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偏執狂 7.第七章

    溫祁有兩件事說錯了。

    第一件說錯的，是坦然。

    紀魚這幾年過的並不坦然。

    大一的時候，她學室友織圍巾，織了一條很厚很厚的足夠遠在北方的溫祁過冬的大圍巾，可惜最後無處投遞。

    那個時候她無數次想聯繫溫祁，無數次鼓起勇氣又無數次放棄。她過的坦然嗎，其實並沒有。那些兵荒馬亂的青春里，溫祁一直把她護在身後，替她阻擋去了所有的風雨。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曾經是鎧甲，後來是軟肋。

    溫祁說錯的第二件事，是紀魚一直知道也一直都承認的事。只是從來告訴過別人，甚至連最親近的陶小書，她都沒提過。

    她喜歡溫祁。

    沒錯，她是真的喜歡溫祁。

    在第一次見面，溫祁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喜歡他了。

    她喜歡他微笑時候微微上揚的嘴角，喜歡他偶爾思考問題時皺起的眉頭，他總把她梳好的頭髮揉亂，也總會騎着單車載着她風裏來雨里去。那個時候的她有旁若無人的想愛就愛的勇氣，可惜這樣的勇氣終究被消耗殆盡。

    溫祁真的很優秀，那麼多人都覺得他好。能和他做好朋友，能跟他並肩走在一起，紀魚已經不敢再奢望什麼了。她仍然記得當時的自己知道溫祁要對自己表白時的複雜情緒，生氣，難受，又會暗暗在想要不要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直接接受。

    因為喜歡他，所以她可以真的去接受，哪怕最後會鬧出笑話。

    可是最後紀魚還是不想自欺欺人，說出了「我不喜歡你啊」這句違心的話。別人都只以為她把溫祁對她的喜歡變成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回到溫祁的胸口，可沒人知道在那個同時，她也傷了自己的手。而鮮血滔滔的時候，她卻只能忍着一聲不吭。

    這樣的她，再怎麼樣都不能跟個沒事人一樣過得坦然。

    紀魚緊咬着下唇，哪怕否認的話已經到了嗓子眼，但依舊沒有勇氣開口。

    夜晚無人的便利店，溫祁就這樣站在她面前，近得好像只要她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衣角。可是他臉上的表情那樣陌生，讓她恍惚覺得面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溫祁。

    溫祁不是這樣的，溫祁一直都是一個溫和的人，眼眸如清泉般透徹，可是現在的他卻那樣陰沉地令人心顫。

    &回答嗎？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溫祁等了很久，紀魚始終沒有開口解釋，或者是反駁。

    他了解紀魚，因為太了解了，所以他知道如果是錯的事，紀魚一定會否認，沒有例外。可是現在她只是咬着嘴唇，半天不說一個字。

    他只是不知，自己就是紀魚的一個例外，唯一的例外。

    紀魚看着溫祁走出便利店，看着他把停在路邊的車開走，然後消失在視線里。她呆坐了片刻後，重新拿起溫祁起先給她的那一杯關東煮繼續吃起來。

    關東煮都已經冷了，像她的心，冰涼一片。

    溫祁是在希望她說些什麼呢，她又能說些什麼？她本來就知道他不喜歡她，所以她才會說出拒絕的話，這樣也算是她的錯嗎？

    錯的人，一開始就僅僅只是溫祁而已。

    夜深了，紀魚把晦澀的往事隨着關東煮一起咽到肚子裏。

    人最可笑的往往就是明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有錯，可依然能無條件的接受和原諒。

    溫祁開車開到一半，中途卻匆匆剎車。

    他的心裏憋着一股氣，發泄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最後只得撒氣似得捶了一下方向盤。

    紀魚，紀魚，紀魚。

    他真的不喜歡這個名字，可卻偏偏喜歡這個名字的主人，無能為力。

    可是這樣讓他頭疼的一個人，確實不能再繼續放任，況且他現在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

    之後幾天精神狀態不佳的紀魚很慶幸一件事情：溫祁這幾天很少回辦公室。

    經過便利店的事情後，她更是害怕面對溫祁，真的不如不見。

    陶小書難得請吃飯，紀魚一上完課就從學校出來，跟着陶小書到達目的地後才發覺不大對勁。

    西城，錦綉花園a幢601，這地方怎麼就感覺……

    &書你跟我說實話，這是誰家……」

    &祁的家啊，他前幾天剛搬過來，今天朋友過來一起慶祝喬遷。咦，我叫你來的時候我沒說嗎？」說完，陶小書故意恍然大悟地拍拍腦袋，繼續道，「原來我忘了啊！不過你已經來了，就別想着走了。」

    紀魚的心抖了抖，瑟縮着往後退了一步：「那個……我覺得我還是不進去比較好……」

    她真的是太蠢了，陶小書說去哪她就跟着去，到了才發現有問題>

    而且她昨天才和溫祁進行一段那麼不愉快的「談話」，好不容易今天不用碰面了，現在還去他家，這不是作死嗎？

    &機會啦寶貝兒，大家都知道你會過來，而且……」陶小書說這，伸手按了一下門鈴，衝着紀魚嘿嘿壞笑起來，「他要來開門咯～」

    知道自己上了賊船的紀魚感覺還有機會逃跑，剛轉過身準備溜之大吉，就被陶小書一把抓住。陶小書明明是那麼嬌小，但就是不知哪裏來的怪力，紀魚被抓住後根本跑不走。

    這時緊閉的大門開了，電子鎖發出的滴滴聲讓紀魚的後背一緊。

    &大侄子！」陶小書熱絡地跟開門的溫祁打招呼，紀魚背對着他們，臉都皺成一團了。

    怎麼辦，這下還能溜嗎？不能見溫祁啊，她真的不敢啊！！！

    &大侄子！」在屋裏的顧深也學着陶小書的語調過來喊着溫祁，湊出頭看到背對着他們的紀魚，奇怪地問，「紀魚要走嗎？」

    &然不，她一聽到要來這，開心地都找不着北了。」陶小書說謊不打草稿，順手一拉，就把紀魚給拉了過來直接投到了溫祁的懷裏。

    紀魚被陶小書的力道嚇得沒站穩，觸不及防地跌到溫祁胸前，整個人都懵逼了。溫祁下意識地抬手扶住她的後背，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親近了，甚至連說話都像隔着很長的一段距離。可現在……她撲在了他的懷裏……

    兩個人以這樣的姿勢僵硬了幾秒鐘，紀魚反應過來，立刻往後退了一步，羞恥地恨不得把身邊的陶小書給千刀萬剮。

    &來吧。」

    溫祁終於開口說話，沒什麼特別的語氣。他說着往旁邊退了一下，給紀魚和陶小書讓出地方進門來。

    陶小書怕紀魚趁機溜走，立刻把她往前面推了推，待她進門後，才自己進來。

    &們要過來一起包餃子嘛，席延都在那包了老半天了。」顧深說着把陶小書和紀魚往前帶，陶小書跟了上去，紀魚卻尷尬又拘謹地站在原地，渾身都不自在。而溫祁，好像也不是很歡迎她的樣子。

    其實這樣才叫她尷尬。

    既然都已經到這，紀魚也沒轍了，還是先跟着顧深去廚房包餃子比較好= =。

    可是才走了幾步，紀魚就和陶小書同時停住了。

    廚房前面的餐桌上鋪滿了包餃子用到的工具和麵粉餡料，席延正在擀餃子皮。能在這見到席延和顧深都不奇怪，他們都是高中同學，跟溫祁的關係也很好。上學的時候經常一起約着打籃球，紀魚就和陶小書站在邊上看。

    只是席延旁邊站着的人，卻讓紀魚驚訝了。

    宋雅剛包好一個餃子，抬頭看到紀魚和陶小書，禮貌客氣地打招呼：「紀魚，小書，你們來了啊。」

    紀魚吃驚的同時又有些發愣。

    現在在溫祁的家看到宋雅，紀魚完全不知自己該往哪方面去想。

    畢竟她是陶小書不打招呼就私自拉過來的，而宋雅，圍着粉色的圍裙儼然女主人的模樣，總不可能是別人拉過來的。

    一定是溫祁邀請她過來。或者……根本不用邀請，這也算是她的>

    &久不見了，今天我們吃餃子，要不要一起包？」

    宋雅向紀魚發出邀請，微微笑着的樣子卻叫紀魚的眼睛有點痛。

    &來幫你們，溫祁會帶紀魚參觀一下房子，她就不幫忙了。」

    陶小書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看到宋雅，她是站穩cp一百年不動搖，立馬把紀魚推給剛走到他們身後的溫祁。

    紀魚像個皮球一樣再一次被推給溫祁，她與他的手臂碰了一下，並肩站着卻尷尬地要緊。

    其實她現在想走，剛才就該使點力氣從陶小書手裏掙脫掉的。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想要逃走。

    宋雅，高中同班三年，後來聽說跟溫祁讀了同一所大學，在遙遠的北方。也有聽說，他們關係匪淺。

    女孩子敏感的心思，讓紀魚現在真的相信別人說的「關係匪淺」這四個字。畢竟宋雅現在就站在溫祁的家裏，就算是在微笑，也像是在宣誓主權。

    紀魚大概永遠都忘不了溫祁要跟她表白的前幾分鐘，宋雅站在她面前那樣善意的提醒：溫祁和他們宿舍的人玩遊戲玩輸了，一會要來找你玩大冒險，你千萬別當真啊！

    千萬別當真。

    就因為這一句話，紀魚和溫祁從此分割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