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莫能棄 第七十五章番外9

    回到府中,知道冬兒從早上就開始陣痛了。//www.yibigЕ.com//我和審言到了哥哥住的地方,李伯在外廳坐着。審言和他見過禮後,坐到了他的身邊。我進了裏間。

    穩婆扶住冬兒站着,張神醫和哥哥在她身邊。哥哥強顏地笑了下:「妹妹來了?」臉sè有些敗意。張神醫對哥哥說:「你先出去等着吧,到時候我讓你進來就是了。這裏人太多。」罕見地,她沒有罵哥哥笨蛋。

    哥哥顯出害怕的表情,張神醫一嘆:「她時間還長呢!你在這裏耗着幹嗎?笨蛋!」

    哥哥似乎鬆了口氣,結巴地說:「可,還是沒有入盆……」

    張神醫哼一聲:「有人入得晚,你看着,就能入了?快出去!笨蛋。」哥哥點着頭,出去了。

    哥哥剛一出門,冬兒哼唧了一聲,就要彎腰,張神醫示意我扶住冬兒的另一隻膀子,說道:「下蹲!快快,趁着疼,快下蹲幾次!」

    就這樣,我和穩婆攙着冬兒,她不痛時在屋裏走來走去,痛時就下蹲幾下,或蹲馬步。我那時覺得麗娘就夠受罪的了,冬兒不知比她苦了多少。

    兩三個時辰後,我已經累得半死,冬兒就更別說了,痛時開始流眼淚。張神醫靠近冬兒嚴厲地說說:「你想清楚了,孩子如果不下來,會怎麼樣。你的身量該是能下來的。」

    冬兒使勁點頭,臉上神情有點像那次她在公堂上了。天sè漸暗,麗娘來了,剛剛洗浴完,頭髮都是濕漉漉的。她替了我,我到一邊吃了些東西。哥哥進來,冬兒立刻哭,我真是理解冬兒。張神醫大罵哥哥泄氣,讓他出去。哥哥臨出去,低聲告訴我審言在外面休息着,他不想自己回屋。我才突然想起來這麼長時間我都沒去看看他。忙隨着哥哥到外廳,李伯坐着,哥哥跌坐在他身邊。靠牆處,哥哥用椅子床板搭了個床,審言躺着,神情木然。我趕快到他身邊蹲下,他看着我,眼睛在暗處晶晶亮起來。

    我輕聲說:「審言,冬兒要好長時間,過夜是肯定的了。你不回去睡覺?」審言要閉眼睛,我馬上說:「好好,就在這裏等着我,你吃了飯了嗎?」

    不遠處的李伯說:「姑爺吃不下,喝了點湯。」

    我盯着審言半睜的眼睛說:「你吃點東西,我就對言言說你小時候是個最好的聰明孩子。」

    他低聲道:「你肯定說?」

    我點頭,「肯定。」他點了下頭。李伯呵呵笑了,我知道他們練武的人,都聽力超強。我站起身,李伯微嘆說:「夫人不必擔心,我會照看姑爺。」李伯是唯一叫我夫人的人,其他人都繼續叫我小姐,大概是因為我一直住在娘家。

    我問李伯:「李伯,什麼時候辦喜事?」

    李伯笑咧了嘴,「等宜君忙完這裏,我與她回我父母的家,在那裏擺宴。」

    我說,「李伯,我想去你父母家呀。」

    審言小聲說:「我也想。」

    門開了,錢眼和杏花進來了,兩個人也是才洗了澡的樣子,杏花馬上進了裏間。錢眼拎把椅子,到審言身邊坐下,看了眼哥哥沒了魂兒的樣子,又看李伯,李伯搖了下頭。

    錢眼看我,「我進門時,人家想幹什麼?」

    我說:「去李伯家。」

    錢眼馬上點頭,接着又搖頭,「身不由己了!姑爺,咱們什麼時候來個三四個月的長假?……我想是不大可能。咱們幹上個十來年的,把商部弄得興旺紅火,就退了吧。帶上咱們的妻兒老少,好好再走那一路,一直到李伯家。」

    審言說道:「就聽錢兄所言。」

    李伯笑,「那敢情好,多熱鬧。」

    哥哥痴呆地開口問:「師叔在李伯那裏住了?離師傅很遠。」

    李伯回答,「你師叔喜歡在外面走,我陪她往返兩處就是了。」

    哥哥呆呆地說:「我也喜歡冬兒陪我到外面去看病人。那時,她和我……」他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起那時冬兒怎麼幫他照顧病人,對人怎麼親切,從不發火,結婚了,兩個人沒紅過臉,冬兒從來不說硬話,不像他以前的妹妹……

    哥哥簡直是沒完沒了,錢眼對着哥哥哼哈地點頭,顯得格外認真。我找到李伯的目光,示意下審言,又指了下我的嘴,李伯會意地點頭。審言的眼睛看向我,我向他微笑,也指了下嘴,他眨了下眼睛,又看我,我輕輕轉身,進了裏面。

    麗娘那次我還置她不顧,在桌子上睡覺,現在眼見着冬兒生死未卜,我算明白了困得半死也沒有睡意是怎麼回事。我們輪着架着冬兒走路下蹲,她後來終於哭叫出聲。每次哥哥聞聲進來,都被張神醫罵出去。

    漫長的一夜,這回,張神醫成了猙獰的巫婆。她後面變本加厲,不僅是讓冬兒下蹲或馬步,有時讓一個人扶着冬兒,令她單腳站立,另一條腿在空中畫圈兒。有時讓她雙腳並立,做抬腳跟的運動。後來還讓她四腳着地,頭仰着,爬來爬去。哥哥有一次進來看見,當場跪下抱了冬兒,兩個人大哭,張神醫厲罵了哥哥上百聲「幹不成事的笨蛋」才把他罵了出去。

    我幾次出去,見男士們都沒走。昏暗的燈下,審言躺着半睜眼睛看我,問什麼都是眨眼,不說話。我每次都給他餵點兒水。李伯說審言吃了一些東西。錢眼在角落裏的椅子上閉目坐着,看不出是在冥想和是在睡覺。哥哥似乎發着神經病似地坐着自言自語。

    後半夜,我有一次出去,爹走了進來,說反正也睡不着。他坐在審言的床邊,和審言聊天。審言竟然不坐着了,不知道是累得起不來了,還是終於明白了「家裏人」是什麼意思。

    我正蹲着問審言要什麼,哥哥突然走到了爹的面前,爹站起來,哥哥低聲說道:「爹,我擔心……」爹抱住哥哥了,輕聲說:「沒事,我兒,不會有事的。」

    果然,爹說了不久,凌晨時,張神醫又摸了冬兒的腹部,長出了口氣說:「入盆了。你躺下吧。」冬兒嚎啕大哭,哥哥奔了進來,抱着冬兒,哭得嘴唇哆嗦,連聲兒說:「不要孩子了,冬兒,我們不要了……」

    張神醫罵道:「笨蛋!她生一次,後面就容易了!你讓她白吃這麼大的苦?還不多生幾個?真笨!我替你師傅羞死了!」

    哥哥茫然,「她能生了?」

    張神醫冷哼,「看看你這笨樣兒!還是名醫呢!她入盆了!」


    哥哥哭道,「謝謝師叔,謝天謝地……」

    我出去,爹,李伯和錢眼都站着,審言也坐起來了,我忙說:「頭入盆了,後面該快了。」大家都一下子坐了,審言也立刻倒下,像中了一槍。

    快到中午時,冬兒躺在床上,沒勁兒了,只嚶嚶低吟。哥哥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張神醫檢查了她,對哥哥說道:「你出去吧,她就要生了。」哥哥搖頭,張神醫哼了一聲:「看了別嚇破膽子!」哥哥點頭:「是,師叔。」

    張神醫對冬兒說:「每次疼的時候就使勁推,要用全身的力氣!」冬兒絕望地睜大眼睛,張神醫毫不心軟,冷冷說:「不使勁,孩子出不來,憋死在裏面怎麼辦?」

    麗娘忙說:「冬兒,推的時候很快,一眨眼,你信我的,不怎麼疼。」冬兒瞪了麗娘一眼。

    我也說:「冬兒,你推的時候,孩子也在往外拱呢,兩個人勁兒。」

    穩婆道:「夫人的運氣好啊,如果沒有這位神醫,不知道會怎麼樣……」

    冬兒喊了一聲:「來了!我推了!」呲牙咧嘴地用力,過後大喘氣地哭道:「疼死我了!」

    麗娘沒敢再出聲,張神醫道:「快了,我看見了孩子的頭髮了。」冬兒聽了,深深地呼吸着,然後緊閉了嘴唇,居然不出一聲地推起來。我眼見着她額頭爆出青筋,嘴角處劃出兩道深紋,理解了為什麼人們說生完了孩子的女子都多少在臉上留下了些滄桑。

    終於,孩子的腦袋出來了,接着,眨眼之間,孩子的身子就出來了,穩婆大聲喊道:「恭喜!是個千金!」張神醫把一把剪子遞給哥哥,讓他剪臍帶,哥哥手微顫,滿臉淚水。

    我們幾個清理完了屋子,一個個地出了門。哥哥也抱着孩子,隨着我們到了外間。這回,所有的人都站着了,哥哥把孩子給大家看了,對爹說:「請爹起名字。」

    爹微點頭道:「我已經想好了,論輩分兒,我家到了『明』字。論情分,你們能有這個孩子,是審言和張神醫的恩德……」

    審言打斷,「爹,不要這麼……」

    爹舉手止住審言,繼續說:「我取審言的『言』和神醫名字中的『宜』字,兩者為『誼』。」

    哥哥微笑着說:「多謝爹了,董明誼。」他轉身對審言和張神醫一一行了禮,審言悶悶地還了禮,張神醫罕見地一笑,「那個流鼻涕眼淚的孩子,轉眼竟然當了爹了。ri後,也不能總叫你笨蛋了。」

    哥哥使勁搖頭:「師叔,儘管叫,我想聽。」

    張神醫道:「還能想聽這個?!笨蛋!」

    大家都舒了氣,紛紛告別。麗娘攙着爹出去了,張神醫又叮囑了幾句,和李伯離開了。錢眼對審言說:「我去那裏見見人,你今天就別過去了。」審言點了頭。錢眼又對杏花說:「娘子也在家吧,一晚上沒睡。」杏花打着哈欠,含糊地說:「那也得和你去……」他們也走了。

    我和審言慢慢地走回房間,他臉sè蠟黃,我也累得拖着腳步。到了屋裏,我們草草地洗了把臉,喝了點水,就爬上了床。我只記得把一個枕頭扔在了我們中間,就馬上睡着了。

    醒來,天微黑,我想了會兒才反應出是傍晚而不是早晨,扭頭看,審言正直呆呆地側身躺着面對着我看,我笑了,「你睡了會兒?」他點了點頭。

    我使勁嗅了嗅,說道:「怎麼有股香味兒?」

    他有些悶悶不樂地問:「你現在才發現?」

    我說:「審言,到底是什麼?我哪裏有時間?昨天一回來,就到了冬兒那裏。」

    他輕輕一嘆,「那之前……況且,在冬兒那裏,你也到我身邊幾次……」

    他這是在怨我不在意他嗎?我才三四天不碰他,我們竟然生分了?我忙笑着道歉,「審言,我的心思……」

    他接口道:「沒在我身上……」

    我趕快說:「因為冬兒……」

    他又說:「那之前呢,因為言言?」

    我忙半哭半念:「審言,不這麼說我,顯得我對你不好……」

    他沒說話,抬手從袖中取出了一個手帕小包,遞給我,我打開,一小把已經枯萎了的白sè茉莉花撒在了枕畔,我使勁嗅,笑着說:「沒關係,還是很香的,你在哪裏摘的?」

    他半垂了眼睛說:「那宅子裏,我和錢眼單找地方談話時……他還笑我。」

    想到他這麼傲的人,怎麼在錢眼的壞笑下把花摘到手巾里,我笑了,「審言,謝謝。對不起,我該早聞到的。」

    他嘴抿了一下,「我餓了。」

    他一說,我也發現我餓得半死,就起來,讓人上了晚餐,審言這回自己吃了飯,讓我驚訝,心裏有些惴惴不安。他不戀着我了嗎?這一思緒一起,驀然無限空虛,胃口皆無,食如嚼蠟。

    晚飯後,審言說要好好洗一下。我知道他近乎潔癖,每ri都要洗浴。昨天沒有洗漱,在哥哥那裏過了一夜,他一定特別難受。我給他洗了頭髮,他自己洗了身體。我在旁邊看着,他神情有些黯淡,洗得十分仔細。我又心虛得差點過去給他擦身,剛要動作,竟然有些不敢。

    他洗完了,我才洗了澡,仔細考慮我這麼三四天不碰他,是不是錯了。本來是為了配合他治傷,可怎麼就影響了我們之間的親密?我覺得十分得不償失,本來我沒有想要他那方面的如何,天天抱着他親他就高興滿意了,現在弄得我與他遠了好多,他袖了茉莉花一ri夜我都沒發覺,雖然有冬兒生產的事兒,可如果是過去,我肯定能馬上察覺,因為總是抱着他,離他那麼近。難怪他怨我了……

    我猛地站起來,擦乾身體,決定不忍了!今晚就去碰他!他好不好,不是我關心的事,我只要我們每天快快樂樂地生活,不要這麼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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