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聽到謝芳華的話,整個人都僵了,似乎化成了雕像,一動不動。
真的是喜脈呢!
真的是喜脈!
真的懷上了!
真的懷孕了!
他和她的孩子?
秦錚一時間感覺周身的血液都停住不流動了,他大腦感覺嗡嗡的響,又仿佛沒什麼聲響,極靜極靜。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大腦似清醒,又似混沌,他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去做,該怎樣做。
整個人就那樣的僵硬着,緊繃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謝芳華。
謝芳華看着秦錚,她能體會他此時這種看起來凝定不動,卻心中掀起滾滾濤海的感覺。他們夫妻一體,夫妻一心,她剛在把脈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按着流動的喜脈,即便她自詡醫術高絕,但也覺得不真實,怕自己診錯了,一直地摸着,才漸漸地感覺真實。
她真的懷孕了!
一個多月了呢!
她這個已經身為了母親的人,是何等的不合格,竟然受了兩次的傷,可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還頑強地待在她肚子裏,至今才被她診出來,方才知道。
她想哭,卻覺得,淚不是從眼睛從流出來,反而都倒進了心裏。
從大婚後,她一直就期盼着,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這副身子,怕是永遠也不必想孩子了。
可是驚喜就這樣突然而來了。
在她覺得最不可能的時候,在她最沒有準備的時候。而且,這一個月里,她還喝了那麼那麼多的苦藥湯子。
過了許久,許久,又許久。
秦錚才慢慢地動了,他先是慢慢地伸出手,緊接着,又慢慢地抓住謝芳華的手,手指按在她手腕上,似乎想跟她一樣診脈確認。
謝芳華低頭,將他的手輕輕拿起,又放在她的手腕上脈搏上,擺對正確的診脈方式,小聲地告訴他,「脈該這樣診。」
秦錚按照謝芳華給他放的正確的方式,靜靜地將手指按在她脈搏上。
謝芳華輕聲道,「脈象一般分為平脈、浮脈、沉脈、遲脈、數脈、虛脈、實脈、滑脈、洪脈、細脈、弦脈、促脈、結脈、代脈。」
秦錚抬眼看她。
謝芳華微微彎起嘴角,聲音又輕了些,「尋常人的脈象是平脈,常脈。懷孕的脈象通常是滑脈。」
秦錚點了點頭。
「滑脈,即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謝芳華解釋,「你慢慢地依照我說的,仔細地感覺,是不是這樣?」
秦錚沒言語,眼睛盯着自己按在謝芳華手腕上的手。
謝芳華繼續道,「滑脈的話,就像有一排氣泡,或是一個個小珠子依次經過你的手指,速度極快,一個接着一個,跳動十分有力,你的三指都能清晰的把到跳動得很歡快的脈象。」
秦錚慢慢地點了點頭,面色沒變,眼中卻因為感受到了什麼,迸發出奇異的情緒,手明顯地顫動了那麼一下。
謝芳華目光溫柔,聲音又輕柔了些,「胎息之脈,左疾為男,右疾為女。如是以脈辯人,男女脈同,唯尺各異,陽弱陰盛,左主司官,右主司府,左大順男,右大順女……」
秦錚忽然撤回了手。
謝芳華抬眼看他,「怎麼了?」
秦錚面色忽然緊繃,「你剛剛說,左邊的脈跳動得比較快,就是子?右邊脈象跳動比較快,就是女?」
謝芳華輕笑,「醫書上一般是這樣說。」
「那……醫書可否準確?」秦錚問。
謝芳華搖搖頭,「十有八九是準確的,但也不能照本宣科,醫書也是先人傳下來的,也興許有錯處,同時也要因人而異。」
秦錚手指攥了攥,看着她,面色又奇異地變幻了一會兒,才有不敢相信地問,「真是喜脈?」
謝芳華嘆了口氣,「是喜脈啊。」
秦錚還是覺得,她這樣的身子,不太可能,又問,「你……的醫術,有沒有出錯的時候?」
謝芳華無語地看着他,「幾乎沒有。」
秦錚蹙眉。
謝芳華看着他,「你……不歡喜?」
秦錚眉頭蹙緊,沒說話,可是表情卻很清楚明白的顯露出來。
謝芳華又深深嘆氣,她這副身子,也難怪他歡喜不起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她期盼的,她經受這一個月的兩次受傷奔波折騰,這個孩子卻還安安穩穩地待在她身體裏,她忽然堅信,她能平安地將他生下來的,就憑他這樣頑強。
她站起身,來到秦錚身邊,伸手去拉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秦錚的手有些僵,但沒拒絕,貼在他小腹上,靜靜的,帶着輕輕的顫意。
謝芳華伸手抱住他的身子,低聲說,「秦錚,孩子都這樣堅強,我們為人父母,是不是更應該堅強一些?我們能把他平安生下來的,是不是?」
秦錚張了張嘴,喉嚨似乎被什麼哽住,說不出話來。
「你說是不是?」謝芳華又問他。
秦錚依舊不言聲。
「嗯?」謝芳華執着地想要他回答。
好半響,秦錚才慢慢地點頭,聲音沙啞,「是。」
謝芳華輕笑,「那你說,你剛剛把脈了,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秦錚搖頭,「不知道,我沒把出來。」
「我也沒有,時間還短,如今診不出來。」謝芳華身子向前,將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體上,小聲問,「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秦錚毫不猶豫地道。
謝芳華搖頭,「我喜歡男孩,長大後,像你一樣。」
秦錚身體忽然在這一刻放鬆了,輕笑地伸手抱住她柔軟的身子,雖然她的身子一樣的輕盈,一樣的清瘦,但他卻比往常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壞了她,低聲說,「為人父母者,不能只負責生,不負責養。」
謝芳華點頭,「我想平安地生下他,看着他長大,看着他娶妻,看着他生子……」
「我也想。」秦錚將手臂收緊,卻又不敢像往日一樣,怕將她弄得難受。
「那我們就好好地活着,不僅要把他生下來,還要陪着他長大。就像是娘陪着你長大一樣。我也要像娘愛你一樣愛他。」謝芳華柔聲道。
秦錚失笑,放開她,眉目見忽然生動了,笑意盈盈,「娘把我慣壞了,難道你也要學娘,慣壞他?」
謝芳華搖頭,「我才不覺得娘把你給慣壞了,你這樣的好,天下再也沒有一個這樣的秦錚了。」
秦錚無語地看着她,眉目間的笑意更深了,伸手點她額頭。
「當初,皇祖母寵溺,你娘寵你,以後,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娘寵他,我也寵他。」謝芳華說着,笑了起來,「不過爹對你身上做得不好,你可不要學他,也一定要寵他。」
秦錚挑了挑眉,「他剛這麼……這麼一點兒,你就護着,若是他生下來,還有我的地位嗎?」
謝芳華想開玩笑說沒有,但是卻捨不得,點頭,「當然有。」
秦錚低笑,輕輕地抱着她,柔聲道,「謝芳華!」
「嗯?」謝芳華看着他。
秦錚將她拽着坐在他的腿上,雙手環抱這她,「吃飯吧!多吃些,別告訴我如今你還沒胃口。」
謝芳華看向桌子,上面擺着各種菜色,湯品,她懶洋洋地靠着他懷裏,「你餵我。」
「好。」秦錚有求必應,拿起筷子,夾了菜,放進她嘴裏。
謝芳華乖乖地吃着。
片刻後,謝芳華吃得差不多了,對秦錚搖頭,從她懷裏出來,坐在他身邊,「我餵你。」
秦錚點點頭。
二人你儂我儂,磨磨蹭蹭,大半個時辰,才吃完飯。
飯後,秦錚對謝芳華道,「你回床上歇着。」
謝芳華搖頭,「吃了這麼多,不適合躺着。」
「那就回床上坐着。」秦錚拉着她起身。
謝芳華好笑,「又不是瓷娃娃,我前些日子那般折騰,他都沒事兒,所以,用不到太過小心。我們尋常該如何就如何。」
秦錚蹙眉,「如今你懷孕了,我們還如何去漠北?不如……」
「能去。」謝芳華打斷他的話,「如今正因為懷孕了,才不能回京,若是回去,你試想,爹和娘還不得日日提心弔膽,恨不得時時看着我?我在皇宮裏悶了那麼些日子,已經受夠了。」
秦錚好笑地看着她,「當初你狠下心,要去做秦鈺的皇后時,就沒想過住在宮裏受不了?」
謝芳華無語地看着他,「沒想過。」
秦錚輕輕哼了一聲。
謝芳華拽住秦錚的手,輕輕搖晃,「我不想回京,我想去漠北。」頓了頓,小聲說,「我還想去天機閣一趟。那裏,藏書百萬,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解了魅族天道祖訓的方法,回京之後,什麼都做不了了,如今我們有了孩子,更不能坐以待斃。」
秦錚聞言慢慢地點頭,「好,既然如此,就應你。」
謝芳華頓時笑了。
秦錚蹦起來,「不過你要聽話,我不懂醫術,但從今日,可以跟你學醫術,萬一有不舒服時,你可不能瞞我。」
謝芳華點點頭,「你要學醫術?」
「學。」秦錚肯定地點頭,「以前,我覺得,這個東西,不學也罷。如今,我才覺得,總是不便。我不知道你身體如何狀況,連你有喜脈都把不出來。實在是……爺從來沒覺得對哪件事兒這麼無能為力過。前一世,都不曾覺得。這一世,關於你身體,讓我覺得,實在無用。」
謝芳華笑着點頭,「好吧,那我教你,不過,我若是教你,你是不是該叫我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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