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我並不覺得二師兄在冒犯我。」賀見霜輕輕一笑,兩顆嫣紅的淚痣媚氣橫生,烏黑的眼珠卻有着刀鋒般冶艷的光芒:「我的確是在管着她——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她的事情,就全部都——歸我管。」
余意清一震——剛才快得只有一瞬間,但是他卻看見了——並且不敢相信,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會有這樣深沉銳利的眼神。
下一刻,賀見霜已經側過了目光,恢復了平常清清淡淡的樣子,微微躬身,抬頭輕笑:「二師兄,我就先告辭了。」
余意清點點頭,目送着賀見霜離開,眼中閃過幾分沉思。
*
雁翎花了足足十天的時間,手都快要抽筋了,才把那些門規抄了一遍,交給了檢查的師叔。其實梅炎之有對她放水——因為,後面的幾天,有好幾個和她關係好的弟子都來幫忙抄了,包括賀見霜、秦柏、張凡等人。大家都是輪班制的,今天你來,明天我來。只除了賀見霜——自從第一天被帶回房間後,他就天天來跟她一起待着了。
這就是所謂的——鐵打的反派,流水的配角麼?
而且,是錯覺嗎?她總有種被貓咪監場、緊緊盯着的護食感……
雁翎不僅找來了幫手,就連自己抄書的過程中,也經常偷懶,悄悄漏抄一兩頁,梅炎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不理。其實,只要最後完成的紙張厚度和門規原著的厚度不要差太遠,就萬事大吉了,想來想去,那負責檢查的師叔也不可能一頁一頁去翻。
就這樣,雁翎親身感受了一遍傳說中最慘無人道的懲罰,抖着手腹誹道——怪不得沒人敢逾越門規了,這種懲罰的確很恐怖的說,簡直是學生時代的噩夢。沒想到實際年齡已經脫離了中學時代的她,還有這樣的機會來體會一把。[蠟燭]
雁翎擅自離開門派這件事很快就揭了過去,時間如流水匆匆向前,很快,一年一度的中秋節便到了。
前面說過,蒿山派並不富裕,是個凡事都自力更生的門派。但儘管如此,每逢這種佳節,蒿山派還是會照樣全個門派一起過節噠。
因為中秋節古來就是團圓佳節,意義重大,在不少人心裏,甚至比年關還重要。所以,家鄉比較近的弟子都紛紛向門派告假,回家與家人一起度過。對此,雁翎饒有趣味地想——這不就和現代生活的大學生逢年過節,都長途跋涉回家鄉與親人一同度過一模一樣嗎?
對於弟子們難得的請假,蒿山派也很爽快地給予了准許,只囑咐他們在告假期間也不可疏於練功。
中秋前三日,告假的弟子們紛紛收拾起小包袱,策馬揚塵離開燕山。一時之間,蒿山派人煙即清冷了不少。偌大一個門派,只剩下了大約一半的人留在這裏,大多數是家鄉太遠、或者是世上已經沒什麼親人了的人。
留在這裏的人也不寂寞,大多都一夥一伙人約好了一起過中秋節。而余意清與梅炎之哥倆好,連帶他們手下的一幫新弟子,就自自然然地在一起過節了。
話說,想到中秋節,雁翎的第一反應便是月餅和香噴噴的炒田螺了。
現實生活中的月餅,都是廠家統一用機器模子製作出來的精緻食品。而這次,是雁翎第一次有機會目睹在沒有烤箱的時代,手工月餅是如何製作出來的——沒錯,只能目睹。因為各種原因,賀見霜已經嚴禁她碰灶台的任何東西了。[蠟燭]
對此,雁翎心虛地摸了摸頭,也乖乖地聽話了。
中秋節當天清晨,一張長長的桌子上,堆着麵粉、白油、芸豆等材料,還有月餅的模子。眾人正圍在一起製作油皮。在這人人忙着做月餅的時刻,雁翎竟然成了最閒的人,饒有趣味地看着他們的手法。[扭屁屁][扭屁屁]
余意清一開始還諄諄教導着眾人如何製作月餅,可是很快便暴走了——
&凡,停下來停下來,不是這樣,你要知道——咱們不是在搓湯圓……」
&
&柏!別偷吃花生!」
&哇!」
梅炎之淡定地在一邊調料。雁翎坐在賀見霜旁邊,她發現一直以來表現得料理能力十級的賀見霜,似乎很不擅長做月餅。此時,他正顰起雋秀的墨眉,嚴肅而認真地和着油皮的料,連臉頰上沾了一點白花花的麵粉也不知道。
雁翎覺得有點好笑——賀見霜這個模樣,簡直就像一隻偷吃了之後沒擦嘴的貓啊。瞥見她笑眯眯的眼神,賀見霜停下了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看見那張花臉貓一樣的臉,雁翎更加樂不可支,因為笑急了,臉頰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粉色,色若春曉之花。更顯得……媚氣橫生。
知道她在笑自己,賀見霜莫名其妙就有些羞惱,耳根浮上一層薄紅,但實際上——他並不打算讓雁翎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好用兇巴巴的語氣掩飾:「笑什麼?」
雁翎笑着起身,拿起桌面一塊手帕,給雙手都空不出來的賀見霜擦了擦臉頰上沾到麵粉的地方:「你看,沾到了。」
對面的余意清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眼神,八卦又揶揄地看了梅炎之一眼——回想那個晚上,賀見霜親口說的「雁翎的事歸他管」……他現在倒是有點明白了為什么小師妹最近都不來纏着炎之了。以前天天涎着臉跟在後面,越挫越勇,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或者自己的名譽。對此,炎之哪怕冷着臉回答她一個「哦」字,小師妹也會高興一整天,像塊小狗皮藥膏一樣甩都甩不掉。每次炎之與他在一起研習武功的時候,都會看到帶着謎之涎笑的雁翎在後面跟着。
而現在……余意清表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她屁顛屁顛地跟在梅炎之後面了。
果然,人的熱情都是會耗盡的呀,尤其是碰到梅炎之這種看上去什麼都會、實際上在情場是木頭疙瘩的人。再怎樣喜歡都好,要是長久以來始終得不到回應,也會自覺無趣而放棄吧。
看小師妹奮勇擋箭的模樣,他還以為她對梅炎之還有意思呢。可是照現在看,顯然並不是這樣。小師妹果然已經被搶走了。[蠟燭]
在余意清火辣辣的八卦目光下,梅炎之低着頭,默默地繼續做油皮,一聲不吭,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
那邊廂,秦柏幽幽道:「小師妹,那塊帕子是擦桌子的哦。」
賀見霜:「……」
雁翎:「……」
賀見霜把油皮一丟,怒道:「雁翎!」
雁翎捂頭就跑:「嗚哇哇!!!」
余意清哭笑不得道:「鬧夠了你們……張凡!你怎麼也跟着秦柏偷吃了!」
張凡:「唔唔!」
鬧哄哄一輪過後,終於把今晚要吃的月餅製作完畢。只是那些月餅的形狀各異,還有不少瑕疵。把一些實在太醜的殘次品淘汰掉,眾人把剩餘的還過得去的月餅放進了爐里烘焙,採取這樣的方法製作月餅。
月餅之後,便是炒田螺了。張凡等人已經提前一天下山採買,買到了新鮮的田螺。回到蒿山派後,把田螺置於清水裏養個一夜,讓田螺把泥沙吐出來,方可以下鍋炒。
晚上,一輪銀盤般皎潔圓滿的月亮懸掛在墨藍天幕中。廣闊的銀河鋪展延伸向遠方,抬頭,在一片銀光中,還能看見光禿禿的高樹樹枝在交錯。
山風清涼,眾人在後山搭了一張桌子,吃了頓美味的飯,還開了點清酒喝。飯畢,月餅和炒田螺便端上來了。雁翎湊上去看,一堆奇形怪狀的月餅被放在了盤子上,為數不多的幾個看上去還過得去的,都出自梅炎之與余意清之手。沒想到兩位師兄都暗藏着廚男屬性呢。
這一回,連賀見霜也失手了,做出來的月餅外形像一隻被壓扁了的饅頭,但味道居然還不錯。對此,雁翎十分捧場,挑了賀見霜做的月餅吃。
見她完全不看梅炎之做出來的月餅一眼,賀見霜一直有些黑的臉色才稍霽,耳朵微微一動,悄悄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神色。
月餅這種東西,一次吃一塊就已經膩了,香氣四溢的爆炒田螺頓時成了香餑餑。很快,眾人又嚷着在山上賞月不夠熱鬧,沒意思,呼啦呼啦一下,就拉着大隊,強行架着不願意下山的人,在烏燈瞎火的晚上下山,來到了江邊。
江水波光粼粼,因江水之故,月亮反而多了幾分朦朧感。夜深了,大家都三三兩兩地坐在地上,隨意地伸展着腿,邊賞月邊喝酒。
雁翎與賀見霜坐在橋墩下,身旁放着清酒,身邊沒其他人了,十分安靜。彼此之間隔着一點距離,但是對方身上的暖意卻能傳達到自己身上。
漆黑的江水在階梯下起落,稀稀拉拉的觥籌交錯聲在遠處的酒家裏傳來。
&今天才知道你一點也不擅長做月餅。」雁翎笑着說:「又更加了解你一點了。」
&好吃。」賀見霜哼道。
那是因為你沒吃過現代的月餅,至少比手工月餅好吃多了——雁翎腹誹,又好奇道:「那麼,這是你第一次過中秋節嗎?」賀見霜搖頭:「小時候也過,但是和現在很不同。」
雁翎哦了一聲,反應很平淡。賀見霜反而側頭看向她:「雁翎,我發現你從不過問我的過去。」
因為心防甚高,他向來不喜歡那些逾越雷池去探究他過去的人,況且,他的過去,並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
但是,雁翎卻出人意料極了,這麼久以來,從來都不問一句。一開始,他還覺得這樣很好,但是漸漸地,他開始分不清這到底是「沉得住氣」還是「漠不關心」,竟然又開始希望雁翎開口來問他的事情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交付了信任,自自然然就會想把隱瞞的事情都告訴對方,讓對方真正參與到自己的生命中去。
&不問,不代表我對你的事情不關心、不好奇。但是,我卻感覺到你還沒有做好對我說的準備。因為,你要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自然就會直接說給我聽了,不是嗎?」雁翎說:「來日方長。反正,我們可還會在一起很久。到時候,你若是心血來潮想告訴我,我一定會認真聽着。話先說在前面——我可能還會反問你問題,你可別嫌我囉嗦。」
賀見霜一愣,眼底閃過了幾分笑意,嘴上卻嗤笑道:「又想說你是石頭嗎?」
雁翎:「……」
遠處,張凡拖長了聲音喊喊道:「嗨——小師妹,賀師兄,回去啦——」
賀見霜與雁翎依次起身。一腳已經踏上了階梯,雁翎若有所思地轉了轉手裏瓷杯,輕輕抬手,把剩下的半杯清酒向前傾倒,落入江中。
清酒紛紛揚揚落下,揚起一片水霧。
收起酒杯,她抬眼看向皎潔的月亮,忽地一笑。
——時逢中秋佳節,天涯明月共此時。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小彩蛋——
&派日記》
今天做了月餅,製作過程真麻煩>
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吃這種甜膩的東西?
&到了下一頁]
今天過節,雁翎很難得說了一句她平時不會說的話。
她說我們還會在一起很久。
嗯……中秋節似乎還是有點不錯的>
——《第三卷:蒿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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