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柴桑--
距弟弟孫權回到江東已有將近一年,對於他的改變,孫尚香感到十分的欣慰。
比起從前那懦弱的弟弟,如今的孫堅已漸漸有了幾分作為江東之主的威嚴,也漸漸地取得了一些像程普、黃蓋等老臣的擁護,而年輕一輩的,比如像凌操、陸遜等人,更是不必多說。
有時候,孫尚香不禁在想,或許弟弟孫權在作為君主的這一方面要比兄長孫策更為出色。
毫不否認地說,在孫堅戰死沙場後,兄長孫策就如同是孫尚香心中的天,但是不得不說,孫策剛猛有餘、謀略不足,至少在應對山越的措施上,孫策的肅殺手段沒有孫權的懷柔政策更為有效。
不能否認,孫策執政時,山越亦是對江東噤若寒蟬,孫策說一,他們不敢說二,但問題是,這種強壓策略,並不足以令山越真正的臣服。
果不其然,在孫策失蹤後沒過多久,山越便發動了一次有史以來最為浩大的反攻,投入的人力竟達到六萬,以至於在短短三個月間,竟有多達四個郡的城縣被攻破,若不是當時擔任水軍都督的周瑜與江東的猛將太史慈、甘寧及時從各地率軍來援,恐怕山越的叛軍多半要打到柴桑來。
而如何處理戰敗的山越之民,便是當時擺在孫權面前的一大難題,也是他新任江東之主後面臨的最大考驗。
那時,孫尚香靜靜地看着,她要看看,她的弟弟是否已有能力管理江東,畢竟,江東是孫堅與孫策打下來的基業,孫尚香說什麼也不能讓它葬送在她這一輩手中,哪怕是她的弟弟。
但是事實上,孫權完美地解決了這個難題。
年僅十六歲的他,帶着同樣年紀的陸遜。喬裝混出柴桑,前往山越之民所居住的深山,說服了山越的領袖。
僅僅兩個人……
事後。山越的領袖親自與孫權來到了柴桑,並表示了臣服之意,雙方在約定了幾項條款後,數十萬山越之民。便成了江東孫氏一門的私兵,而孫氏一門所付出的,僅僅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約定,比如說,不再濫殺山越之民、山越之民亦有擔任江東官員的權利等等。
不得不說。這讓江東上下所有人瞠目結舌,畢竟在孫策當政的時期,由於雙方的對立,山越在江東人眼中幾乎等同於山賊、惡霸,誰也沒想到,這些惡徒竟然有朝一日會與踏上江東這條大船。
就連孫尚香也沒想到,或許是受到孫策的影響,她滿腦子都是如何殺光那些南夷惡徒。竟沒有想過將其收歸。
這對素來對自己要求甚高的孫尚香而言。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而在隨後的日子裏,這樣的打擊更是屢見不鮮,她不得不承認,孫權作為江東之主的能力,比她更為優秀,甚至於。比兄長孫策更為優秀,因為他懂得寬容。
寬容。看似簡單,但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做到的。想想也是,當年孫策可是屠殺了十餘萬的山越之民,而山越的叛軍亦屠殺了十餘萬的江東百姓,這份深仇大恨,哪裏是那般輕易便能化解的,倘若不是孫權與陸遜親自拜訪山越之首,說服了對方,或許江東未來數十年內,依舊會被陷入與山越的征戰當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來到了大殿之外的孫尚香,從窗戶望了一眼殿內的孫權,後者正與江東的智囊張昭、魯肅等人商談。
「主公,此次陳登主動與我等聯繫,老臣以為,可與之暗中聯合……」說着,年已五旬的張昭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孫權。
「唔……」孫權粗粗觀閱一番,繼而點頭說道,「孤聽聞,張素素奪了曹操權位後,其治下各地皆有不滿之色,如此看來,這陳元龍,多半也是對張素素不滿了……好!勞煩張老親自寫一封書信與他,我江東與徐州暫時休兵,唔,還可以隱晦寫明,倘若張素素欲對徐州不利,我江東願助其一臂之力!」
「主公英明!」議事大夫魯肅微微一笑,連帶着張昭都暗暗點頭,讚許孫權想地長遠。
「還有一事……」好似是想起了什麼,張昭又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孫權,口中說道,「此乃大都督從九江發來的書信,信中言及蔡瑁戰敗而降,那張素素已攻克荊州,正在襄陽督造戰船,多半是要對我江東用兵,都督希望主公早作準備!」
「此事我已知曉,」孫權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兩位想必不知,堂兄孫賁半月前便聽說了此事,火速派人將此事稟告於我,當時我已打算請太史將軍將麾下兵馬徐徐遷調此地,只是礙於徐州,不敢輕動,而如今,那陳元龍既與我等暗結盟約,那麼留在秣陵與丹徒的軍隊,便可以抽調至此了,唔,且留下五千作為應變吧,其餘悉數調至荊、揚邊界……」
張昭與魯肅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均有些吃驚,聞言拱手說道,「是!」
「主公,變了許多啊……」
「唔?」孫權聞言抬頭望了一眼魯肅,疑惑問道,「子敬指的什麼?」
只見魯肅輕笑一聲,拱手言道,「恕微臣斗膽,一年前,主公尚略顯稚嫩,喜動而好完,多言而少沉穩,而如今,主公話雖不多,卻每每一語中的……簡直是判若兩人!」
「是麼?」孫權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殿外,望着這一切的孫尚香微微嘆了口氣。
魯肅說的不錯,一年前的孫權,行事尚顯輕浮,尤其是在孫策失蹤之後,總有種譁眾取寵般的逞強,很是希望得到周圍人的看重,卻又做不出值得令人信服的事來。
然而自從黃州歸來後,他的性格大為改善,從前的懦弱已消失無影,言行舉止果斷利索,就好像是一個多年來征戰沙場的猛將,看淡了這類事似的。
而更叫孫尚香極為不爽的是,從孫策的言行舉止中,她隱隱瞧出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話同樣不多的男人……
奮威將軍。陳驀!
想到這裏,孫尚香恨恨地咬緊了牙齒,直咬得牙齒咔咔所響。
直到如今。她都不曾有一日忘卻當年,忘卻當年他對她所說的那一句話……
恨麼?恨吧!在你有能力的時候,來找我報仇吧!
一晃七、八年過去了,但是當時那個男人說話時的語氣、神情。孫尚香始終牢牢記在心中。
還有那次在平陽穀……
是你?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
那種仿佛不屑的目光,即便是如今想起,孫尚香亦恨地血液發熱。
「報!」就在孫尚香暗暗咬牙切齒之時,忽然有一名校尉急匆匆奔入了大殿。叩地對孫權說道,「啟稟主公,荊州有使節至,如今已至九江,周大都督命卑職立刻來報!」
「荊州?使節?」正與張昭、魯肅商議着如何應對張素素大軍一事的孫權愣了愣,若有所思地說道,「荊州不是被張素素攻克了麼?難道是江陵的劉琦?」
話音剛落,便見魯肅拱手微笑說道。「微臣以為。恐怕是劉備等人,據斥候來報,劉備曾與蔡瑁聯手在長江堵截張素素大軍,只可惜力有不及,慘遭敗北,事後蔡瑁舉城而降。而那劉備,則東投江陵。伺機反攻,此次。多半是劉備派人來與我江東聯手……」
「原來如此,」孫權恍然大悟,點頭說道,「那劉玄德,孤也早有耳聞……對了,何人為使?」
只見那校尉臉上露出幾分古怪的神色,猶豫說道,「說是白眊軍主帥,陳驀……」
「什麼?」孫權心中一驚,要知道陳驀這個名字,這些年來已了解地太多,那可是……
然而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眾人轉頭一瞧,卻見孫尚香正站在窗戶外,鳳目冒火。
即便是如今的孫權,在見到孫尚香時亦有幾分畏懼,連忙站起,訕訕說道,「姐姐何時在殿外的?」
說話時,孫尚香已大步走入的殿內,望着那校尉冷聲喝道,「當真是那陳驀麼?奮威將軍陳驀?!」
「這個……」那位校尉額頭冒汗,惶恐地縮了縮身體,低聲說道,「陳驀是陳驀,不過官名好似是征西將軍……」
「那就錯不了!」在孫權、張昭、魯肅三人面面相覷之餘,孫尚香秀眉一挑,咬牙切齒地說道,「征西將軍,那是當年曹操借朝廷名義給他封的官……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他竟然還敢來我江東!」
望着孫尚香眼中的無盡怒火,孫權咽了咽唾沫,訕訕說道,「那,姐姐見是不見?」
「見!為何不見?」轉頭望了眼孫權,孫尚香怒聲說道,「九江距離柴桑大概還有一日路程,仲謀,你即刻調太史慈、甘寧回來,然後,再去軍營選五百刀斧手來……對了,再去找一銅鼎,架起油鍋,那個混賬當真敢來,給我亂刀將其砍死,肉泥丟入油鍋!」
孫權、張昭、魯肅三人面面相覷,只聽得腦門冒汗。
「這個……恐怕不太好吧?」老臣張昭為難地說道,「郡主,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尚香打斷了。
「少給本宮扯那些沒用的,再多嘴,我就把你的鬍子都拔了!」
張昭聞言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鬍子,畢竟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位主,那可是素來說一不二的。
「要鬍子還是要來使?」孫尚香怒視張昭。
此刻的張昭,正暗暗怪自己多嘴,惹禍上身,聽聞孫尚香威脅的話,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孫權與魯肅,卻見二人一個抬頭望着天花板、一個畢恭畢敬低頭盯着自己的靴子,顯然沒有幫着說話的意思。
兩個混小子!
暗罵一句,張昭欠了欠身子,老老實實說道,「望郡主看來老臣多年的勞苦份上,放過老臣的鬍子……」
「那就照本宮說的做!」說着,孫尚香轉頭望向孫權與魯肅二人。
二人心中一驚,連忙拱手稱是。
「一切聽姐姐(郡主)的意思!」
「很好!」孫尚香滿意一笑,直看得殿內眾人頭皮發麻。
--一日後--
接過了出使江東一事的陳驀,帶着麾下白眊軍的幾位部將來到了江東。
本來,按陳驀的意思。是不需要趙雲、曹仁等人跟隨的,畢竟如今的他,擁有着不死的身軀。就算是砍下腦袋也能活下去,就算遭到江東人的無禮對待,又能奈他如何?
但是劉備與曹操卻持相反意見。
說得好聽,是培養一下白眊軍內部將軍的協同性。畢竟像趙雲、曹仁等人,原本可是屬於對立的將領。
但是實際上,劉備與曹操的意思,顯然是叫趙雲、曹仁等人保護陳驀。
畢竟說白了,江東人雖然殺不死陳驀。但他們可以軟禁陳驀啊,而這樣一來,劉備、曹操這邊就麻煩了,因為再沒有人能比陳驀更適合白眊軍主帥這個的職位,倒不是出於實力的考量,只是因為身份。
唯有陳驀,既不屬於劉備、又不屬於曹操,他是最適合作為中間人的主帥。
基於這些原因。陳驀無可奈何地帶着趙雲、曹仁等七人來到了江東。哦,還有一個非特派的軍師,諸葛亮,畢竟後者在妖術的妖術上造詣着實不凡,倘若眾人當真在江東遇到麻煩,有這位妖術師在。顯然會安全許多。
不得不說,在前來江東之前。像趙雲、曹仁這等較為穩重的將領,都思考過一些江東的應對。畢竟,陳驀雖與江東有着極深的交集,但那可不是什麼友誼,相反地,陳驀是江東不同戴天的仇人。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們可不相信江東會擺出什麼友好的架勢。
果不其然,江東擺出了極大的陣勢來迎接陳驀等九人,像什麼用以炮烙之刑的燒紅鐵柱啊,什麼煮沸的油鍋啊,什麼縫着刀刃的漁網啊,相比之下,周圍那些手持刀斧怒目而視的護衛,反倒成了陪襯。
即便是素來膽大的魏延,在見到這些後也不禁感覺頭皮發麻,喃喃低聲說道,「不愧是師傅,好大的排場……師傅,江東人是不是恨極了你啊?否則不用一上來就這樣吧?」
「老弟,小心為上!」曹仁壓低着聲音說道。
「陳帥,殿內至少有兩位與雲不相上下的猛將!」白眊軍中領中護軍一職的趙雲亦壓低聲音說道。
「與趙將軍不相上下……武神?」黃忠微微一愣,繼而長長嘆了口氣,感慨在自己借酒消愁的期間,世間湧出了大批的猛將,這讓讓這位老將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就當是被騙了,硬着頭皮上吧!」玩笑似地說了一句,陳驀大步走入殿中,其餘諸人面面相覷。
然而,就在陳驀踏足殿中的那一刻,忽然前面閃過來一抹紅影,待趙雲等眾人看清時,卻愕然看到,有一位年紀在雙十上下的美貌女子,手持一柄利刃將陳驀撲到在地,她手中那閃着寒光的利刃,直抵陳驀咽喉。
「陳帥!」趙雲、曹仁等人心中一驚,正要上前,忽然兩旁閃過來兩位身披鎧甲的將領,當即攔住了眾人。
左手那人,身披金甲,頭戴金盔,濃眉大眼、器宇不凡,手持一柄長槍,正是江東不遜孫策的猛將,太史慈,太史子義。
而右手那人,卻只是穿着半套皮甲,為何說是半套時,因為那套皮甲僅僅只是從左肩到右腹,其餘部位,則裸露在外,毋庸置疑,這位手持雙戟,皮膚黝黑的將軍,正是當初在稱為錦帆賊的猛將,甘寧、甘興霸。
在孫策失蹤後的江東,以此二人占江東猛將行列之首。
而其餘江東將領,比如周泰、凌統、丁奉、徐盛等人,亦相繼上前,與白眊軍諸將爭鋒相對。
不得不說,就連趙雲也沒想到,江東竟然藏有如此多的猛將,畢竟這些上前阻截的將領,幾乎都是萬人敵的水準,尤其是太史慈與甘寧,更是趙雲進殿前便早已察覺到的武神!
不得不說,整個大殿的氣氛變得極為緊張,大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意思,只要白眊軍的將領有何異動。
想不到江東的反應竟然是如此激烈……
麻煩大了!
趙雲與曹仁對視一眼,苦思着脫身之計。
而就在這時,在壓倒在地上的陳驀揮了揮手,示意麾下部將收起兵器,繼而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嬌容,神色古怪地說道,「第二次了吧?」
「什麼?」孫尚香似乎沒有聽懂,眼中露出幾分疑惑。
只見陳驀抬手指了指孫尚香,繼而又指了指自己,無可奈何地說道,「我是說,像這樣偷襲我,第二次了吧?——你就沒有新鮮點的招數麼?」
經陳驀這一提醒,孫尚香這才回想起來,當初在平陽穀,她也曾這樣偷襲過陳驀一回,不由得,她面色一紅。
「少給本宮油嘴滑舌!」一手死死拽着陳驀的衣襟,一手握緊手中利刃抵在他咽喉,孫尚香怒聲說道,「沒有想到吧?有朝一日你會落在我手裏!」
「啊,沒有想到呢……」陳驀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孫尚香那初具幾分女子嬌美模樣的身段,平靜地說道,「當年其貌不揚的小丫頭,如今也長大了……」
或許是注意到而來陳驀望向自己胸前的目光,孫尚香面色一紅,又羞又怒地斥道,「陳驀!八年前你滅我董氏一門,五年前你殺我義父孫文台,今日,便是我報此深仇大恨之時!」
「哦,這樣啊……那你還等什麼?」
「你!」望着陳驀那不以為然的模樣,孫尚香面色一滯。
是大仇得報前的恍惚麼?
還是其他什麼?
她只感覺心中亂成一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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