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夜裏雨聲越來越大,躲在屋裏聽雨別有一番韻味,霍容玥僵着身子聽了許久也不敢動彈,唯恐驚動身邊的人,直到實在忍不住才轉過身躺平,卻還要做出呼吸平穩的假象。她一人裹着一床被子,被窩裏是淡淡的暖意,不像以往的夜裏熱得能捂出汗來,晚間踢了被子總會迷迷糊糊感覺到長孫昭給她蓋被子。
長孫昭待她是真的好,是她配不上他而已。只這樣想一想,霍容玥便覺得心口處痛的不能自已,若她沒有前世的記憶,活到十六歲的臘月平平安安嫁給他該多好。那她便能肆意享受他給的寵愛與溫柔,卻不會有深深的負罪感。
躺在外側的人好似不經意間翻個身,長手長腳不樂意窩在被子裏,一腳鑽進身邊的被窩裏,像是找到熱源,整個身子都擠到霍容玥的被窩裏來,不老實的大手也循着記憶找到他甚是喜愛的事物不輕不重的捏了捏。
霍容玥只好睜開眼睛確認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無意識才做出這樣的動作。
可扭頭看去,他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正盯着她看,見她醒來突然很傻氣的笑了:「玥兒,你醒着。」
這雨夜裏,不止他一人輾轉難眠。
霍容玥一點都不尷尬,相比之下偷香的某人更尷尬才是。果然某人放在她身上的大手有了濡濕感。
忍無可忍,霍容玥推開他的手,長孫昭錯愕不已,有些難過在心頭蔓延:「玥兒,彆氣,我都跟你說。」
「你先讓我去淨房。」霍容玥嬌嗔,慌亂的從被窩裏鑽出來,下床時不小心踩到他腿上,他動也沒動。
有外頭的雨聲掩蓋也聽不到任何聲響,霍容玥從淨房出來伸了個懶腰。臥房裏已經點上紅燭,長孫昭散着長發披件外衫赤腳踩在地上走到桌前倒來兩杯溫水,回首看她回來嘴角噙着清淺笑容。
「快回來,愣在那兒做什麼?」
霍容玥這才回過神來,被他拉到桌前餵了一杯溫水。
再回到床上,霍容玥便有了淺淺的睡意,秀氣的打個哈欠便打算睡去,但身旁人根本不大打算放過她。
「玥兒,你是不是我覺得對長孫念太過冷漠,沒有絲毫慈父之心?」
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兩人躺在床上長孫昭總喜歡在她身上摸來捏去,又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心知今日他定要將長孫念的事說清楚,霍容玥努力打起精神:「要聽實話?」
長孫昭氣咻咻捏捏她的鼻尖:「當然,成親之前你就不怕我?」
霍容玥拿開他的大掌,兩隻手捧着把玩,垂眸不敢看他:「你對大公子好與不好都與我無關,但我卻想你對我的孩子疼愛有加。」如果這話被不知道內情的外人聽到,怕是要說她是見不得前頭夫人留下來的孩子好過,非要與謝氏爭個高低,善妒又霸道。
醋意滿滿的一句話卻出奇有效的撫平了長孫昭心中某些裂痕,他一臉認真道:「你我生的孩子我必然愛若珍寶。但長孫念不是,我不喜他。」
「為什麼?」霍容玥不解反問,從嫁入平寧侯府她便知曉他對長孫念的不喜,她以為是因為前頭謝氏的緣故,然而相處一段時間她發現長孫昭的生活里根本沒有一絲絲謝氏曾經出現過的影子,便是謝氏給他找來的妾侍也仿佛不是屬於他的一樣。這個發現讓她竊喜,長孫昭沒那麼的喜歡謝氏,真好。
長孫昭皺眉:「因為他不是我的孩子,與他有關的人都很惹人煩。」
他眉宇間的厭惡再真實不過,霍容玥卻差點咬到自個舌頭,她閒着沒事幹設想過許多種長孫昭不喜歡長孫念的可能,但獨獨漏掉不是他親生兒子的可能,更何況長孫昭還十分清楚長孫念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霍容玥躺不住,坐在床上居高臨下滿臉不可思議的問他:「那長孫念是誰的孩子?」
長孫昭眼中閃過明顯的猶豫,但最後還是平靜開口:「長孫念是我弟弟的遺腹子。」
「你弟弟的遺腹子?」她的小叔子?!廬陽長公主早夭的幼子長孫珏?!死時還不滿十四歲的長孫珏!他和謝氏又有什麼關係!
霍容玥的表情明顯受到驚嚇,小嘴張了許久都沒合攏,長孫昭也從床上坐起來,與她一起並肩裹着被子坐着,他低聲講述着長孫念的由來。雖然措辭十分委婉,但還是沒能挽救被小叔子放.盪生活驚嚇到的霍容玥。
「珏兒十分早慧,不到十二歲便向母親要來兩名通房,謝氏是大姐閨中好友的妹妹,大姐未出閣前,謝氏姐妹常來府中玩耍,謝氏經常與珏兒廝混在一起,不知怎樣避過丫環婆子的耳目做了苟且之事。時間長了,謝家也察覺出異常,後來不久謝家上門要母親給個說法,母親答應讓謝氏進門為妾。還沒來得及操辦喜事珏兒便患了急症,沒多久夭折而亡。珏兒喪事後母親便要給我說門親事,迎娶後才覺得新婦有幾分眼熟,待她起身後才看到她大腹便便,母親揮手送了幾名妾侍給我便將謝氏接到醇芳園好生照料,過了不到四個月長孫念便出生了。」
長達近十年的窩囊事此刻說出來並不覺得丟人,所以他說的沒什麼感情。其實在沒遇見霍容玥之前,有無長孫念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一個不常見又不喜歡的存在,但現在不同了。
本來應該是個長長的故事,卻被長孫昭不咸不淡幾句話給說完了,霍容玥總覺得心裏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婆婆為何非要……」但在問出口後,霍容玥卻忽然明白了廬陽長公主的做法,長孫珏夭折後才知曉謝氏有了身孕,她自然是要留住長孫珏的血脈的,可長孫珏已死根本無法迎娶,而到了年紀又尚未娶妻的長孫昭成了絕佳人選。
但長孫昭是她的嫡長子,何至於做出如此犧牲?
霍容玥沒問,長孫昭說完長舒一口氣,好似有一層淤泥從全身剝除而去。
「你……不難過嗎?」霍容玥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她在宋家受盡排擠委屈嫁人時,母親非但沒有因此袒護她,反而愈加心疼大姐,那時她恨母親不公,恨霍家棄她,長孫昭就真的不恨廬陽長公主偏心?
長孫昭眸中閃過一絲訝異,繼而坦然微笑道:「不會,早就不難過了。」嫡長子從小便不得長公主殿下喜愛是平寧侯府眾人皆知的秘密。
連安慰的機會都沒有,霍容玥一臉羞愧道:「都怪妾身不問青紅皂白便……」下午時長孫昭也是想要與她說的,但又被她堵回去,也不知他當時心裏怎麼想的。
長孫昭好笑不已,摸摸她披散在肩上的長髮半是安慰半是解釋道:「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怎會因此難過。」
他唯一後悔的便是讓這樣的人佔據了他原配嫡妻的位置。可惜時光不能重來。
外頭的雨勢漸漸小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打個哈欠,重新躺回被子裏,霍容玥昏昏欲睡,身旁人卻蠢蠢欲動,臀上貼着他火熱的事物,怎麼也不容忽略。
有濡濕的吻貼着脖頸蔓延,生生將霍容玥從夢境中拽回來,□□的觸覺緩緩勾起一簇火苗,燃燒兩人的熱情。
*****
第二日一早,霍容玥睜開眼時身邊早沒了人影,外頭艷陽高照,拂曉折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大約是昨夜得了一夜春雨滋潤,這桃花開的格外鮮艷。
「夫人,侯爺給您送來倆粗使丫鬟,您要不要見見?」
霍容玥這才隱約記起長孫昭上朝前對她說的話,約莫有一句的大意便是給她找來兩位身手好的暗衛當丫環使,出行走動也安全許多。
倆丫環其貌不揚,只不過精氣神比起別的丫環很不一樣,有她們在霍容玥突然很安心,今生無論如何也不會無聲無息被人殺掉了吧?
霍容玥給她們換了名字,又賞下銀子並衣裳布料:「二位都是做過大事的人,如今來到這裏,只要安安分分的,日後總有出府榮陽的時候。」從暗衛到這裏來,求的也不過是這份安穩。
安頓好自個院子裏的雜事還沒來得及吃口飯,便有醇芳園的人來請霍容玥過去喝茶,不過如今看來,這每日必喝的熱茶卻是連裝模作樣都不必了。
而朝堂之上也為平寧侯世子的事吵得不可開交,原本好好的大朝會眼看着就要結束了,便有蕭郡王交好的官員啟奏:「臣聽聞平寧侯新娶了夫人,但卻未立嫡長子為世子,前方將士都以侯爺馬首是瞻,微臣以為平寧侯不如早日立下世子,也好穩定軍中人心,平寧侯的爵位也總歸後繼有人哪!」
此言一出,眾臣譁然,除去極少數都以看傻子似的目光瞅着這位大臣,平寧侯的家事你都想管着,看來還是嫌侯爺的長劍不夠鋒利!
身為當事人的長孫昭不急不慢:「臣之家事,勞動眾位大臣關心是臣的不是了。」
坐在上首的聖上皺眉,暗罵挑起話頭的大臣:真真是沒腦子,還不如去給先帝爺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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