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丁陽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沒看清楚所處的環境,就從後腦勺上傳來了一陣隱隱的刺痛:「噝……」
可還沒等他伸出手去摸摸後腦勺,右胳膊上所傳來的劇痛瞬間讓他忍不住呼痛出聲。
「哎喲……痛……」
剛剛出聲,忽然就聽見旁邊傳來了一道驚喜至極的女聲:「謝天謝地,菩薩保佑!官人,你可終於是醒過來了!」
哈?我這到底是在什麼地方?怎麼還有女人在旁邊?
沒等他轉過臉去看清楚,究竟是誰在說話,一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看這眉黛青青,眼波流轉的模樣,還有額前那縷青絲,好像在哪裏見過。
只是稍稍用力思索,就感覺腦後一疼,隨即再次陷入了昏睡當中。
只是臨睡之前隱約聽到了女子焦急憂心的嗚咽:「呀……官人,官人,你到底怎麼了?為何又昏睡了過去?」
「汪汪汪……」
雖說丁陽此時已經聽不到了,但他臨了昏迷過去之際,倒也鬆了口氣。
至少,他沒有落到那幫攔路虎的手裏頭。最壞的結果既然沒發生,而剛才那女子看着有點眼熟,想必對他是沒有惡意的。
再次睜開眼帘的時候,白日裏耀眼的陽光已經不見,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不過環境雖然有些黑暗,可丁陽並沒有古人常見的夜盲症,適應了這個光線條件後倒也慢慢的能看清楚了。
無論是舉頭看見的淡青色布幔紗帳,還是抬眼就能辨別蓋在身上的粉紅緞被,哪怕是頭下的小枕頭,都散發着一股股的淡淡幽香。
而這些溫柔的色彩,則更加凸顯了主人是女子的身份信息。
再搭配隱約可見的梳妝枱,還有一面銅鏡豎在哪裏。
可以肯定,他如今身處一間女子閨房當中。
順着耳邊均勻的呼吸看過去,便又看見了之前甦醒時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此時上半身伏在床邊,睡得真香,只能看見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
儘管只是側臉,可丁陽越看越感覺熟悉。
這個美眉我絕對認識,而且不是類似賈寶玉夢裏見過,應該在現實里見過。
是誰呢?
唔,讓我想想。
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床邊這個妹子叫紅玉,我們在任店裏面見過。妹紙的嗓音很是魅惑,當初差點就天雷勾地火了。若不是某家定力十足,真說不準會在任店的雅間裏面發生些什麼荒唐事兒呢!
可問題是為什麼這個妹紙會出現在我的床邊上?
好像記得之前我是在保康門外將計就計把劉二引過來伏擊的一幫混混們全部打翻了,然後恰好遇到了開封府的官差,再然後……再然後嘛……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我大獲全勝,怎麼現在反倒是我躺在病床/上?不光頭疼的厲害,胳膊好像也斷了。
究竟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躺在床上也不能動彈,丁陽開始絞盡腦汁回憶殘存的記憶。
可惜效果不佳,全都是各種零星的記憶碎片。
「黑……黑爺……」
「趕緊搜,看他把錢藏在哪裏了!就這麼點兒錢?」
「黑……黑夜饒命!這廝定是把錢藏在了客棧,小人這幾天已經混熟了臉,這便去想法子混進去,把錢找出來獻給黑爺!」
「不好,這狗怕是要瘋!哎呀……咬死我了!」
「快別打了,小心惹來人命官司。這小子不是有個叔叔就快來了嗎?別惹麻煩!咱們只求財,不要命!」
「呀……。有賊人!」最後停留在丁陽腦海深處的便是這一聲悽厲的女生尖叫。
除此以外任何一點點信息都再也想不起來了,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黑暗。稍稍用力想想,就感覺腦袋幾乎要炸開了似得。
分明連根指頭都沒有動過分毫,可是不一會兒丁陽便已經滿頭大汗。
其實根據這些零星碎片,丁陽已經可以拼出一片完整的圖案了。
慢慢平靜下來之後,他忽然很想笑。
還說什麼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卻沒想到人家也是計中有計。前面是埋伏打悶棍,後續還有偽裝成衙門差人來收局。一環套一環,可是縝密多了。
幸好之前隱約透露給劉二了一些虛假信息,若沒有那個即將抵京的二叔,指不定當晚會發生些什麼危險呢!
雖說這次失敗的關鍵,還是手邊能靠住的人手太少。確切一點說,只有一條狗。
對了,阿黃呢?
他被紅玉救了回來,阿黃又怎麼樣了?
憑藉腦海當中零碎的記憶片段,他之所以能夠保住性命,也與阿黃的拼命死戰有關係。
不過躺在還沒事兒,從丁陽想要掙紮起來的時候,很自然的就碰到了傷口。右胳膊上傳來的劇痛,很快就讓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哎喲……」
床邊守夜的紅玉被就睡得很輕,聞聲後頓時睜開了雙眼。
眼見丁陽斜斜躺在床上滿頭大汗淋漓,妹紙隨即便焦急起來:「哎呀,這是怎麼了?官人,你可別嚇奴家,千萬不要出事兒呀!對了,去找大夫!奴家這便去找大夫,這便去…。。」
轉眼的工夫,紅玉已經手忙腳亂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丁陽勉強忍住疼痛,叫住了紅玉,沒有讓她大半夜的再出門去請大夫出診。
「別,紅玉姑娘,我沒事兒,千萬別再去請大夫了。我這樣就挺好,真挺好的!」
「好什麼呀?別瞞着我了,官人。身體要緊,還是讓奴家去請大夫來為你瞧瞧才好。」
紅玉執意要去叫大夫,可丁陽卻堅決不肯。
爭到最後,還是紅玉敗下陣來。
她本就不是一個性格強硬的女孩子,面對丁陽溫聲請求的時候格外無法拒絕。
結果後來說着說着,丁陽甚至發現這妹紙連耳根都紅了。
好容易說服了紅玉沒有再去請醫生,而丁陽也看見了阿黃活躍的身影。
剛才隨着兩人的爭執升級,阿黃就已經被驚醒了過來。
那時丁陽才發現,原來阿黃就始終趴在床邊,不肯離開他多餘一步。
雖然阿黃不能說話,雖然他也沒有跳上來和丁陽親/熱,但看見它搖頭擺尾的歡快樣子,丁陽的心中卻瞬間就安穩了下來。
「呵呵,你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劉二已經被事實證明不可信賴,如今還跟隨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唯有這條狗了。
尤其看着阿黃還有些一瘸一拐的行動很不利索,身上也有不少皮肉外翻,甚至一隻眼睛都不見了,丁陽再也忍不住心中翻騰的感動和悲傷交織在一起。
「阿黃……你……」
明明滿肚子的話想說,可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多說出來哪怕一個字。
紅玉這時候也發現了丁陽的狀態不對,連忙解釋道:「原來它叫阿黃呀!奴家前晚見到官人的時候,就看見它發瘋似的咬人。原來狗發起瘋來是這麼的可怕,足足有十來個男人被它咬的落荒而逃。
「其實它也受了不少的傷,可卻絲毫都沒有顧忌自身的意思,只是一味的護在官人身前。就連後來奴家我拖你回來,它也很通人性的在幫着奴家扯官人的褲腿。
「它應該感覺到了奴家對官人沒有任何惡意,才允許奴家接官人。喊官人醒來的時候,它就守在奴家旁邊,還用舌頭輕輕舔官人的臉。一邊舔,一邊還流眼淚。天哪,奴家活了十九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通人性的狗。
「就是奴家守在官人床前,也始終無法把它趕走。誰不讓它留在官人身邊,它就會衝着誰低聲嘶吼。那種壓抑的恐怖威脅,奴家是萬萬不敢惹它的。
「這兩天來官人不吃不喝,它也一樣不肯吃喝。奴家無論餵給它什麼,它都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守在官人床前。除了奴家外,誰敢接近官人都很難。便是大夫過來診脈,都要奴家小聲解釋一番,它才肯放行。有時候奴家都在想,難道這條狗它聽得懂人話嗎?」
越是聽紅玉訴說,丁陽越是感覺胸口似乎鬱結住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悶悶的很難受,但又暖暖的,很舒服。
眼看阿黃掙扎着想要撲過來到丁陽身前,卻受限於腿上有傷而不能發力。只能擠在原地,儘量向前探頭,伸出舌頭想要舔舔丁陽。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丁陽硬生生的忍住了右臂和渾身的劇痛,強掙扎着只有左手撐起了身體,向前撲在了床頭邊上,一把攬住了阿黃的脖子。
「呼哧哧……」
隨着阿黃濕漉漉的大舌頭舔在他的臉上,尤其近距離看見阿黃頭上明顯瞎了一顆眼睛的時候,丁陽瞬間感覺到眼睛有些濕了。
他死死摟住阿黃的脖子,將雙眼埋在鮮血和灰塵沾染到髒兮兮的黃色毛髮當中。
「哎?官……官人,你別這樣,你傷的很重。怎麼和狗抱在一起,它……」
紅玉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丁陽硬生生打斷:「阿黃不是條狗,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哈?」紅玉頓時傻了眼。
摟着阿黃,咬緊了牙關的丁陽暗暗發誓:我不管你們是誰!這筆血債老子要不十倍百倍的討還回來,我就連阿黃都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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