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陷入了靜謐。
「咱可是在商議冬子的婚事呢,這可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
老婆子我也不大會說話,你們倆對夫婦倆啊,就安心地住着,往後啊,就讓冬子,冬子的兒子給你們養老送終,咱都一樣,我這個兒子,我時常想着,就是跟撿回來的一樣的,當初早就已經死了心了。」
「真不愧是我娘,我一早就是如此想着的,既然咱都住在了一起,就是一家人了,養老送終那是鐵定的。如今我可是有倆兒子了,依着田慧生兒子的本事,最起碼還能給我生倆三個,嬸子你們可都得幫着帶呢。
往後啊,我若是實在不得閒,這圓子糰子還是得靠着福伯和鄭老伯一道兒去接來。」
得了秦氏和楊立冬如此地坦言,鄭老伯倆對夫婦倆,這眼裏都噙着淚,養老送終,四個字做起來卻是不容易。
原本,他們也只是想找個棲身的地兒,衣食無憂。
「娘,圓子哥倆呢,怎辦?」
楊立冬為了討得田慧的歡心,首要的就是討得圓子哥倆的歡心。
秦氏肯讓自己的子孫為鄭老伯這倆對夫婦,養老送終,也是多少存了自己的私心的。可憐他們的處境,想當年自己也以為自己就是這樣子過下半輩子了,如今失而復得,更是同情。
他們的兒子,都是或多或少地幫過冬子,如今也正是報恩的時候。
秦氏,相信,因果循環。
無愧於心。
「啥咋辦,還是住在家裏頭啊——」秦氏被楊立冬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給弄得有些糊塗了。
「不是,我是說,慧娘定然是前一日就住在錢嬸家裏去的,那圓子糰子呢,住在鎮上會不會想娘了?他們可是從來沒分開過的——」楊立冬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事兒根本就不算是啥事兒。
只是,他想考慮地妥當些,免得田慧母子三人心裏有半點兒的不舒服。
「這事兒跟慧娘去商量去吧,圓子這小子一向懂事,就是咱咋說他咋做的,還是讓他們母子三人商量去,咱家也沒啥講究。就是當日跟着慧娘一道兒進門,也是無事的。」秦氏對於這哥倆的愛護,可真的就是跟自己親孫子也是沒差的。
得了秦氏的準話兒,楊立冬也就放心了。
「二嫂,二嫂——」這是秦氏的妯娌,林氏的聲音。
秦氏半點兒沒有起身的意思,「這是你三嬸娘,你回來到現在,都還沒見過呢。」
不無諷刺。
楊立冬回來也近一年了,林氏並不曾上門過。秦氏早就將家裏的地兒都交給了族裏,留下的也只是勉強夠秦氏一人嚼用的兩三畝田。
林氏他們有意冷眼看着這下子,秦氏該如何丟這個人,如何開口跟族裏要田地。
哼,當初就為了那麼點兒小心眼,嫡親的兄弟都不願意認了,林氏倆家人就等着秦氏如何難堪,如何收這個攤子。
因為,楊立冬穿着棉布衣,徒步回地村子。
就是連輛馬車都使喚不起,這樣子的人,哪像是有銀子帶回來的。況且,當初是秦氏不許他們倆家人登門的,這更是有了由頭不讓人上門打秋風。
後來,秦氏四處急着給楊立冬說親,終歸是一門親事也不成。從一開始的里正家的閨女,親戚,到了後來,日子稍微好過些的家裏的姑娘。
這麼些年來,誰家相看過的姑娘有楊立冬的多!
好些人,都在背地裏說着,楊立冬這是將十幾年的福氣都給補了回來。
不過,一開始,村子裏都在傳言,這楊立冬這回可是轉了大運了,是賺了大錢的,在鎮上也是有大宅子的,過着呼奴使婢的好日子。
不巧的是,林氏的兒子親眼看到過,楊立冬自己拎着瓦罐子,去給圓子哥倆送飯去。
這可是跟傳言中的相差地多了。
後來,林氏去鎮上趕集的時候,也是親眼看見過一回的。
呼奴使婢都是假的!
林氏愈發相信,這是秦氏給放出來的煙霧彈,就想着一個大姑娘願意嫁給楊立冬。
而到頭來,娶的還是田慧!
這是誰能想得到的。
林氏剛剛聽說那會兒,就是任憑他人如何說,林氏搖頭不願意相信。
不說別的,就是秦氏那要強的性子,能依了這親事?田慧就是再有家底子,那也絕不是良配。秦氏是絕對不會讓自家在妯娌面前,矮了身段的。
說得人多了,還口口聲聲地道,是秦氏親自在阿土娘家的院子裏承認的。還說得緊着年前給辦了喜事兒,林氏這才信了。
秦氏不去迎人,這人還是上門來了。
劉氏和林氏倆妯娌,聯袂而來。楊立冬的三叔,楊定銀,也是跟在後頭的。
福伯他們見着楊立冬的叔叔他們來了,也都紛紛起來,將位置讓了出來,去了院子外,瞎轉悠去了。
堂屋根本就坐不下這許多人。
不管合不合,他們畢竟還是血親,再者也應該是為了楊立冬成親的事兒來了,說不準就是來搭把手的。福伯他們想也沒想地就讓出地兒來了。
看着這四人出去,林氏心裏更加得意。
這都逼不得已娶了田慧了,還有啥好擺臉色的。
「二嫂,咱還是在別人的嘴裏得知冬子這是要娶媳婦了啊,二嫂瞞得可是真夠緊的。」林氏一坐下,看着秦氏繃着臉,心裏就暗爽。
秦氏壓根就不打算跟林氏說半句話,如今兒子回來了,她是半點兒氣兒都不願意再受着,左右不求人!
劉氏不大去鎮上,也沒有見過林氏說的楊立冬只是外頭傳得「動人」,裏頭只是個空架子。
左右劉氏也不想跟秦氏這一房成冤家,楊立冬回來了,劉氏也是來過一回的。
「冬子的事兒可是大事兒,回頭,有啥要幫忙的,我家立海和立河都能幫得上忙。若是有啥難處,也儘管說,咱幾家人一道兒想想法子。」劉氏笑着道。
秦氏愛娶怎樣的媳婦,都不關她的事兒。
如今更是娶了田慧,還帶着倆拖油瓶,劉氏已經打定了主意說說客套話,成親這種大事兒出出力氣活兒,還是要的。若是借銀子啥的就開始哭窮。
秦氏的臉色總算是緩了緩,跟個會說話的說話,就是壓力小些。
「大嫂,冬子的婚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並無啥要幫忙的。這日子也才剛剛定了下來,二十二,回頭在鎮上擺幾桌,都一道兒來呢,我就不再多請了,都是自家親戚,冬子三叔,記得二十二啊,早些來幫忙招呼招呼。」
就是有再大的矛盾,這親戚還是要請的。所以,秦氏也就順勢將日子說了,請算是邀請了這倆家人。
楊定銀連聲應好,「一定,一定!」
楊定銀才說了兩聲,就被林氏狠狠地瞪了好幾眼。
「二嫂,大嫂也說了,若是有啥難處你就開口吧,冬子那麼好的一個人才,怎就配了田慧,我也不是說田慧不好。只是冬子這樣子一表人才,有着大好的前途,還能遇不上更好的?
冬子這些年不曾回來,也不能因為急着抱孫子,這啥人拉過來願意就成了,這往後不是禍害了冬子嗎?
再說慧娘,慧娘雖說有些家底子,不過,若是比起他那念書的倆兒子,這根本就不夠看的。二嫂,你可是想清楚了啊——」
林氏深情並茂,差點兒就流了一把老淚了。
真是險些將自己都給感動到了。
林氏越說越覺得那麼一回事兒。
楊立冬的臉早就快凍出霜來了,總算知道他娘就是再過不下去,為何也不願跟人走動了。
楊定銀深以為然,「冬子啊,你三嬸平日裏這張嘴是厲害了點兒。不過這回,她沒說錯吶,你若是有啥難處,你就跟三叔說,三叔大的本事沒有,只要能幫上忙的,你說聲就是了!」
在林氏的怒瞪下,楊定銀艱難地說完了。
「三叔,這是我自己樂意的,沒啥難處的。就跟我娘說的一樣,二十二那日,早日來鎮上,幫着招待招待就成了。」楊立冬一向知道自己這三叔的性子,就是對着他,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既然都楊立冬這樣子說了,楊定銀也只能吶吶地點點頭,同情地望着楊立冬。
不忘在心裏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吶!
他還是滿心地以為,楊立冬這是過得艱難。有些後悔上回拿了楊立冬的那一兩銀子,打定了主意等二十二那日帶出來,塞回給楊立冬。
劉氏一聽楊立冬都已經說了這話了,再干坐下去也沒啥意思,就站起身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到了二十二這日,就讓立海兄弟倆跟着他三叔一道兒來鎮上,幫着招呼招呼。」
秦氏起身送客。
林氏就是再不願意,也只能跟着劉氏一道兒出去了,臨走,拉着秦氏的手不鬆開,「二嫂啊,若是有難處,你要儘早說哇——」
秦氏好不容易才奪回自己的手,「沒難處沒難處!」
秦氏被弄得哭笑不得,站在院門口,看着林氏和楊定銀走在後頭。
「作死啊,我使勁地瞪你,眼珠子都快給瞪出來,你這是瞎了還是真傻了?你是赴湯蹈火地給人幫忙去,若是搭上命了,你讓我們一家子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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