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莫能棄 第四十三章留下

    錢眼多次要拉我出府,但我都因太忙而拒絕了。\www。qВ這次我沒依賴着他給我寬懷,所以他沒辦法要挾我。可這天他說我一定要和他去吃飯了,因為他要和哥哥一起去採買藥材,歷程一兩個月。他要在酒樓點桌酒席,請我和哥哥,他的娘子,李伯大吃一頓。我問他為什麼不在府中,我們的廚師也很好。他說他是要飯的出身,認定只有在飯館裏吃的才是高級的。想起上次他怎麼設計讓我去見謝審言,我嚴肅地說:「錢眼,上次的事,我念你一片好心,就算了。可這次,你要是再來一次……」

    錢眼拼命搖手:「不會不會了,我可不想讓你見到他。」後來到了酒樓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時值五月,天氣漸入盛夏。

    這次錢眼沒挑眼,我穿了一身簡單的米綢sè男式長衫,扎了一條褐sè的腰帶,是個僕從的樣子。李伯穿了褐sè的衣服。杏花是已婚婦人的打扮,一身淺玫瑰sè的女裝,十分媚麗,錢眼看得sè咪咪的,杏花一見他那個樣子就橫眉立目。錢眼穿了身實木sè的衣服,顏sè和樣式都不扎眼,大概是不用擺闊讓人給安排座位了。出來了,我才發現我們的服裝像是一堆各sè樹枝,襯着杏花一朵花。

    錢眼選了最大的酒樓,堅持上最好的頂樓去坐。傍晚時分,我們到時,廳里坐了大半,為了不惹人注目,我選了角落的座位,面窗背向着門坐下。

    錢眼說哥哥一會兒會從他行醫的地方直接來此,我們給他留了靠外邊的座位。

    滿耳就聽人們在議論:「今天的詩會你去了嗎?」「去了,只想看看那謝審言,結果他片字未寫。」「江郎才盡了吧。」「是啊,曾經大變,哪裏還能有什麼詩思。」「這次奪冠之詩……」

    我皺眉:「錢眼,今天有詩會?」錢眼有些茫然:「知音,你知道我,就想掙錢,平時哪知道什麼詩會啊?」杏花插嘴:「詩會之後,大家都會聚在酒樓暢飲,這家酒樓就是首選,謝公子會不會……」大家都看着我。錢眼嚴肅地對我說:「知音,咱們逃回府去吧!或者,換一家飯館,小點的,我還省點銀子……」

    算來,自從上次與謝審言一別,已經兩個半月多了,他也快到了該娶親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這麼長時間我沒想過他,現在我倒想見見他。我的心已經安定了,如果他來了,看他一眼,也沒什麼吧……就笑着說:「先吃了再逃吧。」

    錢眼先點了小菜和一壺酒,酒來了,他給大家都倒了酒,杏花把我面前的酒杯往她那邊挪了挪,說一會兒替我喝。我笑道:「沒這麼緊張,上次來時我喝了一瓶呢。」杏花嘀咕着說:「那也不能讓小姐喝。」

    錢眼和李伯飲着酒,我和杏花飲着茶,邊吃着小食邊等着哥哥的到來。

    錢眼問我:「知音,你那麼上心那兩個孩子,ri後你想讓她們幹什麼呀?」

    我想了想:「錢眼,她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不管。」

    錢眼假裝驚訝:「怎麼能不管?明擺着不是自己的孩子。」

    我微點頭說:「有道理,如果是自己的,大概就管東管西,可那樣,孩子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討厭我。」

    錢眼笑道:「你不管她們,ri後她們也會怨你的……」

    我點頭感慨:「說的是啊!不管她們,她們會覺得我不關心她們……」正話間,見錢眼兩眼看着門,笑容沒了。

    我聽着門邊一陣嘈雜,一群人進來了。我沒回頭看,知道了仈jiu不離十。心中一下子很高興,亂跳起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那群人吵吵嚷嚷地到了我們的桌子旁邊的桌子,大家紛紛落座,錢眼的臉都白了。我不用側臉,只抬眼睛就可以看到謝審言被一位穿着紅橙sè衣服的女子半攬在懷中,扶着坐在了鄰桌斜對着我的座位上。他半垂着眼睛,似醒非醒的樣子,沒有向我這邊看。他穿了一身橄欖sè的長衫,衣襟領口稍敞着,露出裏面白sè的內襯。他的頭髮有些亂,幾縷從耳邊垂下,讓他蒼白的俊美容顏更添了幾分xing感。那個摟着他的少女看來不這麼覺得,她一坐下來就嬌笑着說:「公子的頭髮又鬆了,我來給公子挽上。」說着抬起原來抱着謝審言肩膀的手,捻起一縷頭髮往謝審言頭上壓去……我收回了無意中看了過久的目光,轉而看着錢眼,錢眼勉強地對着我笑着。耳邊謝審言的聲音,有些啞,可溫和如絲:「嫣紅,勞你的手了……」那女子一陣輕笑……

    錢眼的臉部開始抽搐,我盡力保持平靜,對着錢眼笑起來,低聲說道:「錢眼,你說實話,是不是羨慕得很?」

    杏花立着眉毛看着錢眼,兩眼怒火。錢眼對着我和杏花賠笑說:「知音,娘子,我怎麼可能……別的不說,一見面二十兩銀子的胭脂錢我就捨不得出……」

    杏花一下子掐住錢眼的胳膊,錢眼吸着冷氣可不敢動,杏花低罵道:「就是因為捨不得銀子你才沒這麼幹?!」

    錢眼也低聲說:「娘子,別把我胳膊廢了,這不是實話嘛!她們太貴了!還比不上你好,真不值!……娘子!我的胳膊!沒了就不能……娘子!……知音!……」錢眼做出哭泣狀……

    我知道他在轉移我的注意力,輕嘆了口氣。旁邊人的談話我不想聽都得聽。

    「審言兄,難怪我們這一兩個月見不到你,原來夜夜宿在溫柔鄉啊……」

    「這位嫣紅姑娘平時可不愛理人……」

    「那天chun媚樓的蘭兒還念道公子哪……」

    「我才明白,我那舊相好桃兒這陣子總問我是不是認識謝審言公子,原來你現在是個脂粉堆里的紅人哪!」

    「審言兄,雖然你剛才在詩會上沒寫詩,但大家都知道你是因為身邊被那三個美人攪得心不在焉哪,哈哈哈……」

    「怎麼能是不在焉,嫣紅妹妹就在這兒,審言心在此嫣才是……」

    「審言兄,可受得了六隻小手摸來摸去的……」

    「當然,要不審言兄怎能……」

    「我也想有人來摸我啊,怎麼沒人……」

    「你哪有審言兄這樣的人緣兒……」

    其間夾着那嫣紅的嬌滴滴的聲音:「公子,你的頸上有胭脂的殘痕,我來給你擦去……」「公子,你來見我之前可不能去見別人,奴家饒不了你……」

    謝審言的短短言語:「嫣紅,我不知……」「不敢有勞……」「嫣紅妹妹莫要……」

    我感覺着自己,高興的心思雖然沒了,可連失望都沒有,只是麻木。這兩個多月,我沒有讓自己想他,看來很對。我也許真的已經把他忘了?還是因為我把心力投在了幫着麗娘和照顧那兩個孩子身上,真的對他關閉了心門?誰說付出的沒有回報,現在那兩個女嬰的笑容,就隔在了這些言語和我的嫉妒之間。她們保護了我,幫助我戰勝了心中的猛獸,可也許是因為我的對謝審言的那份情愛已經消亡了?……

    錢眼開口說:「知音,有時候,別只看着表面的東西。」我微笑:「錢眼,與我無關的事,我不多費心思……」

    說着我抬手拿起附近的一隻杯子,往唇邊送去,杏花出言道:「小姐,那是酒……」

    一剎那之間,我心中異思翻滾,眼睛不由得閉上。我那次來就是因為喝醉了,這麼長時間,我沒有蘸過一滴酒。如果我再醉一次,是不是杏花害怕的那樣,再回去?是酒醉讓我來到了這裏,還是我的靈魂不能再沉湎於那樣的困境才選擇了離去?我可否想過再換一次?那位小姐,可曾想到要回來?

    方想到此處,一陣似風似霧的氣氛降臨在我身旁,我懸在空中的袖子無風微動,那跨越了兩個空間的走廊悄然到來,我的意念踏入了短暫的永恆。

    我與她心意想通!信息衝擊而至:那位小姐生了一個兒子,但氣憤她的丈夫屢教不改的yin亂,竟揮刀斬斷了他的命根!幸好他馬上撿了起來,奔去醫院,醫生當場手術,給縫了回去!按照法律,那位小姐本該服刑,但她的丈夫念她剛為他生了孩子,加上二十多年的相知,為她脫了追究,只與她離婚,把兒子留了下來。那位小姐單身出門,丈夫給了她足夠的生活費用,保她衣食無缺。我的父母受不了她的蠻橫,不再和她來往。她感到無聊孤單,想回她的家……

    如果我們在同一個瞬間都想回到原來的身體,走廊會我們開啟。命運要求我做出選擇。

    我是不是想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回到那汽車滿街店鋪林立,書籍電視充斥的文明中去……那裏有我的父母雙親,有個兒子,我可以說服我他讓我來照料,當然我再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了……那裏,我還有可能找到接受我的人,雖然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可能愛上誰……我的酒杯停在我的唇邊,只要我手一抬,飲下這酒,一個姿態,表明我的意願,我將瞬間睡去,片刻醒來,已在故鄉……

    還有什麼我放不下心的事?麗娘嫁給了爹,杏花有錢眼照看,謝審言將是別人的夫君……只有那兩個女嬰,我走後,她們不會得到那位小姐的照料,她們剛剛建立起來的對人的依賴將被毀掉。她們會不會還能留在府中?就是留下,也會成丫鬟,像小時候的杏花,服侍那個小姐,受盡打罵……

    如果我的手放下杯子,我就回不去,也許就永別了我的父母,他們將孤獨而終,無人侍奉……

    杏花緊張的聲音:「小姐,還是別喝了!」

    誰是親人,誰最需要照看……河中該救誰……誰更弱小……我想起了我手中的嬰兒那無意識的微笑……爸爸!對不起,我選了別人……

    我暗自嘆息,慢慢地放下了酒杯。那位小姐遠去……

    那邊桌子,謝審言忽然起身,嫣紅問道:「公子可是要去更衣?」,謝審言回答說:「我去去就回來。」嫣紅起身說:「我來服侍公子。」他說道:「不必……」他拖着腳步走過我們桌邊身邊,似乎無意一抬手,碰翻了我面前的酒杯,酒杯打了個滾。他一手扶住了桌子,深低着頭,含糊地說:「抱歉,我無意……」我看着桌面,沒說話。杏花拿起我的酒杯,抽出手帕抹着桌子,嘴裏說道:「小姐還是別喝了!」謝審言沒抬頭,撐起身子,腳步不穩地走開了。

    我看向杏花,她瞪着眼睛,我說道:「我沒怎麼樣。」杏花出了口氣說:「小姐嚇我!」李伯跟着嘆息:「我也心中緊張。」

    錢眼稍偏了下頭:「人家也不想讓你喝。」

    我搖頭:「錢眼,我不在意了。當年是我父親給我起的名字歡語,從今後,那兩個孩子,一個叫常歡,一個叫常語,我不能回去了,就把我父親的一片心意在這裏傳下去吧……」

    我們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默默地吃着些小菜。

    旁邊桌子上人的談論傳過來:

    「審言近來桃花真旺啊!」

    「就是,這一個多月就沒在家過夜!城裏所有的娼館ji院都逛遍了!」

    「唉,也難怪了他,以前他爹沒免官時,他傲得不得了,平時根本不和幾個人來往,哪裏逛過ji院哪。誰能想,一下子成了官奴,被押到市場上賣掉。你沒看見他被反綁着跪在那裏的樣子……」

    「要是我,經了那種事,也得醉生夢死……」

    「聽說買了他的董家小姐給他上了刑?」

    「公堂上沒這麼定案,他自己去說是自願的。」

    「他肯定失心瘋了!嫣紅,你看沒看他身上?」

    「公子說什麼呀!我今ri才見到謝公子。」

    「今天晚上,你好好看看他。」

    「何止看看,嫣紅,審言是多少懷chun少女的夢……」

    「那是以前啦,我那次在公堂聽着,他受了那些,大概沒塊好皮膚了……」

    「據說是因那董家求過親?」

    「是,審言以前就知道那董家小姐。那小姐早就以劣xing出名啊,平時鞭打下人,心狠手辣。到外面,一語不和,就對人拳打腳踢,毫不手軟哪。」我咬牙撇嘴,錢眼拉了杏花的手,李伯低了頭。

    「難怪審言拒了婚。」

    「公堂上我聽着他該是沒逃過那小姐的毒手。」

    「那他為何還為那小姐開脫?」

    「畏懼她父親的權勢唄!據說是董太傅幫他父親復的官位,這能復就能免哪!你想想,誰還能再冒次險?萬一惹惱了太傅,再免了他父親的官,重為官奴,他還能活嗎?」

    「誰敢娶那樣的女子?」

    「大概沒人了。」

    「活該!那麼惡的xing子!」

    「你們可別提董家的事,上次有人說那小姐壞話,審言當場推席而去。」


    「那小姐打了他,他還不讓人說?真是越來越怪了。」

    「誒,他來了!」

    謝審言晃悠着走過我身邊,衣袖掠過我的肩,飄來一陣酒氣。嫣紅起來扶住他,軟聲道:「公子,來,奴家給你整衣。」說着一隻手就往謝審言敞開的衣領處伸去,謝審言的手猛抬起,握住了嫣紅的手,低聲說:「怎能有勞嫣紅妹妹,請為我斟酒……」他頹坐在椅上,把嫣紅也帶着坐下了。他的手沒放開嫣紅的手,拉着嫣紅的手伸向了桌上的酒杯……

    哥哥的聲音響起來說:「你們久等了。」我們都舒了口氣:總算來齊了,快吃完回家吧!

    哥哥一身茶sè的布衣,如果不是做工好些,沒有什麼補丁,幾乎和外面的小販的衣着沒兩樣。但他狹長有神的雙目,那溫和可親的笑容,又讓人覺得他必不同常人。他走到我身邊,轉身說:「這位是冬兒,近一個月來一直隨我行醫,你們原來見過。」我才看到他身後跟着個低垂着頭,穿了一身石灰sè衣服、帽子壓在臉上的小廝。我仔細一看,驚得差點變了表情,問了聲好,忙低頭飲茶。這正是那ri我們在謝審言家所遇的,扮成了媒婆丫鬟的陳家小姐!

    這時哥哥讓冬兒坐在我身邊,自己在她旁邊坐下,還向着錢眼和杏花介紹:「冬兒本是媒婆張嫂的親戚,張嫂說她從小熱愛醫術,但無緣學習。就這一兩個月,我去購藥之前,讓她給我做個下手,也學些治病之道,了她些心愿。冬兒甚是靈巧,還能悉心安撫病人,這段時間來真是幫了我大忙。今ri我好不容易說服她前來,妹妹,杏花,我不在的時候,她若有需,你們要幫她……冬兒,這是……」

    我一個勁點頭,可不敢看她。我的心亂跳,ri後可怎麼辦?!這陳家小姐是對哥哥有了意思,竟以有約待嫁之身與單身男子獨處,若被人發現,有觸律條……她嫁了謝審言,也了不斷這份情感……

    那邊謝審言的話語清楚地傳來:「嫣紅妹妹,你來餵我口酒……」我微動眼帘,冬兒一動不動地低頭坐着,哥哥身側後,謝審言搖晃着就要倒在嫣紅的懷中,嫣紅細碎地笑着,一杯酒幾乎都倒在了謝審言的身上,她嗔道:「公子別亂動,看看,又沒喝多少……」謝審言拉着聲道:「妹妹,再來一杯,豈不更好……」

    哥哥聞聲轉身道:「審言!你在這裏。」他起身離座,到了謝審言身邊抓了謝審言的手腕就給他號脈,謝審言掙了一下,沒掙開,只得由着哥哥。嫣紅不快地說:「哪裏來的郎中,這麼無理……」謝審言開口道:「嫣紅妹妹可不能這麼說這位郎中,這是名醫董清,對我有再生之恩,為人乾淨,勝我萬分……」哥哥嘆息道:「審言,你大病之後,怎能如此思慮過甚,不重休養……」謝審言打斷:「董郎中,你不知這其中的好處,yu仙yu死,讓人難以割捨……」眾人笑起來,哥哥說道:「我給你開藥……」謝審言忙道:「不必不必,我有美人心中相伴,死有何懼……」

    在那桌的歡聲笑語裏,哥哥回到我們桌邊,似是想着什麼。錢眼嘆道:「我們上菜吧,快快吃完,這酒席擺得,知音,咱們下回就在府里算了。」

    那邊又是一陣挑言媚語,冬兒在我身邊不聲不響地坐着。我曾告訴過謝審言她是誰,謝審言怎麼不稍加收斂……他曾說別人碰他,都覺……我忽然心有領悟,抬眼看向謝審言,他正倚在嫣紅的身上,像是知道我看他,他明亮的眼睛向我一瞥,馬上垂下,眉頭微蹙了一下。我也立刻移回了目光,可我那本已麻木的心突然感到了一陣痛楚。

    與旁桌的浪聲浪語相比,我們這一桌真是十分安靜。大家都沒吃多少,只錢眼拼命地吃,一個兒勁兒低聲說:「不能浪費吃的,你們吃啊!」

    吃得差不多了,錢眼說道:「真是一席悶酒!知音哪,咱花銀子找這氣幹什麼?!」我們大家都多少跟着嘆息了一下,又聽門口喧囂,錢眼道:「難道還有更熱鬧的?」

    我不敢貿然回頭,可耳中所聽已經夠了。只聽人說道:「賈公子方才詩會上的詞句十分……」「本當奪得首席……」「賈公子不必耽於空名,您的文采已被眾人所識……」接着是枯柴一樣的笑聲:「諸位如此恭維,我賈某實在不敢當……」

    竟是那個賈功唯,我不願他認出我,忙低頭。看哥哥也微向里轉了頭。可賈功唯好像沒注意到我們,他們在我的側後面,謝審言他們的桌子旁停了下來。聽賈功唯大聲說道:「那不是謝審言,謝公子嗎?自己說甘願挨打受刑的人……」他旁邊的人哈哈笑起來。

    謝審言轉臉對着嫣紅說:「嫣紅妹妹,可聽過癩蛤蟆的言談?」嫣紅笑道:「公子說笑,癩蛤蟆怎能說話?」謝審言說道:「非也,方才有隻癩蛤蟆剛剛說了話……」謝審言這桌的人大笑。

    賈功唯大聲說:「你們聽沒聽說,那謝審言天天眠花問柳,他父謝御史復職不到半年,哪裏有那麼多銀兩?他竟然賒賬娼家!說他將迎娶陳家小姐,ri後自有銀兩還帳。人都知陳家富甲一方,陳家小姐是家中長女,那陳家自她出生就為她準備嫁妝。看來謝審言是指着用他未來夫人的嫁妝還他的招ji費用,天下還有這麼無恥的人嗎?」賈方人眾大笑。

    謝審言出聲嘆道:「嫣紅,人要嫉妒,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陳家自願給我的嫁妝,ri後我怎麼花誰管得着?花在嫣紅妹妹的身上,我喜歡……」嫣紅嗲笑:「公子……」謝審言又道:「有人,好像姓賈,看上了那陳家小姐的嫁妝,三次求婚都因為長得不好看讓陳家給擋了出來。現在拿不到銀子了,急成這個樣子。其實他對我禮貌些,我ri後或許能替他墊些銀兩,也和嫣紅妹妹這樣的美人會會……」謝方人眾笑聲捧場。

    那方賈功唯冷笑着說:「長得不好看又如何,至少是個男子!人說謝公子容貌俊秀非常,可實際上他只是個無用的廢物!」我心中一jing,賈功唯以前有鄭四在手,知道謝審言的隱痛。鄭四在堂上沒能出口,賈功唯今天是要親自毀去謝審言作為男子的尊嚴……

    那邊謝審言懶懶地說:「長得不好大概連美人的衣邊都碰不上,是個男的有什麼用。」他還接着和人家斗,不轉個方向?!

    果然,那賈功唯說道:「蓮蕊?」有個女子的聲音:「賈公子。」賈功唯說道:「你可和那謝公子共度過一晚哪?」那個女子說道:「是,七八ri前……」賈功唯笑:「那謝公子可是有用?」大家笑起來。那女子低聲道:「謝公子酒醉,一夜和衣酣睡……」一片鬨笑聲。賈功唯大聲問:「他付了銀兩,你不盡些殷勤,不怕他醒來找你麻煩?」那女子答道:「我也有此憂慮,所以夜間數次……」賈功唯大聲問:「數次如何?」那女子低聲說:「數次撩撥謝公子……」眾人大笑,賈功唯更大聲道:「那謝公子怎麼樣哪?」那女子不言。賈功唯嚴厲地說:「到底怎麼樣?!」那女子終於說道:「謝公子沒有……」賈功唯高聲笑起來:「你是說他不能了?!」那女子低聲說:「也許只是那夜不曾……」賈功唯哈哈大笑:「大概不僅那夜……」

    我抬眼看謝審言,他臉sè蒼白,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關鍵時刻,竟不再開口!嫣紅推着他說:「公子,你醒醒……」奇怪的是,我竟然不那麼討厭那個嫣紅了。

    李伯突然輕聲說:「那蓮蕊是鄭四的侄女。」哥哥道:「你肯定?」李伯點頭:「我以前見過。」哥哥猛站起轉身一拱手道:「賈公子!不可輕信他人言語!這位姑娘的叔伯曾因迫害了謝公子而被杖公堂。公子不要偏聽……」

    賈功唯狂笑:「是董公子!你倒出來給他遮羞!可惜何止那夜,你們去問問他所宿的ji館娼院,每夜他都是和衣而眠,這蓮蕊不是第一個試了他的人,可謂人人都試過,人人都知他不行!」我身後眾人一片嘈雜議論聲,夾着輕笑。「白長了那麼好看的樣子。」「還*,浪費了銀兩。」……

    哥哥對着賈功唯繼續說道:「如此惡語中傷,非君子所為!賈公子,謝公子的所行本與你無干。你難道曾家家去問?你所居何心?!」

    耳聽着賈功唯離了座位,走到我的身後,大聲說:「我所作非君子所為?你的妹妹當初把他給了……」我已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把抄起面前的菜碟向身後出音處擲了過去。

    賈功唯就在我身後約一步處,這次我沒打偏,聽他一手擊落了碟子罵道:「哪個小廝膽敢無理?!」李伯突然起身喝道:「公子住手!」冬兒也猛抬頭,哥哥大張個嘴,我反應更慢,不回頭只坐着。只見謝審言手一揮,酒杯飛來,越過我的肩頭,賈功唯輕叱,酒杯落地的碎聲。他停了一下,冬兒忙低了頭。大概賈功唯看清了我,笑道:「原來是董小姐!也在此處。是放不下自己馴服了的下奴吧!那往ri的下奴竟不願讓我為他出氣,看來奴xing不改!人所言他甘於下賤真是眼見為實了……」

    哥哥再次打斷他說:「賈公子!官府已定了害謝公子的人的罪,許多謠言,不要輕信。我知道我的妹妹以前得罪過你,她已對你道過歉,望你不要再計較她。謝公子為人磊落,不記前嫌,我家深感他的大德。」把兩個人對起來講,唯恐大家不明白。

    賈功唯冷笑着說:「謠言?聽沒聽說過事出有因,無風不起浪?你堵了我現在的口,大家在別處說個暢快,你又能怎樣?」我心裏一涼,他的確可以到處胡說。

    哥哥的語氣罕見冷淡:「賈公子,人人都有一張嘴,說出話來如果不負責任,誰都幹得出來。我也曾聽人們傳說某府公子有如刺在骨之疾,虐死的丫鬟小妾少男乃至幼童,不計其數。時時拋屍荒野,無人予以追究!可人貴在自律,我平素行醫鄉里,月見何止數百人,從不曾散佈什麼謠言。」

    賈功唯哼了一聲:「沒有想到,人稱心善助人的董良醫也有威脅人的手段。」

    哥哥又言道:「有病醫病,我可以……」

    忽聽謝審言冷冷地說道:「玉清不必與他廢話!他就是因為娶不了你的妹妹,也娶不上那陳家小姐,心中妒恨得發狂。可不管他說些什麼,我半來個月後就成婚了!千萬嫁妝不說,還得了他想要的女子!」

    賈功唯惡笑:「你別高興得太早!陳家就是再貪圖和官宦結親,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不是男子的人!ri後子息無望,還怎麼庇護他家。」

    謝審言輕哼:「你就等着乾瞪眼吧。」他竟不否認「他不是男子」之稱!

    賈功唯哈哈笑:「別到時候是你乾瞪眼呢!」說完他在我身後yin冷地說:「董公子,董小姐,告辭了!」哥哥一拱手,我沒動。賈功唯等了一會兒,我身邊的冬兒的頭突然更低了,賈功唯突然怪笑起來說道:「謝審言,謝公子!你這樣的,就是娶了妻,也會成個烏龜!現在,就是個烏龜蛋吧……哈哈哈……」

    謝審言有些疲憊地說:「賈公子可是已經從癩蛤蟆蛋里爬了出來,恭喜你。」

    賈功唯對他的人說:「我們去另一家餐館,這裏yin氣太重,我得來點壯陽的東西嘗嘗……當然,有的人,吃什麼也沒用了!」眾人嬉笑不已。

    他們一群人出去了。謝審言的桌上人低聲問答:

    「是哪個府上的人……」

    「聽不出來嗎?當然是賈府。」

    「那公子是賈功唯?」

    「噓……」

    「什麼是如刺在骨之疾?」

    「聽說是癲狂之症……」

    「真的?!」

    「是啊,有人說是因他的母親就有此症,曾在症發之時,活活打死了自己的兒子……」

    「啊?!」

    「你不知道?他家原來有兩個兒子……」

    「他父親廣納妾室,怎麼如此少出?」

    「那正室好妒,誰懷了孕,活不下去的……」

    「為何不休了她?」

    「她是太后的表妹,沒有她……」

    「人說賈公子發病時,異於常人,yin冷毒辣,凌虐yin人致死啊!」

    「是,我有位姊妹,去了賈府,就沒有回來,聽說死得好慘……」

    「這就是為什麼他家虐死了那麼多人?」

    「沒人管……」

    謝審言一聲不出。

    我們這桌,大家都不說話。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謝審言說他感激那個小姐,我原來以為他只是說說,現在知道他是認真的。他那時知道原來小姐的品行,也知道賈府去買他。他預料自己難逃被凌辱致死的下場,可死在一個愛自己的人的手裏,比死在賈功唯手中要好……想到這裏,我驀然感到一陣悲涼,幾乎要落淚。

    哥哥對着冬兒說:「天晚了,我送你回張嫂那裏。」冬兒點了頭。他們起身,哥哥叮囑了錢眼和李伯,冬兒低着頭向大家道了別,兩個人出去了。

    那邊,謝審言突然長出了口氣說:「諸位請先回吧,我想自己呆一會兒。」嫣紅一聲輕喚:「公子!」謝審言十分禮貌地說:「嫣紅小姐見諒,務請先行一步。」他桌旁的人一通道別告安,一起走了。

    錢眼嘆氣說:「知音,我們在樓下等你!」站起了身,李伯和杏花也起來,一轉眼,都離開了。

    我和謝審言一人守着一張桌子的殘羹剩飯,他抱着雙臂,合目養神般在椅中端坐着。想到他剛剛受了那賈功唯的言語侮辱和我方才為他的傷感,我站起身,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但不像嫣紅那樣離他那麼近。

    我們好久沒說話,終於還是我嘆息道:「你何苦如此!」他一個多月流連娼ji之家可竟不解衣,本就是準備暴露他作為男子最恥辱的短處,就是今ri賈功唯不挑明,這言語早晚也會傳播開。熱衷*或者不能房事,二者之一就能逼陳家退親。可他如此高傲的人,這樣作踐了名譽,從此怎能再與人社交往來?

    謝審言臉sè暗白,還是閉着眼睛,輕聲問道:「你信我了嗎?」

    我氣:「就是不信!你別以為這麼毀自己,就能讓我信了你!」不能鼓勵他這種行為!

    他停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沒喝多少酒,那些夜晚,都是裝醉,從未脫衣,你不必擔心。」

    我低頭,無力地說道:「你為什麼不認命呢?你就是壞了這門親事,你的父親還會再給你訂一門。(想到他名聲已毀)就是沒有下一家,他也絕不會容我嫁給你。我已收養了兩個孩子,我不在乎是不是還能嫁人了。你ri後會有你的生活。你能不能放手?別再這麼苦自己?」

    他閉着眼睛,呼吸深沉,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你能跳下懸崖,但你走不回去……我當時沒放棄,才找到了你。」

    我搖頭:「不一樣的,天意難違,沒有希望的事情不要強求。」

    他停了好久,低聲說:「只是你覺得,沒希望……」

    我抬頭看着他,見他格外消瘦,眼睛下面又是青黑sè,嘴唇淡白。秀美的墨眉,如此線條俊雅的面龐……他閉着眼睛,可好像知道我在看他,輕聲說:「說些讓我點頭的話,我不喜歡搖頭。」

    我們在路上時我對他的溫情,一絲絲一縷縷湧上心頭,我看了他許久,嘆了口氣說:「你的眼底都黑了,要多睡些覺。」他點了下頭。我又說道:「你瘦得很,要多吃些東西。」他又微點了下頭。我說道:「順從天意,不要再這麼虧待自己。」他合目沒動,等了一會兒,又輕言道:「天sè已晚,你回去吧。臨走,對我說句好話。」

    看着他又落下來的幾縷頭髮,我想了一會兒,低聲說:「你回去,好好洗洗頭。」

    他睜開了眼睛,對我淡淡一笑。這笑容還是有些苦澀,還是有些艱難,可還是到了他的眼睛。這笑意讓他的眼睛裏閃出光芒。我們看着對方,他長嘆了一聲。一種久違的心酸突然襲來,我抬手把他敞開的衣襟領口拉合,他一哆嗦,又閉了眼睛,慢慢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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