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好日子並不多,初十,十九,二十二。
錢氏趁着這人都在楊家村,巴巴地拿着一張紅紙尋了過來,上頭寫着好幾個好日子,紅紙上寫寫畫畫,還划去了好幾個。
其中,初七就是其中一個被劃了去的。
「嬸子,你這是做啥?」田慧拿着這一張紅紙,看着上頭整齊地寫着好幾個數字,僅存的就是臘月初十開頭的,直到來年初。
錢氏根本就在意被田慧看到,「喏,就是請大師給挑的好日子,年前的就這幾個了」錢氏指了指紅紙上那一排的三個日子。
田慧一看這紙上的竟是連上個月的都有了,有些微惱。「嬸子,你這啥意思咯,這是巴不得我趕緊嫁出去吶?」
錢氏只抬頭看了一眼田慧,就跟秦氏商量去了,「你不急,是冬子着急了行了吧?」
楊立冬看着田慧這臉色古怪,也不管堂屋裏的幾人,挨挨湊湊地到了田慧跟前,「慧娘,這真是我着急了,不是你嫁不出去。」
怒瞪!
得,到了這哥兒的嘴裏,自己從原本的迫不及待地要嫁,到了嫁不出去了。
氣得心肝脾胃疼。
「我去到阿土家看看能幫得上啥忙不!」田慧起身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楊立冬不允,把田慧給摁回了椅子上,「剛剛來的時候,那兒那許多人,也沒啥活兒能讓你做的。一會兒去了,再碰上那瘋婆子,那可不是她的對手,那種老傢伙慣會倚老賣老的。」
「我都已經去了一回了,她也鬧個沒臉兒了,難不成還會找上我啊,沒可能的。」田慧想也不想地反駁道。
「那種老傢伙怎能按照常理想,你去了准能吃虧!聽我的沒錯兒,回頭跟娘和嬸子他們一道兒去。要不我跟着你去?」楊立冬覺得自己的這個建議真的是棒極了,蠢蠢欲動地想拉起田慧就外走。
「算了,那我還是待在這兒吧——」
錢氏和秦氏倆人原本正在說哪個日子好,楊立冬自以為小動作,可是屋子裏的哪個人是瞎的?捧着茶,交頭接耳地聽着田慧這即將出爐的小倆口「閒聊」。
錢氏與秦氏倆人擠眉弄眼。
「我兒子會關心人吧,慧娘跟了他沒錯的,日子定是不會差了的!」秦氏只挑了好的說,絲毫不看田慧苦着臉兒坐在那兒。
「哼,慧娘貼心,不想冬子跟人吵嘴發火!」錢氏有些暗不爽,慧娘被打壓了,最後完敗!
「你兒子不知道疼人!」
「我兒子那是怕慧娘受委屈了!」
田慧黑着臉看着這倆人越爭越大聲,「選好了沒?」
「啥!」
「噢噢噢——好了,這初十是來不及了,就十九或是二十二吧?慧娘,你覺得哪日比較合意,會方便些?」秦氏討好地對着田慧說着。
田慧不忍直視,這是一個做婆婆的?
「我哪有啥不方便的,你們挑就是了。」田慧還是從來沒聽說過,挑日子還要問過新嫁娘哪日合意,哪日方便的。
滿頭黑線。
思來想去,大概是秦氏對自己這個身份的轉變,還沒能適應好。所以一度還是按照以前對田慧的模式來,若是等成了親了,那會不會來個身份大轉變,轉身變成惡婆婆?
「大師說了,這二十二是最好的,對慧娘和冬子的八字是最相宜的。」田慧給錢氏的是自己前世的八字,這一世的,她沒有半點兒記憶。
錢氏早就忘記了還有合八字一說,拉着錢氏的袖子追問道:「慧娘跟冬子的八字如何?」
楊立冬也盯着錢氏看,生怕錢氏說出啥不大動聽的事兒來。
錢氏神秘一笑,故意吊足了胃口,「我也不賣關子了,大師說了,從沒見過這般相配的八字,天作之合,日後定能和和美美,這日子也能蒸蒸日上。」
「錢嬸,這是哪兒的大師,算得如此准!」楊立冬還有一大堆的讚美還沒說出口。
秦氏不得不承認,自己兒子這是多少眼巴巴地想娶田慧過門。
田慧低着頭,不知是紅着臉,還是黑着臉。
「那就二十二吧,從你錢嬸家發嫁,到鎮上吧。」如今,住到了鎮上,秦氏自然是想將鎮上的作為新房。
楊立冬也同意,「明日回了鎮上,我就去租個轎子來,聽說不坐轎子嫁人,就是個缺憾。」楊立冬早就是打聽清楚了。
這還是他去師爺府上做客的時候,向師爺夫人打聽的,詳詳細細的,說不準比秦氏懂得還多些。
畢竟,秦氏他們所知曉的不過是這楊家村的風俗,就是連租個喜轎都已是早就過了她們的認知。
「那倒好,讓咱好好摸摸這喜轎,我還是只聽說過呢,咱里正的閨女嫁到鎮上去,也只是坐着轎子的,當時那也可真的是件羨慕死人的事兒了。」
錢氏想起那事兒,那可真的是了不得了,自家的知情知趣也只是坐着租來的馬車嫁到了鎮上,倉促得緊。
雖說只是租來的馬車,那也是了不得的事兒了,足見當時親家對這門親事的尊重。鎮上的小戶人家,有的不少還是牛車拉的,這牛還時不時地停下拉一泡屎。
左右這也是一輩子一次的大事兒,田慧就算是再嫁之身,但是自己兒子還是頭一回成親。秦氏也有意想大辦,這些年自己堅持着,苦着,不就是為了這一日。
「成,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喜轎的事兒,冬子你自己弄去,左右我也找不到那門路。慧娘,嬸子也不是有啥意思,就是想說說嫁妝的事兒,我出五十兩,到時候讓你錢嬸跟你一道兒去首飾鋪子去訂些,雖說有些急了,但是好歹也趕得及。」
秦氏看着田慧的神色,沒啥變化才放了心。秦氏生怕田慧拒絕,畢竟這幾年來,田慧從不接受。
「你嬸子疼你,往後可得好好孝順你嬸子,這樣才能對得住你嬸子。」錢氏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這話也是心裏話。
「那可不,往後我就將嬸子當親娘的……」再多感性的話,田慧也說不出來。
阿土娘親自來請田慧和錢氏一道兒幫忙去,說是問問錢氏當初嫁閨女的時候,講究啥的。至于田慧,阿土娘也是有好些話想說。
「行了,慧娘一向不會被別人欺着,大可以放心。這兒大不由娘啊--」秦氏狀若無限惆悵。
「我這還不是知道娘的心思,多個媳婦來孝順娘。我還知道娘日日夜夜地想抱孫子,這不,等二十二一過,就有倆個大孫子來孝順你,那可是日日夜夜地圍着你喊奶奶的。
那可是出息的孫子,剛剛我去了里正的院子,說了圓子糰子來年二月就要參加縣試,可把里正給羨慕的,又羨慕又羞惱。」楊立冬扳着手指頭細數着娶了田慧的好處。
不得不承認,這倆人是母子倆。
楊立冬這番話,說到了秦氏的心坎里。
秦氏長長地嘆了口氣,對着屋子裏的福嬸幾人說道:「唉,早幾年別人家都是到山上挖野菜,但凡遇上能吃的,都給弄回了家,我跟着慧娘,孤兒寡母的,也只是裝裝樣子,往上跑,挖點兒竹筍醃了做小菜,每日就是粥也是能吃上的,管飽。
那時候,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那可得羨慕死多少人了,這一切,都是託了慧娘的福。我就想着,若是慧娘是我兒媳婦那該有多好,那我就是沒了兒子了,還有兒媳婦,孫子——
如今,也算是了了我當年的心愿了。這人啊,就要感恩,說不準沒有慧娘,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也早就餓死了。咱村子裏靠着山,就是這樣子,還是有不少老人沒了的。
光是那幾年,可是比前頭十年人,去的還要多。」
「這人啊,老了就不值錢了——」鄭老伯難得地感慨道,他一直從沒提過的是,他們倆夫婦,就是被他的侄兒給趕了出來的。當初,兒子戰死,他的大哥說是倆家和一家過活,,日子他和老婆子去了,就由侄兒給摔盆子,等侄兒有了倆兒子,就把小的過激到這一戶。
後來,繼孫也有了,依舊是跟着侄兒一道兒生活的,但是族譜上還是上了他家這一支的。雖說不時地會有摩擦,他的地也越來越少,但是好歹還是有個盼頭。
連年災荒,自家並沒有存糧,早讓那侄兒一點點地拿去換了銀子,若是後來要不是楊立冬順路經過他們的村子,特意過來替兒子瞧瞧,怕是他們夫婦倆就真的得餓死了。
當楊立冬說,自己的兒子曾將他們託付給他,鄭老伯想也不想地就應了下來,拿着楊立冬給的銀子換了一點兒米,就靠着那麼些米糧熬了過去,後來,路上安穩了,鄭老伯就啟程,走走停停,徒步走到了南下鎮。
走過那許多地方,住過破廟,也在農戶家借住過,也被好心地少爺給收留過,世間百態,鄭老伯如今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命。
左右自家這一支也是有了繼孫,自己也算是對得起他爹了。
何況,自己又能活上幾年,人生在世,盡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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