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皖沒有理賀衛芳,馬上撥通了賀予涵的電話。賀予涵正在和利鑫跨國能源公司的老總商討投資細節,一聽說賀寧和賀衛芳找他,聲音頓時緊繃了起來,叮囑她小心應對,他會儘快結束見面趕到老宅。
&用,你做你的事情,我應付得來。」紀皖很是沉着,不就是見個家長嗎?賀家又不是黑社會,難道能把她人間蒸發了不成。
賀予涵的心定了定:「好,無論他們說我什麼,你都不用相信,還有,如果我二叔在,你要小心,萬一有什麼意外,你要麼……先找我姑姑,總之,等我過來。」
紀皖瞟了一眼賀衛芳,忍不住苦笑,看來,賀予涵對這個姑姑真是信任有加。
掛了電話,她跟着田叔到了車裏,田叔倒是很恭謹,還替她拉開了車門。車裏十分安靜寬敞,和駕駛室之間還有一層隔音設備,紀皖和賀衛芳面對面坐着,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場商務談判。
賀衛芳盯着她,眼裏一片陰霾:「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紀小姐手段越發高超了。」
紀皖迎視着她的目光,眼底一片坦然:「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予涵很尊敬你,我也願意和他一起尊敬你。」
賀衛芳輕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一個什麼了不得的笑話:「我需要你的尊敬嗎?你不要以為你和予涵結了婚就是我們賀家的人了,這路還長着呢。」
&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如果你不需要尊敬反而需要我的惡言以對,我也無所謂,對我沒有任何損失。」紀皖淡淡地道。
&必耍嘴皮子呢?自侮的不是我而是你,」賀衛芳的語聲冰冷,「我原來以為,雖然你是個見錢眼開、薄情寡義的女人,卻不失重信守諾,當初你拿了錢的確和予涵斷得乾淨利落,可現在呢?你居然出爾反爾,勾得予涵和你結了婚,這次你打算拿多少錢才善罷甘休?」
紀皖挺直了後背,面若寒霜:「賀女士,你不會是失憶了吧?當初我的確拿了你五萬塊,可我早就和你說了,不管你給不給我錢,我都是要和予涵分手的,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類人,要不是當初他隱瞞了他的身份,我和他根本都不會開始。你出的那五萬塊是我借的,兩年半後我就連本帶利地還給你了。」
&嗎?」賀衛芳漫不經心地說,「我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你還了嗎?」
原本平靜的心緒一下子有些激動了起來,紀皖的聲音都忍不住有點顫抖:「我把錢原封不動地退回到你打款的那個賬戶里,你可以去查賬。」
&的資金每天進出數以百萬計,誰會去留意這小小的五萬塊錢,」賀衛芳的神情冷漠,「不管你當初是怎麼想的,都和我無關,在我的腦海里,就是你拿了五萬塊錢,用它買斷了你和予涵的感情,紀小姐,做人要知足,太貪心的下場往往都是一無所獲。」
紀皖只覺得一陣暈眩。
在和賀予涵分手的前夕,紀淑雲就查出了乳腺癌,她為了讓紀淑雲受到最好的治療,謊稱姥姥出了錢,把這五萬塊都扔進了醫院,幸好當時的治療結果的確良好,讓她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高二的暑假開始,她就為了這五萬塊錢拼命地打工,每天只睡六個小時,餐廳、家教、翻譯、網絡連軸轉,一連兩年多,終於把錢攢夠了退還到了賀衛芳的賬戶里。
她一直以為,她和賀予涵、賀家再也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也從來沒有想過和賀衛芳去確認有沒有收到這筆錢。
可現在賀衛芳那輕描淡寫的否認,將她所有的掙扎和努力都化為烏有。
眼前這個人是賀予涵的姑姑,是他尊敬的長輩,紀皖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克制,既然決定放下過去,就不能因為一點挫折就心生退意:「賀女士,如果以前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我向你道歉,可那錢我真的已經還給你了。現在予涵對我很好,我是很認真地考慮和他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予涵很尊敬你,如果你也能尊重他的想法,他一定會很高興。」
賀衛芳看着她,慢條斯理地說:「你覺得是誤會嗎?那何不讓予涵來評判一下?」
紀皖怔了怔:「你是什麼意思?」
&白說,你既然拿了錢,那就是你感情上一生的污點,無論你怎樣辯解,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賀衛芳的神情有些詭異,「我已經告訴予涵這件事情了,他有向你求證還是一字未提?」
紀皖呆了半晌,一語不發。
賀衛芳愉悅地笑了:「這不就結了,如果他不相信甚至不介意,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你求證。可現在他把這件事悶在心裏,說明他在懷疑你的人品,懷疑你為了錢買斷了你們的感情,今後不論你如何解釋,這都將是他心底一輩子的刺。紀小姐,如果你如同你說的那樣心高氣傲,難道你能忍受枕邊人在這樣對你的惡意揣測中過一輩子嗎?」
車子停了下來,田叔在車窗上敲了敲,替她們拉開了車門。
紀皖的臉色有些蒼白,下車的時候田叔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小聲問:「紀小姐,你暈車了嗎?」
紀皖搖了搖頭。
&就好,老先生在二樓書房,我帶你上去。」
田叔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樓推開了書房的門,恭謹地叫了一聲:「老先生,紀小姐到了。」
賀衛芳跟在旁邊,湊過去在她耳畔低聲道:「見好就收吧,我爸開的條件,往上稍微抬一抬,拿了好處就消失吧。」
&來。」賀寧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紀皖走進了書房,門被拉上了,她回頭一看,賀衛芳卻沒進來。
書房古典大氣,紅木書架古色古香,架子上放的幾件古董看起來更是價值連城。賀寧坐在寬大的書桌前,手裏拿着一根雪茄,戴着一副眼鏡正在看一本薄薄的古籍。
他的氣質和賀予涵的很相似,冷厲肅然,不過比起賀予涵年輕的臉龐,他更多了那種歷經歲月而沉澱下來的不怒自威。
&漢策要!」紀皖看着他手中的古籍倒吸了一口涼氣。
賀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這是什麼?」
&博物館看到過仿品,」紀皖誠實地回答,「帶我的老師向我介紹過,真品是宋元善本,經明清名家之手孤本流傳。」
&是我在永德春拍會上拍來的,一共花了八位數,你有什麼感想嗎?」賀寧將古籍小心地放在了旁邊的書架上,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的臉龐。
這一剎那,紀皖覺得自己好像被x光透視了一樣。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坦然地迎向了賀寧的視線:「賀老先生,我並不想感嘆這古籍的價值,它就算再貴,也只不過是一本書而已,在我的眼裏,甚至比不上一份可口的晚餐。其實,剛才看到它在你的手裏,我只有一種感覺,古董收藏講究一見鍾情,在懂行的人手中,這本古籍會比從前更流光溢彩,老先生你也能獲得更大的成就和滿足,這和人的感情是相通的,一份美好的感情,一定能讓彼此都更加優秀,相信我和予涵可以做到這一點。」
一股怒意湧上賀寧心頭,他還沒發難,這個女人就先練上嘴皮子了。
他沉下臉來,聲音緩慢,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不覺得。多餘的感情只會讓人軟弱,暴露出更多的缺點。予涵的妻子人選有很多,卻完全不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女人,強硬而冷傲,偏激而執拗,虛榮和勢利。」
幾句評價不可謂不刻薄,紀皖的臉一下子白了:是賀衛芳在賀寧面前火上澆油了嗎?
賀寧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我比你虛長了將近五十年,看人還是很準的,你和予涵,無論從身份還是性格上都不合適,錯就錯在我當時一怒之下把予涵扔進了那所高中,讓你在予涵最脆弱的時候和他相遇,而衛芳在處理你們倆的問題時也出了差錯,以至於讓予涵惦記了這麼多年。」
紀皖的心裏一震,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賀寧看着她,眼中露出幾分憐憫之色:「予涵是我培養的接班人,我不能讓他有半點差錯,很抱歉,紀小姐,你只有兩個選擇,堅持和予涵在一起,可予涵有可能會一文不名,我要擠垮他的公司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你什麼都得不到,另一個選擇,你開個價,要多少你直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響起了混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不到片刻,書房的門一下子被撞開了,賀予涵滿臉鐵青地站在門口,田叔亦步亦趨地攔在他面前,語聲急促:「賀少你不能進去,老先生在和紀小姐說話。」
&爺,」賀予涵調整了一下呼吸,越過田叔看向賀寧,直截了當地說,「我有話和你說。」
&在讓紀小姐自己做選擇,」賀寧的神情冷峻,「如果你有把握她會選你,你怕什麼?」
&事的決定權不在她那裏,她選擇了沒用,」賀予涵定了定神,「而且,我的確有話和你說,不聽你會後悔。」
賀寧不怒反笑:「你這是在威脅我?」
&打無準備之仗,是你教我的。」賀予涵沉聲說。
祖孫倆隔着幾米的距離對視着,眼神執拗陰沉,都帶着毫不妥協的銳利,那神情幾乎一模一樣,要不是情勢太過劍拔弩張,紀皖真想拍張照片給他們瞧瞧。
&進來說話。」賀寧率先妥協了。
賀予涵撥開田叔幾步就到了房間裏,盯着紀皖上下看了看,猝然把她擁進懷裏。
&外面等我。」他低聲說,「要對我有信心。」
&爺沒對我做什麼,你不要和他起衝突。」紀皖心裏有些不安。
&知道,我家裏的事情我來處理,」賀予涵在她耳邊親吻了一下,「你只要站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門在紀皖面前關上了,田叔這下守在了門口,神情恭謹卻警惕地看着紀皖。
紀皖莫名有點緊張,凝神細聽了片刻,房間的隔音很好,什麼都聽不到。她有點着急地在門前來回走了兩步,不安地問:「田叔,賀老先生不會再動手吧?」
田叔遲疑了一下答道:「老先生很少動怒,應該不會……」
他話還沒說完,裏面忽然傳來了「哐啷」一聲響,紀皖「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朝前走了幾步。
田叔攔住了她,神情緊張:「紀小姐,你不能進去,老先生沒叫人。」
紀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她無計可施,凝神細聽了片刻,裏面卻一下子沒了聲息,她的臉色發白,喃喃地問:「會不會……予涵暈倒了……賀老先生也暈倒了……」
田叔心裏有些打鼓,忍不住趴在門上聽了聽,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紀皖忍不住了,抬手剛想推門,門一下子被拉開了,賀予涵從裏面走了出來。
逆着光,他凌厲的眉眼在一片陰影中顯得意外的柔和沉靜,站在門口,他凝視着紀皖,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皖皖,爺爺同意我們倆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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