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偏執狂 6.第六章

    黃昏時分，起風了。

    稀薄的夕陽被這冷風吹得毫無溫度，像是把這城市又帶回到了寒冬。

    紀魚從公交上下來，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怕冷的她趕緊拉好羽絨服的拉鏈快步跑回家。

    一出電梯，紀魚就看到溫祁家門口堆着打包好的書籍以及兩個行李箱。她疑惑看着的時候，溫祁從敞開着的門裏出來，手裏還抱着一摞書。

    兩個人在走廊上對視了一眼後，溫祁就淡淡地移開眼神，把自己抱着的書放到門口，轉身進了家門。

    紀魚停頓了一下，才從包里拿出鑰匙開門回自己家。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一進家門，紀魚就聽到老爸老媽在客廳里說話，沒頭沒尾的，她就光聽到了溫祁的名字。

    「……溫祁這麼大了，也確實是該搬出去住，老溫早幾年就給他在外面買了房了。」這是紀爸爸的聲音。

    隨後紀媽媽說道：「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談戀愛了，覺得住家裏不方便。」

    紀魚怔了一下，忙問紀爸爸紀媽媽：「溫祁要搬出去住？」

    紀爸爸紀媽媽這時才發覺紀魚回來了，紀媽媽起身去廚房準備把炒好的菜端出來，同時還不忘回答紀魚的問題。

    &啊，你回來沒看到嗎，正忙着搬東西呢。」

    &看到了，但是……」

    但是沒想到是溫祁要搬出去住。

    &要搬到哪去啊？」

    &像是西城的錦綉花園，你溫叔叔前兩年不是在那給溫祁買了一套房嘛，當時說是給溫祁結婚用的，沒想到現在就搬過去了。」

    結婚用的新房，現在就搬過去了嗎？

    紀魚的心神突然就不寧了起來，她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紀媽媽在她身後喊着：「別在房裏磨蹭，快點出來吃飯，菜都涼了。」

    &道了，馬上。」

    嘴上這麼應着，但回到自己房間的紀魚立刻就趴到了床上，一動不想動。

    溫祁為什麼突然要搬出去住呢，難道真的像紀媽媽說的那樣是因為談戀愛了，跟父母住不方便？不過現在問題是……溫祁真的談戀愛了嗎？

    紀魚頓時就感覺心裏像堵了一大塊石頭，壓的她呼吸困難。

    想了半天后，她翻出手機給陶小書打電話，正在店裏忙着理貨的陶小書過了很久才接起來。

    電話一接通，紀魚就趕緊問陶小書：「你知道溫祁談戀愛了嗎？」

    &麼？溫祁談戀愛了？跟你嗎？你們終於成了啊！！！」

    &是啊，不是我……」

    &是你，那他談個毛線的戀愛。」

    &紀魚竟然無言以對，理了理思緒，她才說道，「溫祁要搬出去住了，現在正在搬東西……」

    &這事我聽說了，他新買的房子裝修好了，就搬過去住。不過這跟他談戀愛有什麼關係？」

    好像確實沒什麼關係= =。

    &魚同學，你要是關心溫祁的話呢，就自己去問他。我剛進了貨，還在忙，你自便，掛了。」

    身為奶茶店老闆娘的陶小書把電話掛得乾脆利落，紀魚只好結束通話。她猶豫地點開了通話記錄，看着溫祁下午的那個未接來電發呆。

    溫祁的號碼她一直存着，備註也一直沒改，始終是那時貪玩設置的「吃蘑菇的超人」。

    超人應該還愛吃蘑菇，不過……可能已經是別人的英雄了。

    紀魚捧着手機心理建設了半天，還是沒什麼勇氣，乾脆把手機丟到了一邊，自己把頭埋到了枕頭底下。

    她就算關心溫祁，也不敢去問他什麼。問他為什麼要搬家，還是問他要搬到哪裏去？又或者，是問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無論哪個問題，她好像都沒立場去問，而且她也怕自己說錯話，怕溫祁對自己冷漠。

    因為是真的太在乎，所以會害怕。

    紀魚在床上挺屍了大半天，紀媽媽在門外催她吃飯，她沒胃口，只說自己不餓。不吃晚飯的後果就是晚上□□點的時候，她飢腸轆轆地把廚房翻遍了，也沒找到一點吃的。

    鑑於之前說的那一句「不餓」，她為了不自打臉，只好在不驚擾父上母上的情況下，偷偷摸摸地出門去尋覓食物。

    這城市華燈初上，路邊的梧桐樹被風吹得滿是沙沙聲。

    紀魚沿着熟悉的小道一路往前走，在一家便利店裏買了一碗關東煮，抹了大量的甜辣醬後，在便利店的桌子邊坐下。

    她一邊吃着，一邊百無聊賴的看着玻璃窗外的街景，寂靜的街道燈光昏黃，不時有幾輛車經過，也偶爾會有幾個行人路過。

    吃完最後一串關東煮，紀魚睏倦地閉了閉眼，打算趕緊回家睡覺。等再睜眼瞥到前面玻璃上的倒影時，她的背脊一陣發涼。

    呃，看錯了吧，溫祁不可能會出現在這……

    紀魚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還沒仔細再看一遍時，身邊的座位已經有人坐了下來，高大的身軀遮擋住了大片的燈光。

    她被籠罩在他的陰影里，略有點慌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溫祁把塑料杯放到桌上，杯子裏的關東煮每一串都塗滿了甜辣醬。他不動聲色地把塑料杯往紀魚這邊推了一下，說道：「吃吧。」

    紀魚摸不着頭腦了。

    他這是讓她吃他的關東煮？為什麼？

    紀魚不敢動，溫祁側頭瞥了她一眼。即便什麼話都沒說，但紀魚已經收到了他的眼神想要傳達的信息：不吃試試。

    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他在關東煮里下毒了嗎？

    &剛吃完……飽了……」

    &好像真的很怕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怕我？」

    溫祁的眼神沒有聚焦，他看着玻璃窗外的街道，隨後輕笑了一聲，抬手把推給紀魚的關東煮重新拿了回來。

    他這樣突然的問話，紀魚反而怔愣了好久。

    &

    &說話，我不想聽你說話。」

    原本就不知該說什麼的紀魚，這下是真的不敢開口了。

    她能看出溫祁的臉又黑了，黯黑的眼眸里沒有多餘的情感，但是……好像有那麼一絲絲生氣的情緒。

    紀魚把頭低下去，伸手就把溫祁手中的關東煮給搶了回來，拿起一串就啃。

    吃了關東煮，他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溫祁略有些不懂，他轉頭看着狼吞虎咽的紀魚，一瞬不瞬。

    紀魚被他看得緊張，又因為吃得急，一不小心就被嗆到了。她劇烈咳嗽起來，放下手中的塑料杯就趴在桌子邊咳嗽，整張臉都漲紅了。

    溫祁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拍她的後背，可手伸到半空後，又重新收了回來。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想做一個旁觀者。

    紀魚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來，捂着嘴巴直起身子，只看到溫祁一副冷眼旁觀的模樣。

    她尷尬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不好意思……」

    &什麼？」溫祁挑了挑眉，仿佛很有耐心地在等紀魚的回答。

    &才嗆到了……」

    &因為你嗆到了，所以你要跟我說『不好意思』？」溫祁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你是真蠢，還是假蠢？」

    此刻的溫祁又像一隻膨脹的刺蝟，全身的尖刺豎起來對準了紀魚。他的語氣太過冰冷，光是這樣的語氣，就已經夠紀魚冷的打顫了。

    &要跟我說抱歉的事情，不止是這一件小事。」

    &那天我喝多了，吐了你一身，對不起……」

    紀魚現在是真的相信溫祁記仇了，原來他對她那次吐他身上的事情還耿耿於懷。否則除了這個，在最近發生的事情里，她是真的不知道還要因為什麼跟他道歉。

    溫祁好笑地別過頭去，放在桌上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明明是閒適的動作，可他卻像在努力隱忍着什麼。

    等了一會，溫祁都沒說話，紀魚咬了一下嘴唇，懦懦地說着：「我聽我媽說你要搬出去了……」

    &的。」溫祁回答地很快，聲音依舊冷然，只是下一句話就讓紀魚像是到了北極，「那又關你什麼事？」

    那又關你什麼事？

    紀魚反覆地在心裏念着這句話，不敢再開口說話。

    她就說溫祁很兇嘛，是真的很兇啊！

    溫祁的手指停止敲擊桌面，收起來輕輕握住，轉而很認真地問紀魚：「你真的沒有話要對我說？沒有什麼要跟我說抱歉的？」

    紀魚絞盡腦汁了好一會，可就是沒想出來要說抱歉的事，除了拒絕他的告白……

    他一直在介意這個嗎？是要介意的吧，換做是她，她也會介意，畢竟讓他丟了面子。

    &個……告白那件事……我不是故意拒絕你的，因為我知道——」

    &以為我是因為這件事才這麼問你？」

    唔，難道不是嗎？那還有什麼？

    紀魚不懂了。

    溫祁現在是真的覺得自己好笑了，他竟然會對紀魚抱有期望。

    他咻地從凳子上起來，緊握住自己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還不至於小氣到連你不喜歡我，都要你跟我道歉。不過紀魚，我一直都想問你，為什麼這幾年來，你可以過得這麼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