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也作了最壞的打算,但當楊義跨進自己的家門,踏入自家的大堂,看到那個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的瘦瘦小小的老者還有他身手負手而立的四名壯漢的時候,仍然是忍不住兩腿一軟,險些便癱坐在地上。這是內衛抓捕官員的標配啊,身着便服,帶了人便走。
「楊統領回來啦?」看到楊義進門,老者放下手裏的茶杯,微笑着道:「統領還真是一個大忙人,我這茶都已經喝了第三水兒了,快成白開水了。」
「下官不知大人今日會來,迎接來遲,當真是罪無可赫!」楊義急赤白臉,手腳顫抖,抖抖索索地道。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鄙夷的光芒,淡淡地道:「楊統領這可錯了,我可不是你的上官,我只是二皇子府中一個小小的師爺而已,即便是這幾位內衛,論起級別來也比統領低了好幾級,這聲下官可是稱呼錯了。」
「皇子殿下那是天上星宿下凡,高在雲端的人物,您是二皇子身邊的人,那自然也非同凡響的神仙般的人物,在您的面前,我這種俗人下官這一聲自稱倒也不錯。」楊義諂媚地連聲道,絲毫不顧忌那老者身後幾外內衛眼裏的輕蔑,都什麼時候了,要命總比要臉重要。
老者被楊義的話逗得大笑起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他搖着頭道:「老夫姓辛,名漸離。王府之中一介小小書吏,奉二皇子之命來安陽城辦差,楊統領,老夫到安陽城已經是第三天了。」
「三天?」楊義又是一哆嗦,「辛大人,下官一向是奉公守法,兢兢業業,從來不敢違法亂紀啊?」
辛漸離臉上笑容漸漸斂去,拖長了聲調:「真得麼?」
在對方眼神的逼視之下,楊義不由得垂下了眼光,這年頭,當官兒的,又有幾個是乾淨的,不查都是清官,一查個個都是一褲檔屎。可自己現在不比往昔,腰板不硬啊。
「楊統領,你那些貪贓枉法,吞沒軍餉,虛報戰功等等事情,我就不一一提了,其實在二皇子眼中,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根本就不可能擺到他老人家的面前去。不過你是前左相楊一和大人的親戚,這個嘛,嘿嘿嘿!你還一直宣揚與楊左相關係相當的密切啊!」
唰地一下,冷汗立馬就下來了。怕什麼來什麼,現在只要與楊一和扯上關係,那就是原罪啊,即便是清得如小蔥豆腐一般,也能給你鼓搗出一屁股事兒來,更何況,自己本來就是一身爛泥。
「大人,大人!」卟嗵一聲,楊義竟然跪了下來,「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啊,那都是下官胡扯的,下官雖然姓楊,但實則上與左相,不不不,與那楊一和一點關係也沒有啊,平時也只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而已。是下官豬油蒙了心,現在下官知道錯了。」
辛漸離眯起了眼睛,楊義堂堂一個統兵上萬的武將,一個七級的武道大家,竟然這般沒有骨頭,當真是出人意料之外,不過也好,這樣沒有骨頭的人,才更好控制,也能為了一根救命稻草,將二殿下交待下來的事情辦好。
「楊統領起來吧,這些事情,二殿下當然是清楚的,不然的話,到這裏來的就不是我這個書吏,而是只有捉拿你歸案的內衛了。」辛漸離伸手虛扶了一下。
「真,真是這樣嗎?二殿下當真沒有怪罪下官嗎?」絕處逢生,楊義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辛漸離道:「不過這些年來,你打着楊一和的旗號也做了不少事,對於他的黨羽也有不少接觸,也幫他們做過不少事情,接下來要怎麼做,我想你清楚吧?」
「清楚清楚,當然清楚。」楊義雞啄米一般點着頭,「在下一定挺身而出,揭發楊一和及其黨羽這些年來所做的不法之事,將其大白於天下,讓天下百姓都能看清這個白臉老兒的大奸大惡。」
辛漸離撫着鬍鬚,點頭微笑,軟骨頭都是怕死的,但同時也是聰明的,響鼓不用重捶,收拾楊一和那是遲早的事情,現在當然要開始收集他的黑材料了,有楊義這個楊一和的親戚出面,那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起來吧楊統領,別跪着了。既然你肯做這件事,那二殿下自然也會對你另眼相看,不是嗎?」辛漸道,「像楊一和這種大奸大惡,大奸似忠的傢伙,我們自然不能讓他矇騙百姓一生一世。」
「大人說得是,小的一定用心。」楊義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喜色,看來這條小命是保住了,而且還能借着此事攀上二殿下的大腿,當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看來自己這官運還沒有到頭呢。
「這件事情呢,你慢慢做着,倒也不急在一時,畢竟楊一和當政數十年,黨羽遍及天下,想要肅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的來,才能不傷了我大楚的根本,你說是吧!」
「是是是,大人慮事周全,我這個莽漢哪裏想得到這麼多,一聽到要揭發楊一和這個老賊,就忍不住熱血沸騰了。」楊義厚顏無恥地道。「不過下官一切都聽大人的吩咐,大人叫我幹什麼,我就去幹什麼。」
「不是我,是二殿下叫你做什麼。」辛漸離認真地糾正着。
「是是是,是二殿下。」
辛漸離揮了揮手,身後的四名內衛大踏直走出了房門,砰的一聲將房門關緊,四人按刀立於門外,看到這架式,楊義又驚又喜,看來二殿下是有大事要交給自己去做啊。
「你知道西部邊軍覆滅一案的事情吧?」辛漸離眯起了眼睛。
「知道一些。」楊義點頭道。
「我是說真正的案情。」辛漸離冷笑,「你大概和很多人一起,都只是猜着此事可能跟太子有關是不是?所以太子才被皇帝以行事乖張,忤逆不孝的罪名關在了東宮對不?」
「這種事情,大家也只敢悄悄地猜測一番,誰也不敢拿到面上來說啊!」楊義老老實實地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這件事就是太子殿下做的,他在二殿下制定出兵計劃之始,便刺探到了具體的計劃並將其泄漏給了西秦人,目的就是要讓左立行失敗,讓二殿下主持的這一次軍事行動大敗虧輸。其更險惡的用心就是直接將老皇帝氣死,他好直接上位。」
楊義嘶嘶地抽着涼氣,這種事情,他連搭嘴也不敢了。
「不過陛下英明,豈能被他這種小伎倆瞞過,沒用幾天,皇帝陛下便查明了案情。不過虎毒不食兒,更何況是我們英明的皇帝陛下啊!陛下沒幾天活頭了,不想帶着這個名頭架鶴西歸啊。所以這個罪名,是萬萬不能安到太子殿下的頭上去的,這樣才能保住皇室的顏面。」辛漸離淡淡地道:「所以,這件事情,便需要一個替罪羊,而且足夠份量,理由充足。」
楊義迷惑地看着辛漸離,不知道這事兒跟他有什麼關係?
看着楊義的神情,辛漸離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我到安陽城來是為了什麼?安陽城誰能與這場戰事搭上關係,而且最有可能有出賣情報給西秦人。」
聽着辛漸離的話,楊義腦子中電光火石般的靈光一閃:「敢死營!」
「不錯,你當真是足夠聰明,我這一次來,就是要將敢死營全部拿下,處死。這事兒,自然得着落到你身上,這也是二殿下的明示,辦好了這件事,不但你過望的罪孽都可一筆勾銷,以後榮華富貴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你這可是為皇室做事情!做好了,飛黃騰達,做差了,粉身碎骨。」
楊義的臉唰地白了。
「這是殿下給你的機會,希望你不要記他老人家失望。」辛漸離淡淡地道,起身站了起來。「你有一天的時間考慮,如果一天,沒有拿出讓我滿意的方案,那我就去找找宿遷,看看他有沒有辦法?」
「不不不,我一定能想出辦法。」楊義大叫起來,如果由宿遷來做這年事,就代表着自己徹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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