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俠無痕 第四章 月宮駕臨

    飄忽不定的樂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沉醉其中的人們,依舊心無旁騖的專心聆聽着這動人的曲調,無法自拔。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其中的異常。

    合着美妙動聽的聲音,輕妙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吉祥歡快的氣氛也悠然派生。清貧的山頂,本來除了滄桑的寺廟外,別無景致,然而當輕快祥和的聲音傳來,須臾間,荒僻的山頂宛如被盛裝打扮一番,儼然繪成一幅色調艷麗的山水畫,華麗昂揚,美不勝收。身處這迷幻的曲調營造出的幻境中的眾人,何曾見過樂曲里世外桃源般的美景,無不沉淪之中,流連忘返。只是,身陷幻境中的他們泯然不知,歡樂的氛圍下,掩藏的危機,卻即將降臨。

    「諸位不要聽這魔音了!這魔音能迷惑心智,擾亂心神,再聽下去,無形中便能剝蝕大家的精氣,削弱大家的力量!」見多識廣的雲戡行,率先覺察出了其中的異樣,趕忙警告眾人。只是倉促間,這首讓雲戡行略感熟悉的樂曲,卻讓他一時半會也說不出它的來歷。

    「各位不要遲疑,趕快屏神凝氣,阻斷這股聲音的侵襲!」眉頭緊皺的葉舒雨,一改往日目空無人的高傲形象。此刻,如臨大敵的他,也變得謹慎了起來,平時悠然灑脫的姿態,全然不見。如今的他,緊握着手中的晴雨劍,警惕的盯着山路上的石階,因為石階之後,便是那裊裊傳來、由遠及近的「動人」仙樂!

    不過,雲戡行、葉舒雨的警告,並沒有敲醒陷入幻覺中醉生夢死的眾人。反倒是精明老辣的紀無傷,細心聆聽過曼妙的仙樂後,突然語出驚人的說道:「不好!這曲子,這是月宮的曲子!」

    驚聞此語,雲戡行恍然大悟:紀無傷一語中的,絕非虛言。江湖上,若是有什麼誰能奏出這悅耳動聽,又能攝人心魄的幻音來,只怕,只有赫赫有名,人人懼怕的月宮了!

    果然,一聽這是月宮的樂曲,眾人瞬間從沉醉中警醒過來,繼而全場譁然。連一向高傲的鑄劍閣主人葉舒雨,一聽這首曲子是出自月宮,也暗中驚出了一身冷汗。

    「小曲來了,那月宮應該也來了。」說罷,葉舒雨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的話雖平靜,卻滿是調侃詼諧的味道,只是此刻他的心裏並不感到輕鬆,而是五味雜陳。

    「看來,今天註定是要有一場惡戰了。」雲戡行說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十多年前,正邪大戰的悲慘景象還歷歷在目,武林同盟力戰月宮的壯烈場面,更是存在自己的腦海里,歷久彌新。時至今日,十多年過去了,月宮再臨,又一次將正道各派逼上了滅亡的境地!舊景重現,往事浮起,看來,在這遠山寺清靜的廟宇前,註定又要掀起新的一場腥風血雨。想到這裏,雲戡行風平浪靜的心底,波瀾再起!而他手中的長劍,也被他緊緊按住,在劍鞘內發出低沉的劍鳴。平時絕少展現鋒芒的長劍,如今,隨時準備出鞘。

    怕什麼!我上官虹倒是要看看,憑几個臭娘們能掀起什麼風浪!」嘴上說是如此,可上官虹卻感到後心瑟瑟發冷。因為他清楚,近幾年來,魔教之內發生了很大的變動,曾經顯赫一時的月宮,在經歷了十八年前那場歷時三年的正邪大戰後,一舉被正派同盟剷平,蕩然無存。可近年來,銷聲匿跡,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月宮,卻又死灰復燃,東山再起!而且異軍突起的新月宮,不但在邪魔林立的魔教內壯大起來,更是接連剷平了魔教內,幾大隻手遮天的門派!如今的魔教,雖然表面上門派林立、錯綜複雜,但骨子裏,都已變成了月宮的附屬,順其者昌、逆其者亡!

    「住持,這樂曲當真是當年月宮的樂曲。莫非,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和月宮有什麼關係?」

    面對寂清的發問,寂空除了緊握住寂清的手讓他不要聲張外,並沒有說什麼。心知肚明的寂空,腦中思緒萬千,卻不知道何如回答寂清的疑問,這個少年與月宮到底是「有」或是「沒有」關係。此刻他的心裏,百感交集,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看着眾人惶恐不安的神態,躺在地上任人魚肉的陸劍痕,突然大笑了起來:「怎麼,你們這些大俠們,害怕了?」

    「放你的狗屁!老子什麼時候怕過!」上官虹忍不住暴躁的脾氣,猛地一聲大喝,震得在場眾人,眉昏目眩、頭皮發麻的同時,也打斷了山路上連綿傳來的樂曲。

    「哈哈哈,聽到月宮的大名,一個個嚇的六神無主,跟見了閻王似的。要我看,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派大俠,也不過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縮頭烏龜而已。」

    陸劍痕輕蔑的語氣刺激着眾人的神經,也好似在狠狠扇着眾人的顏面。特別是氣淺識窄的上官虹,經不住陸劍痕的嘲弄,勃然大怒道:「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可笑,上官虹,你身為金刀派的主人,手裏連金刀都沒了,還拿什麼殺我?」

    「老子沒了金刀,一樣能宰了你!」被陸劍痕譏諷的顏面盡失的上官虹,怒不可遏,於是順手奪過一把兵器,果斷施展開來那套令他揚名立萬的「金光八十刀」。套路多變的霸道刀法,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雖是一把普通的兵器在手,不過配上他狂烈的刀法,一樣威力驚人,不容小覷。「金光八十刀」,顧名思義,是說刀法有八十種變化。起伏多變,常人難測的刀法,雖然複雜,可刀招的每招每式,卻紮實兇狠:一劈,有開天闢地之威;一掃,有橫掃千軍之勢;一斬,有快刀斬麻之疾;一切,有斬釘切鐵之利!跌宕多變的招式,環環緊扣,一招一式毫無破綻,眼見兇狠的刀鋒,狠狠劈向陸劍痕,這一次,陸劍痕怕是必死無疑!

    誰知,就在刀鋒即將觸到陸劍痕後頸的一霎那,一雙黑色的魅影,突然橫空竄出!狂刀出手的上官虹,手中的兵刃,眼見就要取下陸劍痕的腦袋,竟然被這斜刺殺出,看似柔弱的影子,乾脆的斬斷了!

    再度出手,卻再度失手的上官虹,怒火攻心。見這一次竟是算子堂的紀無傷橫生阻攔,頓時感到顏面掃地、怫然不悅。望着手中被斬斷的兵刃,上官虹一肚子的怒火,頃刻釋放。只見他當着眾人的面,衝着紀無傷破口大罵道:「臭算賬的!膽敢礙着你爺爺的事!你是不是找死!信不信老子連你和這不知死活的玩意,一起廢了!」先前與寂淨的積怨,忌憚於他的高強武藝,所以上官虹不敢發泄。而今,紀無傷雖然貴為天下第二大幫——算子堂的堂主,不過在行走江湖數十載的上官虹眼裏,無非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這麼一個無知小兒,也敢同他作對,讓上官虹怒不可遏,心中的怒氣與殺意陡然劇增。

    「上官幫主請息怒。此人一心求死,你這麼做,豈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紀無傷皺着眉,急切的說道。

    「留着他有什麼用!現在月宮的人都殺上了,像這種禍害,殺一個少一個!」滿面通紅的上官虹厲呵道。

    陸劍痕知道,顏面掃地的上官虹,此時正在氣頭上,可逃過一劫的他,卻還不忘刻薄的嘲諷道:「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上官老頭子,連這個傢伙都能廢了你的刀,看來你真是老了,趕緊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吧!免得在天下人面前,貽笑大方!」

    「小雜碎!看老子今天不滅了你!」上官虹不由分說,再次奪過一把兵刃,向着陸劍痕的腦袋重重劈去!

    就在上官虹手起刀落之際,天地間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上官虹!」

    嚴厲的女聲,冰冷的念着上官虹的名字。這女人的聲音威武嚴肅,峻冷高傲,雖有女人說話輕細的語調,卻有君王駕臨的氣勢蘊含其中。呼聲褪去,迴響不絕。上官虹被這突如其來的女聲震住了手腳,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握着刀,要殺陸劍痕的事。

    「誰?是誰叫老子!」被這聲音嚇的膽戰心驚的上官虹,戰戰兢兢的巡視周遭一切,只是各門派除了清一色的男人外,根本看不到什么女人的影子。看來這女聲定是月宮的人發出的,通曉天外傳音之術,說明這個女人的內功,絕不簡單。上官虹正暗中尋思,卻聽天外又傳來了那個嚴厲的女聲。

    「給我去死!」

    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然而此刻聽起來,卻像厲鬼索命一般冷酷無情!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紅衣人影從天而降,眾目睽睽之下,一掌拍在了上官虹的頭頂之上!一掌拍完,人影收掌飛天,眨眼間便又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內。

    「啊!」

    上官虹頓時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霎時間,慘烈的哀嚎便響徹山頂!只見上官虹拼命的捂着頭頂,可從他的手底下,緊捂的頭頂處,卻不斷噴射而出一股股洶湧的血注,直射半空有數丈之高!慢慢上官虹的慘叫聲漸漸微弱,最後戛然而止,可他頭頂的血注還不停的噴薄冒涌。片刻過後,上官虹渾身劇烈的抽搐,手腳亂鬥一陣後,終於翻了白眼,慘死眾人眼前!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啞口無言!甚至連寂淨,此刻都垂下了手中的劍,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幕:那個人影!不,那個女人的人影!竟然連自己都沒有看清!足見她的輕功之快,快到了非比尋常的地步;而她只是打了上官虹一掌,這一掌,就將上官虹體內五臟六腑打成了碎片,化成血注從頭頂噴射而出,足見她內力強大,強大到何其驚世駭俗的程度!如果她是月宮的人,只怕以現在自己的武功來說,倘若和她交起手來,勝算也不過五成。

    眾人的思緒還被方才的一幕拉的很遠很遠,可眼前,山腳下一度被打斷的樂聲,又猝然響起,緩緩靠近。少女的說笑聲、腳步聲也越發清晰,清脆動聽的聲音雖然悅耳,只是眼下,聞聲的眾人卻毛骨悚然,瑟瑟發抖。

    「寂淨,你的死期到了!」陸劍痕目露凶光,瞪着寂淨惡狠狠的說着。

    「難道你是月宮的人?」雲戡行吞吞吐吐的說道。可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天下皆知,月宮上下都是女流之輩,陸劍痕堂堂一個少年,又怎麼會是月宮的人呢?正想着其中古怪,忽然,嚴厲的女聲又從眾人頭頂響起!

    「放了我侄兒,本宮可以饒你們不死。」

    嚴厲的女聲,話音剛落,滿場眾人瞬間如同被石化一般,定在原地,不得動彈。陸劍痕竟然會是那個女人的侄兒!而方才那個來去自如,輕輕一掌就要了上官虹命的女人,居然就是月宮的新宮主!出人意料的情形,一波三折,衝擊着眾人的神經,叫在場所有人無言以對,不知所措。眾人只聽說近年來,月宮迎來一位厲害的新宮主,她的武功超群,在魔教中無人能敵。正因如此,月宮才能在她的統領下,東山再起,將魔教中許多根深蒂固的大門派,連根拔起,一舉剷除!而關於這個神秘的新宮主,眾人也僅是聽過她的傳說而已,百聞不如一見,今日得見,相見卻不如不見。

    「他竟真是月宮的人!」

    葉舒雨盯着氣息奄奄的陸劍痕,見他重傷在身,狼狽不堪,可眉宇間仍難擋英武過人的男子氣概,毫無半分女人的胭脂氣和嬌弱姿態,怎麼看,也看不出有月宮女人的形象氣質,所以才會發出這般半信半疑的驚嘆。

    「十五年前你們沒有滅我月宮,十五年後,你們就等着被月宮消滅吧,哈哈哈!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現在磕頭求饒,投靠月宮,我姑姑興許還能饒了你們的狗命!哈哈哈哈。」

    陸劍痕的嘲笑聲,徹底激起了眾人的憤怒,只見他們各個臉上殺氣騰騰,無不虎視眈眈的瞪着毫無反抗之力的陸劍痕。不過,一聽陸劍痕是月宮宮主的侄兒,礙於月宮宮主暗中保護,誰都不敢動陸劍痕分毫,只能將憤怒的目光轉而投向了寂淨!寂淨目不轉睛的盯着被打成廢人的陸劍痕,雖不抬眼,但是眾人毒辣的眼神射向自己,他也已經心領神會了。這些眼神的背後,包涵着的憤怒與仇恨,說到底,都是自己失手造成的。促成今天這種局面,怨不得別人。想到這裏,寂淨垂下的手又緩緩舉起,移開的劍又堅決的抵在了陸劍痕的脖子上。

    「十五年前,我沒有替天行道,剷除你們這群作惡多端、危害武林的敗類,才釀至今日的大禍,今天我就先除了你這個禍害,再踏平月宮,為武林肅清正氣!」說着,紫光大作的紫光劍直刺陸劍痕心口而來!

    「陸常風!」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陌生的名字突然傳入了眾人的耳中,嚴厲的女聲說出的這個名字,眾人聞所未聞,更不知陸常風是何許人也。可聽到這三個字的寂淨,卻驟然止住了手中的劍。戛然而止,停在半空的紫光劍,慢慢也隨着寂淨的停手,收斂起了奪目的紫光。

    「十五年前你親手殺了你妻子,難道十五年後你還要親手殺了你的孩子麼!」

    晴天霹靂般的一句話,頃刻點醒了不明就裏的眾人。眾人震驚的望向寂淨,眼神里充斥着驚訝、詫異、憤怒還有殺意!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罪惡滔天、窮凶極惡的月宮少年,不僅是月宮宮主的侄兒!更是曾經武林公敵,跳崖詐死的寂淨的親生骨肉!晴天霹靂般的這句話,也點醒了寂淨,無比震驚的寂淨,望着劍下瞪着一雙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陸劍痕,此刻他望向陸劍痕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的同時,卻也充滿了深深的疑惑。


    「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狗賊,要殺就動手吧!來啊,為武林除害啊!來啊!」咬牙切齒的陸劍痕,張着滿是污血的嘴,破口大罵,極力挑釁着呆立原地的寂淨。

    「你是我的兒子?你是顏盈的孩子?」寂淨勉強把住手中的紫光劍,用顫顫巍巍的口氣問道。

    「你是什麼東西!我會是你兒子?笑話!動手啊!」陸劍痕依舊罵個不停,甚至罵的越來越不堪入耳。可寂淨卻不為所動,痴痴的站在原地,口中反覆低估着什麼,讓人聽不清楚。

    「還不動手麼?你不殺我?你怕我姑姑殺你!所以你不敢殺我麼!來,殺我啊!就像殺我娘那樣!動手啊!」陸劍痕瘋狂的咆哮着。

    「我沒有殺你娘!」寂淨突然怒吼道!

    「放屁!寂淨!你個畜生!你殺了我娘,又滅我月宮,你手上沾着我所有親人的血!今天你不殺我!我遲早讓你血債血償!」見寂淨無動於衷,惱羞成怒的陸劍痕繼續罵道:「雜碎!你今天不殺我,我養好了傷,到時候一個一個把你們都殺掉,先殺那邊幾個廢物!」說着轉眼瞥過葉舒雨、雲戡行還有藏在人後的紀無傷,「再殺你們幾個!殺了你們這群臭和尚!殺了老和尚!最後,我還要將你碎屍萬段!再燒光你這破遠山寺!讓大火燒個三天三夜,燒的天下間,都不敢再有人提遠山寺!」

    「住嘴!孽子!拿命來!」

    終於,被陸劍痕惡毒的話語徹底激怒的寂淨,失去了僅存的理智。此刻,面對窮凶極惡、心腸惡毒的陸劍痕,縱然他是自己的唯一的親生骨肉,縱然他是亡妻顏盈生命中最後的掛念,寂淨也絕不會因此姑息!為了天下人的安危着想,寂淨斷然決定大義滅親!只見他憤怒的怒火,頃刻便點燃了紫光劍的劍身!寂淨手裏紫光四射的利劍,霎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劍嘯之聲,眨眼間,便在他周圍席捲起劇烈的暴風!寂淨靜立狂風之中,怒眉高昂,緊握利劍,挾着所向披靡的強大劍氣,勢大力沉的斬向冷眼相對、視死如歸的陸劍痕!

    陸劍痕嘴角冷笑,只是不屑的看着寂淨,還有即將斬向自己脖子的紫光劍。從他輕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鋒利無比的劍刃疾馳劃落,眼見這割向陸劍痕脖子的一劍,差之毫厘就能取了他的性命!這時,一個極快的人影,卻突然出現,擋下了寂淨威力驚人的這一劍!

    只是,這一次,替陸劍痕擋下了這致命的一劍,卻被這勢如破竹的一劍貫穿了身體的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這個用肉身接下了這一劍的人,竟然是遠山寺的住持——寂空!

    寂空這突如其來的舉措,震驚了在場所有人,更是讓握着插在寂空身體裏,劍身還散發着幽幽紫光的持劍人寂淨,目瞪口呆。寂淨顫抖着手裏的劍,看着口中鮮血狂涌的師兄寂空,不知如何是好。他拼命的想攥緊手中的劍,拼命的想收回方才的那一劍。只是這一刻,他不能。刺入寂空身體裏的劍,不能抽出,一旦抽出,寂空,必死無疑!寂淨目疵欲裂的盯着倒在劍下的師兄寂空,慢慢的,師兄的樣子漸漸變的模糊起來,任憑他明亮的雙眼擠破眼眶,也難再從淚水模糊的視線里,看清師兄的形象了。。此時此刻,寂淨渾身劇顫,握緊的手,「咯吱」作響,如今的他,怎麼不敢相信、不願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用自己的性命,救下了陸劍痕性命的寂空,緩緩倒入血泊中,重重摔在了陸劍痕的身旁。陸劍痕看着渾身是血、性命垂危的寂空,呆若木雞、手足無措。寂空為什麼這麼做?他為什麼要犧牲他的命,來救自己的命?陸劍痕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看着倒在自己身旁的寂空,頻死之際,依舊用和藹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個天真頑劣的孩子一樣。就算自己曾一度想殺他,就算自己殺了這麼多遠山寺無辜的生命,可是寂空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恨意。他的臉上只有平靜,那種平靜,面對死亡,就像是一種解脫。

    「大師!」

    「師兄!」

    陸劍痕與寂淨,竟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喊道!

    「師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寂淨斷斷續續的話語,幾乎連接不上,滿含淚水的他,嗚咽的就快要說不出話來。

    「師弟,你的劍,還是像以前一樣。」寂空氣息游離,近乎飄渺。

    「住持!」

    眾僧眼見住持寂空捨身擋劍,卻被這致命的一擊洞穿胸口。震驚的同時,紛紛圍在寂空身邊,一個個抽泣的說道:「住持!」、「住持!」,僥倖活下來的僧人們,方才已經見識過了紫光劍的威力,如今寂空替陸劍痕擋下這一劍,必然是凶多吉少,性命不保。想到這些,僧人們泣不成聲,紛紛下跪叩拜,祈求玄天上佛,能降佛手消災,救救住持寂空的性命。

    只是,他們虔誠的祈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於事無補。只見寂空顫着手,緊緊抓住同樣在搖晃的寂淨的手,奄奄一息的說道:「師弟,當聽到有個少年帶這把劍上山的時候,我就猜到會有今天這個結果了。我知道他是衝着你來的,也害怕他是衝着你來的。但我最害怕的,就是我沒能擋下你的這一劍,不過,現在我放心了。只希望能以貧僧的一死,化解這孩子同你的仇恨,畢竟他是你的親骨肉,他也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也希望眾位高抬貴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各位大俠,還請念在貧僧的薄面上,念在十多年前遠山寺與眾位的約定上,放過這個孩子。師弟,還記得我在山洞裏同你所講麼,我多希望你走了,就走了。不要再回來,我們虧欠你們陸家太多太多。希望我這一命,能補償顏姑娘的一命。也還望遠山一劫,能還清各位的恩情。師弟!十五年前你已經錯過一次,不能,一錯再錯。」

    話音落定,寂空安詳的垂下了頭。

    或許死亡的到來,於他而言,更像是一場安靜的休眠一樣。再無牽掛,再無執念的寂空,靜靜的躺入寂淨的臂中。

    或許,就像他的法號一樣,一切生命,本自始於寂,終了歸於空。

    就這樣,寂空,緩緩放下了自己,方才還緊抓着寂淨的手,在寂淨結實的臂彎中,靜靜的闔上了眼。

    「師兄!」

    寂淨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悲慟之聲。剎那間,山林中的萬物,被他這爆發力極強的怒吼聲嚇破了膽,慌忙的驚飛急躲,胡亂藏了起來,不敢再拋頭露面。望着懷中寂空的屍體,寂淨嚎啕痛哭,遠山寺上下也哭成一片。在場眾人,也像遠山寺的僧人一樣,不願接受寂空和尚已死的事實,紛紛暗自垂淚。一時間,痛哭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不過,漸漸的,哭聲就被徐徐傳來的清晰樂聲所覆蓋,淹沒下去。眾人收起悲痛,循聲望去,才駭然發覺,不知何時,月宮已經駕臨。

    儼然有序的龐大隊伍,列陣寺廟門外,靜觀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如今,滿山頂都被月宮的仙女們所佔據,可見此次月宮必然是傾巢出動、有備而來!浩蕩的陣勢之中,一頂紅帷大幔的八抬大轎格外引人注目,朱紅的紗幔,錦緞的轎檐,丹砂的轎杆,彩雲托月紋樣裝飾的轎頂,無不彰顯着坐轎之人的雍容與高貴。此外,龐然大物般的轎子,足有兩三丈高,長約五六丈見方,這麼巨大的一頂轎子,轎身周圍卻只有十幾個仙女抬着,也足以說明這些仙女們的體力和耐力,是何其驚人,內力又是何等高強!再看滿山林立的其他仙女,各個國色天香、美艷無雙,精緻的五官擺在臉上,渾然天成,美玉無瑕。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世間何等的能工巧匠,才能雕琢出這麼一張傲絕群芳的面容!只是,在她們美貌的容顏下,卻難藏她們各個臉上,騰騰隱現的烈烈殺氣。從隱隱散發的氣勢來看,月宮仙女們雖是女兒身,卻無一例外,都是江湖上拔尖的高手。月宮內如此高手雲集,臥虎藏龍,難怪它能從邪魔外道眾多的魔教中,異軍突起,一統魔教!這麼說來,這個復活的新月宮當真不簡單;而這個只聞其聲、只見其影,神神秘秘的月宮新宮主,更無疑是這個世界上,鬼神難測的絕頂高手!

    眾人親眼目睹了月宮駕臨的強大的氣場,瞬間,心底就打起了退堂鼓。曾經多少正道聯手,才勉勉強強戰勝了原先那個近乎無敵的月宮!如今,重振旗鼓、捲土重來的新月宮,比之前更為強大,更為可怕!而眼下,被困在遠山寺的各派,卻屈指可數,所剩無幾。其中也多是些散兵游勇之輩,亦或沽名釣譽之徒。真正能與月宮抗衡的,也就只有雲門、鑄劍閣、金刀派,還有明哲保身的算子堂。況且,金刀派的主人上官虹,是何等厲害的角色,竟被月宮宮主,一掌就拍死了!武功上天壤之別的差距,人數上敵眾我寡的局面,讓眾人早已放棄了交戰的念想,不戰而敗。

    眾人心灰意冷,面色鐵青的呆在原地,痴痴盯着那頂分外突兀的轎子。那頂赤紅似火,華麗高貴的轎子,恍惚間,竟像是上天被戳破了一個傷口,從那個傷口中滴出的一滴,格外鮮紅的血珠。

    「寂淨,你親手殺了你妻子,又想親手殺掉你孩子!現在,竟然親手殺了你師兄。你的佛祖就是這麼教你普渡眾生的麼?哈哈哈!你追求的正與邪呢?哈哈哈。」轎子內,突然傳出了月宮宮主輕蔑的嘲笑聲。

    刺耳的笑聲,又尖又亮,宛如一把鋒芒銳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在寂淨的心口之上。一陣陣的笑聲,就像是一刀刀的刺痛,叫他痛苦萬分,卻無法解脫。

    「原來這就是天下聞名的遠山寺?真是一無是處。大難臨頭,居然要靠一個武林敗類來救命,真是悲哀。」月宮宮主刻薄的話語,再度無情的從轎中傳出。尖酸的語調,縈繞在遠山寺的眾僧耳邊,久久不散。無情的嘲弄,如針扎一般,刺痛着遠山寺上下每個人的內心,只是在強悍月宮宮主面前,他們無力回擊,也不敢回擊。

    「要我看,不如拆了這破寺,反正留着也沒什麼用,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假和尚。倒是可惜那些白玉石階,盡被你們給糟蹋了。不如搬到月宮,做我的踏腳石更好些。」月宮宮主,旁若無人、喋喋不休的說着。

    眼見遠山寺聲譽受損,終於,氣的銀須倒立的寂清,忍無可忍,厲喝一聲:「妖孽,遠山寺豈容你放肆!」說罷,提起禪杖,秋風掃落葉般攻向宮宮宮主。

    狂風暴雨般攻勢的寂清,片刻便殺入月宮的仙女陣中。豈料,一入陣中的寂清,並沒有遭到仙女們任何的阻攔。熟視無睹的仙女們,反自給他讓出了一條寬敞的路,而路的終點,便是月宮宮主那頂分外鮮紅的八抬大轎。仙女們不加阻撓,任由自己攻向她們的宮主,這讓寂清暗感不妙。只是手中的禪杖,已如離弦之箭,迅猛的衝出,無法再收回。寂清也顧不得月宮仙女們的舉動,是不是陰謀或者圈套,覆水難收的一擊,集合了他堅決的心意,縱使不能一舉打敗月宮宮主,也要憑着這一擊,揭開她的廬山真面目!

    「哼,臭和尚,你這是自尋死路,本宮這就成全你。」

    話音未落,鮮紅的轎簾猛然張開。一道急掠如火的紅色人影,拖着身後久久不散的重影殘像,向着迅猛衝來的寂清,飛馳而去。

    兩道人影,呼嘯相遇,際會長空。寂清架着手中的禪杖,向着迎面撲來的紅色人影,輕輕點去。這看似柔弱的一擊,實則集結了萬鈞雷厲,容納了寂清全身內功。柔中帶剛,後勁綿延的一招,若是不慎中了,必然粉身碎骨!誰知,紅色的人影飛至眼前,本是給了寂清一睹月宮宮主真容的絕佳機會,可他甚至來不及抬眼,就見紅色的人影伸出一掌,捏起青蔥白皙的蘭花指,發出一招。這一招十分普通,十分尋常,就是簡單的一記彈指而已。不過,同樣是看起來柔弱無力的一擊,徑直的彈在了寂清勢大力沉的杖頭之上,只聽錚然一聲,清脆的聲響赫然響起,就見寂清,連同手中雷霆萬鈞的禪杖,被狠狠的彈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入與月宮宮主的八抬大轎,有着數丈之距的寺門之內!

    一招成敗,高下立判。

    重重摔在地上的寂清,瞬間感到全身上下的骨頭和經脈,好似被震碎一般。正想借着禪杖的支撐重新站起來的他,身形剛剛站穩,一瞬間,一股撕心裂肺的的劇痛便傳遍全身!堅韌的寂清咬緊牙關,卻難抵劇痛的殘酷侵襲。忽然,一陣急促的呼吸衝破胸腔,帶着一口濃濃的鮮血破口而出!掙扎着剛剛站穩的寂清,再一次,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師叔!」

    僧眾們見狀,趕忙飛奔向寂清。只見惶惶不安的僧人們,扶起寂清,飛快的抬着他,大步流星般沖回寺內。他們生怕暴露在月宮宮主魔掌之下的寂清,會再遭毒手;又怕貿然出動,會激怒月宮宮主。所以,唯有趁着月宮宮主罷手的瞬間,才敢來營救寂清,健步如飛的他們,害怕稍有遲疑,月宮宮主又會再度出擊!

    重返轎中的月宮宮主,看着眼皮子底下,將寂空急急抬走的和尚們,提心弔膽的樣子,冷笑道:「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不做和尚,做什麼?」

    這時,身邊美貌機靈的手下,也迎合道:「可以做烏龜啊。」

    清脆的嗓音落下,瞬時引起鬨堂大笑。看着月宮眾仙女笑起來面帶桃花,粉黛醉人的笑態,眾人心底卻冷若冰霜,無心欣賞這銀鈴般的笑語。

    而遠山寺的寺僧們,在這般屈辱的歡笑聲中,也不禁流下了憤怒的眼淚。他們的佛心,此刻已經墜入冰窟,被冰封凍上。如今的他們,憤怒的盯着轎子,熾熱的眼神,冒出無形的火焰,仿佛想要透過紗幔,烤死轎子中的這個女魔頭。但這顯然是無濟於事,眼下眾人能做的,也只是沉默的盯着轎子,還有,就是將希望寄托在此刻傷心欲絕、面容呆滯的寂淨的身上了。恐怕能揭開這個女魔頭的廬山真面目,能將這個女魔頭繩之以法的,如今,也就只有眾人眼中,這個曾經的武林公敵寂淨了。

    可是寂淨,此時,卻神情恍惚的跪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盯着懷中寂空的屍體。因為自己的失手,才導致師兄命喪劍下。這一刻,風在他的耳邊停住了,萬籟俱寂。茫然的寂淨,腦中一片空白,空白一片中卻又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那個來自空虛中的熟悉聲音,一遍遍的問他:陸施主,你為什麼要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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