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良醫 第二十九章 貨出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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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翎鈞想來,以柳輕心的聰明,怎也不至於讓人打個正着,立夏所言,恐是過於緊張,才誇大了程度。

    所以,當他跳下馬背,掀開馬車前的簾門,看到的,是臉頰高高腫起的柳輕心時,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若知她傷的如此厲害,他定早帶她回來歇息醫治,哪還會耗費那許多時間廢話?

    權力固然重要,但怎能與他家娘子的安危相比!

    「傷成這樣,怎不使人告訴我!」

    「你這傻女人!」

    嘴上說着狠話,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動作,卻出賣了他。

    躍上車椽,鑽進車廂,翎鈞全不顧還有外人在場,便一把將柳輕心抱緊在了懷裏。

    他雙眼赤紅,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像是恨不能把那傷她的人,骨頭都嚼碎了才好。

    「告訴你作甚?」

    「讓你衝冠一怒為紅顏,失了理智,誤了大事?」

    翎鈞的反應,讓柳輕心覺得很暖。

    她笑着推開他,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的戳了戳他的額頭。

    「那我這打,不是白挨了?」

    「我不管!」

    「你這自作聰明的女人!」

    「以後,以後休想再讓我這般信你,這般給你機會,由着性子胡鬧!」

    翎鈞的「煞星」惡名,早已遠播。

    只是在柳輕心這裏,他的蠻橫,從來都未得償所願過。

    就如現在。

    他明明是打算,好好兒的威脅一下她,讓她知道自己做法欠妥,可話出了口,卻就生生的把「狠戾」變成了體貼和心疼。

    「我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人兒,怎能讓他們欺負!」

    「收拾他們的理由,我喝口茶的工夫,就能想出來一百種,哪用得着,用的着讓你遭這委屈!」

    「把你的那一百種理由加起來,也未必有我這一個法子,來的好用。」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勞民傷財的事兒,還是少做為好。」

    將心比心。

    知翎鈞是真心不舍自己受罪,柳輕心自然也不介意,為他吃這點小苦。

    「本以為,你需要從那胖子嘴裏,套些消息出來。」

    「落塵跟我討他,我也沒應承。」

    「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說罷,柳輕心笑着睨了翎鈞一眼。

    然後,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模樣的,跟他擠兌了一句,「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真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可怕傢伙,我若是落到你們手裏,怕是不死,也得褪幾層皮去。」

    「誰敢褪你的皮,我就使人把他家的祖墳刨了,連他祖宗十八代的皮,一併褪了!」

    知柳輕心是在揶揄自己,翎鈞也不跟她惱。

    只是,對柳輕心用名字來稱呼顧落塵這事兒,頗有幾分不悅。

    「立夏跟我說,顧掌柜在照顧你。」

    「他人呢?」

    「嘖,什麼東西壞了,酸味兒都冒出來了?」

    翎鈞的口氣里,帶着顯而易見的醋意。

    柳輕心縱是反應遲鈍,也斷無可能,體察不出。

    她笑着伸長脖子,快速的往四下里聞了幾下,末了,把目光定在了翎鈞身上,其意,不言而喻。

    「我。」

    對自己吃醋這事兒,翎鈞毫不避諱。

    他就那麼「有恃無恐」的坐着,放佛,他吃顧落塵的醋這事兒,半點兒都不丟人。

    聽聞主子歸家,冬至忙出門迎接。

    但眼前情景,卻讓他不自覺的揉了揉眼睛。

    他跟在翎鈞身邊十年,可以說,是跟翎鈞一起長大的。

    這整整十年光陰里。

    他從未見過這麼孩子氣的翎鈞。

    若不是一早聽初一提起,他家主子變化巨大,他一準兒會以為,在他面前的這個翎鈞,是旁人假扮的。

    咳。

    非禮勿視。

    非禮勿聽。

    冬至用力的咳嗽了一下,佯裝未見的,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腳面。

    都道是,男人是劍,女人是鞘,好鞘能讓劍不露鋒芒,不傷無辜,好女人,能讓男人立命安身,不似浮萍。

    他家夫人,該就是那柄,能讓他家主子不再鋒芒畢露的好劍鞘了才是。

    「把那頭豬關進柴房,好生看管。」

    睨了冬至一眼,翎鈞半點兒羞意也無的抱起柳輕心,走下了馬車。

    車在院中,除了冬至和立夏,就只剩了幾個負責掃撒的婆子。

    但饒是這樣,翎鈞的「惡行」,還是讓柳輕心不自覺的紅了雙頰。

    這登徒子,自己不要臉皮,也就罷了,還要拖上她一起,真是羞死人了!

    「此人,需要審問麼,三爺?」

    翎鈞罵人是豬,是翎鈞的事。

    但身為隨從,冬至卻不能用跟他相同的說辭。

    睨了一眼,被拖在馬後,已經沒了半條命的矮胖子,冬至頗有些嫌惡的,抿了下唇角。

    立夏說,就是這腌臢傢伙,打了他家夫人。

    便是不為了從他的嘴裏,問些什麼出來,用鞭子,生生的抽上他幾百下解氣,也是極好的。

    「問罷。」

    「拖都拖回來了,不問,不是白費了馬匹腳力。」

    相處多年,翎鈞怎會不明白,冬至是在想些什麼?

    索性,這人只是個餌,現如今,魚兒已經上鈎,他也沒什麼用了,倒不如,就讓冬至打他幾頓,也算是替他家娘子報仇了。

    要不,把他送給顧落塵?

    若他當真如他猜測的,是攝天門的門主……

    聽說,攝天門審問犯人,可是特有一套,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手段。

    「女人,給我三千兩銀子。」

    未及翎鈞再想,顧落塵那帶着森寒之氣的聲音,就從牆頭傳了下來。

    翎鈞微微一愣,抬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裏的顧落塵,心思急轉直下。

    他猜得沒錯。

    這顧落塵,真的是大名鼎鼎的攝天門門主,人稱「顧閻羅」的那位。

    「買啥?」

    見顧落塵出現在牆上,柳輕心羞意更甚,忙掙扎着,從翎鈞的懷裏下了地。

    數月相處,她對顧落塵,也有了不少了解。

    他並不是個跟人亂開價碼的人。

    他既是說,跟自己要銀子,那自然是,有他要的因由。

    「有人出三千兩,買他的腦袋。」


    「我沒應。」

    顧落塵一邊說着,一邊從牆上跳了下來,不緊不慢的,走到了距柳輕心三步遠的位置。

    攝天門,有攝天門的規矩。

    雖然,這些規矩,已被顧落塵改了不少,但有一個原則,卻不能變。

    他們,是用人頭換錢的,且從不虧本。

    「錢,我出雙倍。」

    「人,你替我審。」

    翎鈞知道,跟攝天門為敵,沒什麼好下場。

    而且,以攝天門的做事風格,或者說,以顧落塵的做事風格,對他家娘子心生不軌的這種事,是萬不可能存在的。

    只要不是惦記他家娘子,諸事好商量!

    一切能用銀子解決問題,都不是問題。

    「那江南大營的主事,到底是有多怕自己劣行暴露!」

    無論生意成交與否,如無僱主特許,殺手萬不可暴露僱主身份。

    這是業內規矩,攝天門,也不能免俗。

    柳輕心與他相處日久,見多了他跟人套話,自然,也就「偷學」了一些不會讓他為難的「套話」本事。

    「三千兩銀子,這得是想藏多大的秘密?」

    「秘密的價,分對誰來說。」

    顧落塵沒有否認柳輕心的說法,這便是等於,他承認了她的猜測。

    「你想用一個秘密,換十個人的命,這秘密,值一萬兩,換一百人的命,就值十萬兩。」

    「當然,也有人覺得,消息比秘密值錢,活人,比死人高價。」

    說罷,顧落塵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向了翎鈞,像是若有所指的,跟他問了一句,「有的人,只是下落,就值十萬兩銀子,對麼?」

    「顧掌柜言之有理。」

    翎鈞知道,顧落塵是在說,許久之前,自己使十萬兩銀子,讓攝天門幫忙需找柳輕心下落的事。

    只是,那個時候,柳輕心還是哱承恩的妻,還未因「受傷」,忘記前塵舊事。

    「有的人,值得用天下來換。」

    「有的人,只值一張草蓆。」

    柳輕心記不得從前,記不得她與他表哥,沈鴻雪的情分,這是翎鈞求之不得的事。

    縱然,他家女人前後變化巨大,但這變化,卻無一處不令他欣喜。

    若非必要,他不希望,柳輕心記起過往,給他徒增情敵。

    所以,他選擇了撂下面子,跟顧落塵提交情。

    「你若不說,我還忘了,你欠我一張草蓆。」

    昔日,翎鈞遭人毒手,被卷進草蓆,丟到亂墳崗等死。

    恰巧遇到,前來尋找新鮮屍體,給蠍子做餌食的顧落塵,便跟他許價求生。

    彼時,顧落塵跟他開價,一張草蓆,只是,這草蓆,需卷過一個,名字叫程向前的人的屍體。

    於為官之人而言,草蓆卷屍,意味着重罪加身,被發配遠地,辛勞至死,或砍頭示眾,拋屍亂墳崗。

    翎鈞不知,顧落塵與這程向前,有什麼深仇大恨,需讓他身敗名裂後,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與人「交易」,更是只問結果。

    索性,他本也要為立夏報仇,便毫不猶豫的跟顧落塵應承了下來。

    不該的問,不問,這樣,方能活得長久。

    這話,是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姜老將軍告誡他的,他一直銘記於心。

    「若無意外,近幾日,便能還你。」

    翎鈞不喜欠賬。

    只是,苦於之前時候,一直沒尋到合適機會。

    程向前,是德平伯府的附庸,又身居尚書之職。

    以他既有實力,唯有讓德平伯李銘,將程向前視為棄子,方能成事。

    而今日之局,恰好,就有這樣的功用。

    「利息呢?」

    聽翎鈞說,近些時候,就能讓他得償所願,心情不禁大好。

    此事,他已盼望數年,為的,只是給他枉死的母親,出一口惡氣。

    立夏已嫁。

    夕仇得報。

    顧落塵想的是,待此事終了,他便可孑然一身,對世間諸事,再無牽掛,安心的,當他的殺手之王。

    將來,只消再培養一個能殺了他,接他衣缽的弟子,自他手中奪走鐵戒指,便也算對他師父,對攝天門的列祖列宗,有了交待。

    當然,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畢竟,世事難料。

    「利息……」

    但凡欠貸,總難免要有利息。

    這債,他已欠了顧落塵多年,顧落塵索要利息,於情於理,都不能算過分。

    想到這裏,翎鈞稍稍沉默了一下,在心中,飛快的計算起來。

    貪腐受賄,結黨營私。

    陷害忠良,擅改軍籍。

    瞞報婚配,嗯,這往重里說,還可以按個欺君之罪。

    「誅九族,有些難辦。」

    「三族如何?」

    依照大明律,把一切可能計算穩妥,翎鈞才抬起頭,看向了顧落塵。

    他是個謹慎的人,從不把話說的過滿。

    此時,他告知顧落塵的,是他能實現的,最糟糕的可能。

    「若僥倖能有多餘,算我送你的!」

    「可以。」

    翎鈞的許諾,早已超過顧落塵預期。

    若當真能如翎鈞所言,他放出去的這筆「借貸」,也算收益頗豐。

    「這個人,我帶走。」

    「攝天門的規矩,不能壞。」

    轉頭,睨了一眼趴在地上,已經沒了半條命的胖子,顧落塵不緊不慢的伸出了左手,「銀子,你付,還是女人付?」

    「這世上,哪有男人尚在,卻讓自己女人花錢的道理?」

    「自然是我付。」

    雖心中認定,顧落塵不會對柳輕心有不軌之心,翎鈞還是毫不客氣的,跟他宣誓主權。

    「這胖子,肉多膘厚,該是極好的餌食。」

    「留下右手,風乾了還我,其他的,都歸你處置。」

    這胖子,是用右手打了他家娘子。

    把右手砍了,風乾後擺放到前堂里,該是個不錯擺設。

    待他與柳輕心成親,家裏有了女主人,自然要新進些下人。

    所有新進家的下人,都該讓他們每日清晨,看一遍這擺設,再去做事,以儆效尤。

    「十日後,自己來取。」

    自翎鈞手裏接過銀票,顧落塵便吹了個口哨,召來了一個手下,示意他把人帶走。

    「常客,多送你個手腕。」

    許是做慣了殺人生意。

    說這話時,顧落塵竟像是個屠夫,在跟翎鈞告訴「買豬腳,送肘子」般自然。

    「乾貨,畏水怕潮,貨出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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