。」
「別怪我們沒跟你申明過規矩!」
佛山江湖的頭面人物咬着牙,半臉紅半臉綠地走了。此時天色已暗,遠處隱隱能聽到鼎沸的人聲漸漸靠近,點點橘黃火把如繁星般亮起。
「總司!?」
感應到了驟然變熱的空氣,於漢翼擔憂地喚了一聲。
「別擔心,好戲登場,自然會有一番熱鬧。」
李肆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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