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耀接過一名黑衣衛手裏的米粥,在那名侍衛不敢置信的眼光中走進了孟言茉所在的偏廂。引泉等人都被黑衣衛控制起來了,如今孟言茉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醒了就睜開眼,這在野外也沒有什麼好吃食,就一點粗米熬的粥,你元氣耗費太過,心神不濟,吃點東西,再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明耀坐在臨時搭起的床板上,看着睫毛微微顫動的孟言茉說道。
孟言茉緩緩的睜開眼,她心裏是詫異的,這個眼前神情親切,話語體貼的人是那個一言不合就殺了上百無辜人和差點用匕首刺死自己的睿親王?
她糊塗了,是前世印象中殺伐果決,神秘莫測的明英帝,還是初次見面像陽光般清澈肆意的少年,亦或者是這一路上喜怒無常,時好時壞的睿親王,她弄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謝謝你放我一條命」。他過來就代表自己能活下去了,不然就是他的手下來了,犯不着他親自來送自己上路。
「也許這粥里有毒藥呢」。他笑,果然這是個聰明的女子。
「一把鈍刀就能結束我的命,何必浪費珍貴的毒藥呢」。她雖然怕死,但在明知道改變不了結局的情況下,她只能接受。
「在我這裏毒藥可不珍貴」。
好吧,孟言茉承認自己沒話說了。
勺子遞到嘴邊,孟言茉只好張開小小櫻紅的嘴巴,把勺子含住,喝下米粥。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在餵她吃粥的人居然是大明朝除了太子外,最尊貴的七皇子睿親王。
「嘴巴真是太小了,這一碗粥要喝到什麼時候」。他嫌棄的說道。
「咳咳咳」,本來就有些不自在的孟言茉聽到這話,果斷的被嗆到了。
「真不知道你怎麼長這麼大的,喝個粥都能嗆到,還是這麼少的一勺,讓我怎麼說呢,還真是難以想像,你居然是在雨中指揮我下面的那些人的指揮將領」。
他墨黑的瞳緊緊盯着眼前這張尚顯稚嫩卻已顯傾人之姿的容貌。
孟言茉垂眸,無法直視他如星河燦爛的雙眸。
「這次張洞芝下台,希望殿下還是讓柳溪笙接任,不要用何志修」。孟言茉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雖然知道這是十分不合宜且放肆的話。
「為什麼?」他淡淡的問,臉色陰沉,鳳眸微眯。
經過上次在茶寮客棧的經歷,孟言茉敏感的知道這是他動了殺意時的表情,上次自己僥倖不死,可再加上這次指揮黑衣衛的事的話,真是難以確保了。
孟言茉接過他手中的碗,默默的喝粥,不再說話。
「為什麼?」他又問了一遍,這一次語氣中的威壓使得她如鯁在喉,粥實在是咽不下去了。
放下碗,掀開身上蓋着的黑色披風,孟言茉虛弱的從木板上下來,跪在廂中灰色的石板地上,「幕下輕狂,請殿下恕罪」。在茶寮客棧中,她已說要投靠他的門下,此時以幕僚門客自居。
「很好,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下一次。你只需要聽本王的命令行事,如此簡單,相信你不會再讓本王動怒」。
他修長的食指和帶着翠玉扳指的大拇指捏着她小小尖尖的下頦,語氣凌冽。
他在自己面前很少自稱「本王」,孟言茉知道他動怒了。
「是,幕下謹記」。孟言茉淡淡的回道,死死的壓住心底那不斷湧起的委屈感。她告訴自己,你不就是有三分顏色,憑什麼以為他對你是不同的呢。
「乖,記住你是本王的人」。他的手指逡巡摩挲在她細膩滑如脂的面頰上,清新灼熱的語氣噴在她精巧的耳垂邊,帶着曖昧的漣漪,小小的耳垂還是不爭氣的泛紅了。
他低笑。孟言茉閉眼,堅決不能再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窘迫。
*
第二日,天空一晴萬里,碧空無雲,龍王廟裏只剩下孟言茉一行人,氣溫驟然朗爽起來,秋天到了。
廟外依然有寥寥的蟬鳴,地上的泥土帶着雨後的青草芬芳,似乎昨夜的所有一切只是一場夢魘。
「小姐,你昨晚沒事吧」。紫蘇和紫靈此時伺候在孟言茉的身邊,她們是小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只有她們兩個人知道昨晚小姐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在大明這種情況,女子的閨譽幾乎算是毀了。未出閣小姐的身邊是不能離開人的,何況此時還是在外面,不在府中。
就連紫蘇都忍不住要擔憂了。昨晚,廟裏可是有那麼多莫名不知來歷的男人啊。
紫靈的話讓孟言茉想起昨晚的情況,那人只說了一句:「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就盤腿坐在了床邊的不遠處。
她一夜沒有睡安穩,半夜看到那人閉着眼,安然的坐在地上,借着微光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平順的掩蓋着他安穩的睡顏。
「無事」。孟言茉手裏依然是拿着本易經,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書本,淡淡的對紫靈回道。
紫蘇和紫靈對視一眼,知道小姐是不會說什麼的了,她們也只是太擔心了,這種事情萬一傳出去,小姐的名聲就全毀了。
她們可記得清晨那位貴公子身邊的手下一個個看着小姐上馬車時,那或曖昧,或不屑,或輕視,或蔑視的眼神。
「王嬤嬤可好些了?」孟言茉這幾天都沒有看到嬤嬤,也沒有遲到她做的菜,心裏總覺得牽掛着。
「已經大好了,相信到莊子上時就能好全了,我們也在這路上耽誤了兩天,還是得抓緊趕路才行,到了地方,姚媽媽還得向老太太報個平安信」。
紫靈說着才想起姚媽媽此時還被和曹管事一起,捆起來,關在驢車的後箱裏。
「小姐,姚媽媽和曹管事如此膽大妄為的奴才,就是回了老太太也沒有他們的好果子吃,不如就把這兩個刁奴給賣了,省了她們再出什麼么蛾子」。
紫靈斟酌着說道,她始終不明白,小姐為何對這兩個無法無天的奴才如此的包容。
「到了莊子,紫蘇你跟着引泉學着,看他怎麼處理的」。
「是,奴婢一定記住引泉這次是怎麼做的」。
孟言茉沒有回答紫靈的話,對着紫蘇吩咐道。這一次,相信引泉會使一些隱秘的手段,因為這次這兩個人實在是作死。
紫靈看着紫蘇受寵,小姐又把自己放在尷尬的境地,心裏很是難過,她自問,自從上次害的小姐受累以後,她已經認真的反悔過了,也知錯了,她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小姐會看到自己的忠心的,可是此時心中,仍是難免的失落。
「小姐,紫靈真的悔悟了,紫靈也想跟着紫蘇姐姐學習,小姐,請您答應」。
紫靈跪在馬車車廂的木板上。
「好」。
瞎?紫靈驚奇的抬起頭,她以為自己要說出自己的忠心和悔過的心意,長長的表達敘述後,小姐才會同意,誰知道小姐這麼容易就同意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感情會蒙蔽人的雙眼,我和老太太的感情不及姚媽媽」。孟言茉說完這句話,又去看書了,也不管紫靈聽的半懵半懂。
半天后,紫靈才想明白,小姐原來是在跟她解釋為什麼不處置姚媽媽和曹管事的原因。不過小姐是不是弄錯了,怎麼說小姐也是老太太的親孫女,難道還不如兩個奴才?
「小姐,路上有一名女子昏倒在地,我們管不管?」
車廂外傳來引泉的聲音。
「因何昏倒?」孟言茉雖然願意幫人一把,但也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是奔走疲憊,身體不濟,又餓又累,所以才暈倒的」。引泉這樣的宮人都是粗通醫術的。
「既然如此,就把那女子救醒,再留下點乾糧和銀錢吧」。
女子在世,生活本就不容易。這樣一個女子暈倒在路邊,想來也是有些故事的吧。
引泉拿碗糖水給那女子灌下,一會,這個皮膚略黑,濃眉大眼的女子就悠悠醒轉。再看那張臉就是在杭州府被豹疤糟蹋的小花。
「謝謝大爺的救命之恩」。小花跪在地上給引泉磕頭。
引泉扶起她,「可不敢受,我也是遵循我們小姐的命令,你要謝就謝我們小姐,不過我家小姐向來不把這些舉手之恩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必介懷。這是一點銀子和乾糧,你速速家去吧」。
「奴家已經無處可去了。不知道這位大爺可知道五日前杭州府打劫案中的黑龍寨的方向?」
「你一個女子去那虎狼窩幹嘛去,再說黑龍寨已經被朝廷的官兵清剿了,就是當家的大賊首和二當家的都被押解京城受審了。黑龍寨成了空寨了,聽說朝廷馬上還要派人上山開荒呢,免費分給杭州府的百姓。這也算為杭州府老百姓損失,做點補償吧」。
「都死了啊」。小花怔怔的看向杭州府的方向。
「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爹,您的仇也算是報了」。小花淚流滿面。她是一個失了貞潔的女子,也無顏在苟活於世了。
小花向着就向路邊的小河衝去。「噗通」一聲,引泉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女子怎麼忽然發瘋的跑向小河的時候,就聽到了落水聲。
「救人」。車廂中的孟言茉已經聽到小花的說話聲,也拼湊出小花的遭遇。此時聽到外面的響動,知道是這女子自尋短見了,吩咐車廂旁邊守衛的孟離佑。
「是」。孟離佑身姿忽飄,腳尖點着河水,就把在水裏掙扎揮舞的小花給拉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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