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車馬遭劫。」來人正是扶蘇的親衛偵騎,身上鮮血淋漓。這人本來是隨着大隊護送那些醫生而來。現在卻帶傷過來,明顯就是經過劇烈戰鬥逃了出來。
扶蘇眼前一黑,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扶蘇心緒一陣猛然起伏,恨不得馬上就把季福那張臭嘴狠狠撕爛。良好的修養克制着扶蘇,這才沒讓季福遭殃。
扶蘇上前扶起這個親衛:「人員傷亡如何?那些醫生,現在下落如何?」
那個偵騎氣息衰弱,頹喪的搖搖頭:「屬下不知,上官只是讓屬下報信。「
扶蘇心中一涼,神色不變,面上強作鎮靜。眾人一聽醫生都被劫持了,心中都是猛然一沉,焦慮不已。紛紛看向扶蘇,見扶蘇神色從容,一點異色都沒有。漸漸稍定。
扶蘇沉聲道:「好生照料他,儘快讓他醒來!」
期澤領命,幾個粗使郡府的粗使丫鬟將滿身是血的偵騎抬了回去。
說罷,扶蘇轉身望向膚施三大巨頭:「憲,周咨,張文甫。」
三人躬身回道:「屬下在!」
扶蘇面色一正,沉聲道:「我去追那賊寇,你三人分工協調,各自之事要迅速處理。若有自己不能決斷的事情,三人投票。少數服從多數!」
三人恭敬領命。
扶蘇又問向郡尉周咨:「上郡有多少騎兵。」
周咨略一沉吟道:「尚有兩百餘騎,步卒一千餘。」
扶蘇點點頭,大喝一聲:「親衛上馬,隨我出擊!」又望向期澤道:「你跟周郡尉去,將那兩百騎帶過來。」
期澤告諾。
眾人心中凜然,自個迅速歸位,處理自己的事物去了。
扶蘇手中暫時一共三百餘騎,還是和上次去神農山一樣。不多不少,仍舊三百。數量一樣,質量卻遠遠不同。
秦朝精銳軍隊,一在北方由蒙恬率領,另一支則在南方征服南越。兩支軍隊是秦朝現在最精銳的,這算邊軍。
另外就是駐紮在咸陽周邊的中央軍,也就是內史地區的駐軍。這些論精銳程度甚至超過邊軍,但實實在在對戰起來就說不定,畢竟邊軍常年廝殺。而京師駐軍則要和平得多,就算訓練再如何嚴苛有素,戰場上的表現也為未可知。
最後一等的,便是扶蘇手下的兩百地方駐軍。國內畢竟承平十數年了,戰爭的創傷其實容易過去,十數年的時光更是能讓世人忘記戰爭。
自然,地方駐軍論戰鬥力是最次的。當然,這樣的軍隊放到明清後期也都能算得上第一等的部隊了。當然,撇去生產力不論。
一路上,扶蘇等人一邊疾馳而去,一邊扶蘇等着期澤的述說。
這群醫生本可以不必遇難,然而,扶蘇之前自然是沒有考慮到馬賊出沒的。所以一再催促這群醫生早日到來,膚施是在太缺醫者了。而且隨着現在正值夏日,天氣清涼,白日悶熱。雖然這年月氣候比後世要涼爽許多,然而在扶蘇的判斷,這樣悶熱的情況更容易讓疾病得到傳播。
若是再沒有新生力量加入,極可能城內也會得到傳染。就是現在,大量患者的死亡並未得到多少緩解,可以說,扶蘇只是儘量在拖延,讓情況不至於得到惡化罷了。
膚施城的醫者全部加起來,不過幾十人。每天單單是將那些沒有病患的普通民眾甄別出來,這些人就遠遠不夠。
不得以,扶蘇只得在外城與內城的交界處。大量修建隔離區,將沒有任何生病症狀並且遠離病源區的普通民眾放進去,完全隔離。
這些隔離區得到了徹底的消毒,並且根據扶蘇從後世的一些辦法。而對了對付城外的病患聚集區,扶蘇幾乎是將所有有懷疑的人或者物都給燒了,死屍,衣物,糧食,水,全都徹底銷毀。城外的焚燒點幾乎徹夜不停。
為此,死亡人員雖然時刻增加,卻暫且遏制。患病新增之人也少了許多,然而這樣的情況要得到徹底解決甚至不發生糜爛,就必須要將這數百名醫生都給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幾乎是得到消息扶蘇就帶着部隊前去解救,三百騎。一人三馬,人停馬不停。輪流換騎。目標奔向事發地點——七里亭。
縣以下置鄉,鄉以下置亭,亭以下置里。七里亭便是在榆中縣外七里的一亭。扶蘇一百親騎護衛前前後後搜集來的四百餘醫生。就在七里亭中歇息。
誰成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京師不過千里的地方竟然有憑空出現一股四百餘人的大夥馬賊。
帶隊的秦軍軍官名作楊止,是個百人長。夜晚趕路,在七里亭歇息。亭長一聽是扶蘇領着的軍士護送醫生來上郡治病,熱情非常。拿出窖藏的美酒,又殺豬宰羊,熱情款待一眾秦軍將士。
酒足飯飽之下,楊止防備也就鬆懈許多。再加上這身在秦國腹地,也不怕又那股賊寇敢來,大意之下。沉沉睡了過去!
孰不料,凌晨之時,秦軍趕路一天,疲憊非常。一個個都是最為疲乏的時候。警惕性最低。
馬蹄聲轟隆響,猝然之下。四百餘馬賊鬼叫着衝進營寨,殺了個突然。
楊止身在宮騎這等精銳之中,自然本事不差。一聽異常,酒意瞬間就醒了。盔甲也不着,提出武器就往大營外走。
秦隴之地,是出天下最好戰士的地方。自然秦軍之勇猛,這些馬賊不及。馬賊自然也清楚,仗着人多勢眾,幾個圍毆一個,又加上是突襲。大多秦軍多以脫去甲冑,戰馬也沒。秦軍幾乎是被這群馬賊壓着打。
楊止見此,扯來一個士卒交予印信,讓其立馬去找救援。便翻身上馬,朝着馬賊團伙中衝殺過去,為那報信之人殺開一條血路。
馬賊首領是個馬臉漢子,額上有一跳疤痕。眉頭一皺,額上好似又出來一個眼睛。顯得兇惡非常。
旁邊一個敞衣大漢粗聲道:「三當家,那群老頭為何不殺了便當?難不成還要養一群老頭?」
這敞衣大漢說的正是秦軍護送的醫生。
馬臉疤痕漢子淡淡道:「這是大當家的命令,怎麼,你還不服?」
敞衣大漢一聽,好似受了多大欺辱一般粗聲道:「俺跟大當家廝殺十年,這條命就是大當家的,怎麼會不服?」
馬臉漢子嗯了一聲,不做言語。目光看向營寨中央:「秦軍果然兇狠,凌晨摸營竟然還能反殺過來。」
馬臉漢子所看的正是楊止,秦軍訓練嚴苛。第一時間完成集結,然後大多不着盔甲便反衝殺過來。
論真本事,馬賊不及秦軍。三百馬賊若在草原上堂堂正正與宮騎來回廝殺,最後一個倒下的必定是馬賊。
馬臉漢子如此說,那敞衣大漢看過去粗聲道:「俺去收了他腦袋!」
說着大喝一聲,提着狼牙棒領着數十個嘍囉衝殺過去,目標直指楊止。
「看俺老韓取你命來!」敞衣大漢邊沖便喝,場面成了敞衣大漢和楊止的私人角斗場。
敞衣大漢狼牙棒舞起來虎虎生威,氣勢洶湧。頗有幾分惡來的氣勢,加上天生虎力,震得楊止虎口生疼。
而且楊止又是廝殺許久,氣力不如那敞衣大漢。只得苦苦防守,眼見部下越殺越少。心中焦急,這敞衣大漢卻脫得楊止離不得身。
忽然,又一隊馬賊湧入,趕着一群少年扶着的老頭過去。正是楊止護送的從各郡縣搜集而來的醫者。
心中猛然一沉,知道此次任務是失敗了。眼睛發紅,怒喝一聲。掌中大戟角度刁鑽朝着敞衣大漢肋下削了過去。
這招速度極快,角度又是刁鑽。敞衣大漢驚駭不已,連忙擋過去。卻發現楊止猛然變招,斜着從上撩過去,徑直對準敞衣大漢的咽喉。
此時正是敞衣大漢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時。隨後咽喉一涼,視線一片天旋地轉。一顆大好人頭掉落。
然而,正當楊止剛剛削下敞衣大漢人頭之時,一枚羽箭激射而來。背對着楊止,正中後胸。
馬臉漢子放下大弓,旁邊的幾個馬賊心中不齒,看了幾眼,不再言語。那馬臉漢子淡淡道:「既然殺了韓七,我射殺他,也算不得以多欺寡。」
餘下人都是無言。
血腥廝殺,一片血腥氣縈繞。馬賊的三當家看着最後一個醫者被馬賊串着繩索帶走,奔馬而去。
場面歸於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四周都是死屍,殘骸,斷臂,鮮血淋漓的場景刺激着人的神經。
一片方圓一寸的土地突然一陣抖動,周遭塵土濺起。一個蓋子被掀開,一個方正面孔的漢子首先出來,看看左右,血腥之氣令人作嘔。再三確定周遭無人,這才往下面呼喊了幾聲。不多時,一個婦人懷抱着一個三歲幼兒也出來了。看見這個修羅場面也是臉色煞白。
最後,那方正面孔的漢子奔到楊止的屍骸面前。跪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頭。提起一把朴刀又牽來一匹馬。
那婦人一見如此,尖聲道:「夫君,你難道要逞強,丟下我這孤兒寡母嗎?」
方正面孔的人正是熱情邀請楊止喝酒的亭長,他本是一番好意。卻不想害了楊止,甚至害了全郡百姓。雖然也算不上他的責任,可這亭長是個實誠人,自責不已。
「我一人幾乎害了全郡的鄉親父老,這責任,就要我一人去討回來。」說着摸着幼兒的嫩臉:「再說,我只去尋探賊人的老窩,並不去廝殺搏鬥。你好生在下面等我消息,小心行事。」說罷,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只餘下那婦人暗自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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