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就座後,循例說了幾句恭賀話,宴席正式開場。
坐在穆老夫人身後的曲清幽悄然抬頭望了望這對大夏國的第一夫妻,永安帝長得頗英俊,留着小鬍鬚更添幾分男人的性感魅力,只是嘴唇極薄,帶了分肅殺之氣,與羅皇后眉間殺氣相得益彰。雖然帝後兩人看似一團和氣,實則卻貌合神離。
靡靡之音響起,舞姬開始跳動,一時間整個宴會氣氛熱烈了幾分。
「秩兒前些時日還說平定候的孫女兒端莊大方,頗令人熱愛,況且還是這界秀女的焦點所在,皇兄,不若把這粟姑娘許給秩兒為正妃可好?」定陽公主的聲音不大,不過在這音樂聲中還是令人聽得一清二楚。
令曲清幽震驚的不是要把粟麗許人的話,而是那聲秩兒,她忙朝大皇子看去,這時她才想起大皇子姓趙名秩。
大皇子抬頭恭敬地朝皇帝道:「兒臣確是仰慕粟姑娘,只是正妃剛剛逝去,即迎新人似有不妥。恐怕要違了姑姑一番好意。」那姿態看來瀟灑之極,充滿了皇室的風華。
正在暗自思索的曲清幽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望向她,她忙看去,看來今晚她註定吃驚不少,坐在大皇子趙秩身後的女子不正是之前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朝她幽幽地一笑後,那女子又轉頭臉容端莊地坐好。
坐在她身邊的羅梓桐湊近她道:「那是大皇子的側妃,姓葉。二嫂怎麼盯着人家看?那可是燕京出了名端莊賢淑的。」
曲清幽忙掩飾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沒見過這許多的貴人。」
「那倒是,二嫂可別像鄉巴佬進城看傻了,那就丟臉了。」羅梓桐掩嘴笑道。
曲清幽知道這小姑說話就是這調調,也不再理會。她現在的心思都在剛剛無意中看到的那一幕上面。
直到外祖父粟儼的聲音響起才回過神來,「老臣謝過陛下的厚愛,只是老臣那孫女兒福薄,前些時日只是略感風寒,本以為不礙事,定能趕上選秀,誰知現在卻一病不起,請了多少名醫都藥石無效,整日纏綿病榻,連老臣那兒媳婦都沒得閒來宮裏叩頭謝恩,只能整日守着這孫女兒,就怕她突然撒手人寰。唉……」臨了那聲嘆息情真意切,讓人聽來心酸。
皇帝頗為同情地道:「卿家莫要傷懷。」
「只怕白頭人送黑頭人,現在也惟有請皇上收回進宮選秀的旨意,怕這孫女兒把晦氣都帶到了宮裏來。那就是老臣的罪過了。」粟儼跪下道。
皇帝沒作聲,倒是羅皇后笑了一下,對皇上提議道:「皇上,臣妾覺得平定候所言有理。皇上龍體為重,況且這粟家姑娘病重,若真接到宮裏,臣妾也怕會讓宮裏的人難安。」
皇上不着痕跡地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方才又笑道:「皇后所憂也乃朕之憂思,准了粟卿家所奏。」
「老臣謝陛下。」粟儼道。
「且慢,皇兄,雖說這粟家姑娘病重,不過太醫院裏不是還有沈太醫嗎?有他出手相救,就是死人也能救活,不若派這沈太醫去給粟姑娘看症,可好?」定陽公主建議道。
大皇子趙秩頗為惱怒地看了眼定陽公主,正要拱手再說話。
忽而一道頗為豪氣的聲音響起:「定陽這妮子的建議,我覺得可行,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曲清幽原本為表妹擔着的心剛放下又提起,忙朝那豪氣聲音之人看去,那人與皇帝有幾分相似,但是更為粗獷一些,側耳傾聽了眾人的小聲議論,這才知道此人乃睿親王。
睿親王乃先皇最寵愛的皇子,不過卻因不是長子而又是庶出,故與皇位失之交臂,但先皇許之以世襲罔替,一直以來在朝中頗有些權勢。前些時日在西北大營視察,最近才返回京里。
她正沉思間,就聽到皇帝准奏的話,羅皇后眼中含箭地暗射睿親王。睿親王自是舉杯朝羅皇后一笑,羅皇后略掀嘴角喝了一口杯中酒。
曲清幽心不在焉地夾着食物,那伸出的手卻碰上了一旁正要上菜的宮娥,頓時那菜汁就倒到了桌面,就連她的身上也濺上少許。那宮娥嚇得忙低頭小聲認錯,讓曲清幽起身去換件衣服。
曲清幽朝前方的穆老夫人請示,穆老夫人欣然點頭,吩咐她換完了即回來。
羅梓桐暗自撇了撇嘴,看着曲清幽隨宮娥離去的背影。
隨着宮娥轉到一處不大的寢室里,宮娥感激地道:「多謝夫人,若不是夫人這回心善,我就要倒大霉了。」
曲清幽笑道:「你去把我之前帶來的衣物拿來吧。」好在她未雨綢繆,多帶了套衣衫。
宮娥笑着轉出去,沒一會兒就把衣物取了來。
曲清幽笑着接過衣物,轉到一旁的屏風後頭,忙把沾了湯汁的衣物換下,屏風外的宮娥歉道:「夫人,前頭的姑姑喚我。」
「你先去忙吧,我待會自會返回宴會。」曲清幽道。
宮娥忙道歉了數句,推門出去了。
曲清幽忙換上衣物,待整理好欲從屏風後踏出,門卻「咿呀」一響,有人進來了,她伸出的腳又忙收回來。
她悄然探頭一看,居然是羅皇后與睿親王兩人。
羅皇后冷道:「你今天居然壞我的好事,這次回來就是針對我的嗎?」
睿親王一把擁住羅皇后,「怎麼?生氣了?」笑了笑,低頭朝羅皇后的紅唇親去,羅皇后的手勾住睿親王的脖子,與他熱烈地擁吻起來。
曲清幽趁這兩人沒發現她忙縮回屏風後捂住猛烈跳動的心,外頭的兩人似乎越來越火熱,羅皇后的嬌喘聲越來越密切。
當睿親王欲更進一步之時,羅皇后推開他,「別再來了,皇上還在前頭。待會還要返回宴會。」
睿親王猛然擊向桌子,頓時「嘭」的一聲響,「你原本是我的。」
羅皇后撫着頭髮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這麼多年了,皇上對我若即若離,他愛的是姓柳的那個女人。哼,你還沒有解釋剛剛為什麼幫定陽的忙?」
睿親王擁着美人的腰,「我若不出口幫定陽,她必定還會出新招,再說粟家那丫頭是真病還是假病?你我都不清楚,粟家這回搖擺得很。」
「哼,先別說粟家那老頭,江南鹽案這回牽涉到唐家,你如何看?」羅皇后問道。
睿親王笑道:「寧國公府太過高調了,行事又不謹慎,皇上這次會痛下殺手,況且他也不為你我所用,又何須多管他的事。我們正好坐山觀虎鬥。」頓了頓,「說起這個,我勸你還是讓你那侄兒儘快想辦法抽手為妥,他再摻進這案件里,難免不會被牽涉其中,你那嫂子不正是姓唐的嗎?」
「就怕唇亡齒寒。」羅皇后猶豫道,寧國公府這一家人行事她都看不慣,只是稟着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的理念,她才不希望唐家出事。咬了咬手指,她瞅着男人的臉,沉聲道:「你可別忘了稹兒是誰的種?」
睿親王神色堅定道,「為了稹兒,為了你,我做什麼都可以。」
曲清幽沒想到她會聽到這種皇室秘辛,四皇子趙稹居然不是當今皇上的孩子,是羅皇后與睿親王偷情生下來的?在這危機的關頭,她居然還有心情想起前世那部名著《紅樓夢》裏焦大罵賈府的話,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現在這皇室的一筆亂賬真是應了這句話。
曲清幽大氣都不敢喘,若被羅皇后發現她偷聽,那不管她是不是羅家的媳婦,羅皇后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羅皇后與睿親王又說了一會兒的體已話,羅皇后就一把推開睿親王讓他先返回會場,她隨後再去。睿親王依依不捨地放開羅皇后,轉身就出了去,羅皇后這才看向屏風去,她總覺得屏風後似乎有人,那一角的衣衫剛剛縮進屏風後。
羅皇后拍拍手喚宮人進來,然後坐到圓椅上,冷着聲音道:「出來吧,本宮已經看到你了。」
曲清幽原本跳得極快的心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奇蹟般地平復了,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要想活命還得靠自己。於是,她也不再掙扎,慢慢地從屏風後踱出來,跪在羅皇后的面前,「給皇后娘娘請安。」
居然是她,羅皇后頗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站起圍着她轉了一圈,然後蹲下伸出玉手抬起她的下巴,「你來多久了?」
曲清幽直視羅皇后道:「娘娘未到之前,妾身就已經在這兒了。」
「哦!」羅皇后放開她的下巴,狀似不經意地看着自己的手,「你在這兒幹嘛?」
「妾身的衣物被灑上了菜汁,正準備換下。」曲清幽低着頭答道。
「可聽到什麼?」羅皇后也狀似隨意地問。
曲清幽真的很想說:「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但是若真這麼說她直接就可以死了,於是抬頭道:「該聽到的妾身都聽到了,不該聽到的妾身也都聽到了。」
羅皇后聽到這話詫異地盯着她看,這麼幹脆利落地就承認了?讓她似乎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突然覺得這想法有些可笑,於是笑道:「既然如此,本宮也留你不得。張公公,送曲夫人上路吧。」說完,轉身就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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