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師兄太高冷
溫孤燁還記得,自己自山路走到龍首村的一路上看到的、路兩邊的茂密樹林的青蔥色澤。然而此刻他捏着奪舍者後頸,視線越過對方,望向院中景色時才倏忽發覺,院中栽的一棵梧桐的葉在他與奪舍者耗在屋內的日子裏已經開始發黃,一片葉子在他的目光中悠然飄下,旋轉良久後落在地上。
四季輪迴更替這種事,他還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才接觸到。
溫孤燁手上的力道略鬆了些。神識無法探出,不過修真者五感遠優於普通人,方才枯葉觸碰地面的響動傳入耳中,沙沙的聲音明顯極了。
除了那一聲沙聲,和他與奪舍者的呼吸與衣袂翻動的響動,溫孤燁再聽不見其餘聲響。好像自他和奪舍者以療傷之名被季青安頓到那個屋子裏後,外面就一直是靜悄悄的。彼時他只當意識不清的奪舍者無力念及那些細枝末梢,現在來看,定是另有緣由。
事實上,在奪舍者說村內有人達到分神前期之前,溫孤燁根本沒看出龍首村內有人是修士。哪怕是知道真相之後,溫孤燁都覺得,秘境中的出現的一切都重在歷練進入者,不可能出現必死之局。
他修為遠高於奪舍者,正因此,他才會對對方下狠手。只打殘不打死,留着舌頭說話就夠。
奪舍者卻在向秘境中的「父母」求助……這無疑是在提醒溫孤燁,他並非孤身一人,逼急了誰知道會幹出什麼。
而於季連洲來說,他須得承認,自己高估了這具身體能承受的程度,低估了溫孤燁的冷漠。
在奪舍之前搜魂得到的季淵印象里,林驚白對大弟子的評價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然則行事牢靠,外冷內熱。對他毫不留情揮劍的溫孤燁與林驚白口中那個,根本不像一個人。
饒是知道他奪舍了季淵,在季連洲以為,自己都那樣悽慘地求饒,以林驚白口中溫孤燁的性子,對方總該流露出點不忍。結果溫孤燁不但沒有,反而變本加厲。
聯想到在瓊華坊剛見面時溫孤燁的舉動,得知自己的名字不是季淵後溫孤燁還為自己療傷,加上片刻之前對方那句話,季連洲恍惚間冒出一個念頭。溫孤燁會不會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小師弟……怎麼會!
瓊華坊的衝突發生在兩人第二次見面,此前那次則是在林驚白面前,相對客客氣氣的,話都沒說幾句。更早的時候,溫孤燁身處秘境,根本不可能知道季淵其人。
貿然嘗試已是兵行險招,再不腦子清醒,純粹找死。
季連洲很快想清楚,或許只需避開溫孤燁最惱怒的一時三刻,坐下再談並非難事。溫孤燁救他一次,說明自己對對方確有價值。不如利用好這點,讓溫孤燁稍微發泄一下……
至於如何避開,屋外「父母」無疑是最好選擇。或者大祭已經開始,溫孤燁發覺自己無法掌握局勢,更會投鼠忌器。
季連洲第一次這樣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不再是潛龍淵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魔尊,而是天道之下的芸芸眾生之一。哪怕有朝一日終重回從前的地位,在那之前,他仍須蟄伏。想想入潛龍淵之前的日子,當時都過來了,現在怎會不行。
離季連洲喊出那句求救,已過去半盞茶時間,依然沒有人出現。
兩人各懷心思,氣氛詭異的平靜。
涼風吹來,攪散了溫孤燁的心火。他再理一遍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下權衡,不知自己弄殘奪舍者的話,季青和那女人會不會黑化?
溫孤燁垂下眼想了許久,又半盞茶時間後,終於鬆了手。沒等季連洲喘口氣,溫孤燁已拿住他的肩,將人強行轉向自己,往他口中塞了顆丹藥。
丹藥入口即化,流入喉嚨發揮效用。手足軟而無力的感覺回到季連洲身上,這次卻沒人在他倒下時將他接住。季連洲的頭磕上台階,不至於受傷,也早有心理準備,恥辱感卻比先前還重。
從他的角度看溫孤燁,對方好像是生長在高嶺之上,絕世而獨立的松柏。自己則是地上污泥,任人踐踏!
他的心裏勾勒出千萬種以後折辱對方的方式,然此時此刻,只能被溫孤燁催動的小股風吹起身子,落回屋內,跌在地上。溫孤燁人站在屋外望着他,整個人恰似覆了一層冰雪,高潔無暇。
門一點點闔上,季連洲情知溫孤燁已冷靜下來,在僅剩一點縫隙時開口,嘲道:「早知如此,毓煌師兄何苦救我。」話說出口,他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溫孤燁好像詫異眼前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出言頂撞,挑了挑唇:「閣下實在健忘。我說了多少次,你不是我師弟!」
實在太奇怪……季連洲磨牙,突然想起先前在葭祿山上,面對夢靨之時溫孤燁怔怔吐出的名字。此時此刻,只要他不再出格,溫孤燁大約不會動手。他想了想,說:「莫非你是覺得,當初救不了那位『阿洲』,現在要在我身上補回?溫孤燁,你後悔嗎,後悔嗎!」……等等,語氣會不會太激烈?
溫孤燁聞言,神情微妙了一瞬。季連洲正要在說下去,忽聽對方笑了聲,語氣悠悠道:「閣下實在是,想太多了。」
這是什麼意思?
門徹底在季連洲眼前關上,溫孤燁好似是往主屋的方向去了。季連洲聽着對方的步聲,確認溫孤燁走遠後,緩緩自地上爬起。
他盤腿坐在地上,嘗試着運轉周身靈氣。情況比前次好太多,只一身皮肉傷得狠,經脈受損程度不嚴重。
屋子被溫孤燁下了禁制,季連洲沒法出去。不過沒關係,溫孤燁想走出這秘境,遲早還要回來找他。
他得好好考慮一下,到那時候,自己要怎麼做。
天色轉向黑沉。正如溫孤燁所想的那樣,一輪明月當空,漫天明星閃爍。
他在確認季連青住的房內沒人之後,離開那間自己待了段時日的石屋,去了龍首村內其餘居民住房。
一間一間走過去,溫孤燁起初僅在屋外聽裏面的響動,將整個村落走了三分之二後,他開始時不時進屋查看。
屋子大多收拾的很整齊,灶無一例外是冷的。桌上落着薄薄一層灰,住在裏面的村民離開了有些時候。
直到走到山村入口,來時和他搭話的婦人所住屋前,溫孤燁都沒有看到一個人。龍首村的村民們,好像是有所準備的憑空蒸發了。
溫孤燁在山村入口站了一會兒,仰頭望着天上明月,若有所思。
他轉身看了眼季青屋子的方向,捏動御風訣,踩上靈劍,升至半空。
一座座山頂上籠罩着輕紗般的霧氣,隨着風緩緩浮動。所有方向望過去的景象都一般無二,絲毫不見奪舍者口中金蟒的痕跡。
原本他看村落內空無一人,第一反映就是奪舍者所說的大祭開始了。現在看,對方隱瞞了重要線索。
也是理所當然。溫孤燁在臨近的山頭上繞過幾圈,同樣沒有收穫後,不咸不淡地想到。念及被關在屋中的奪舍者,他心下一陣煩躁,難得的生出幾分束手無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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