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叔道:「那好。那我這就去了。」又跟我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
小趙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別老在門口站着。」
我一邁開步子,差點兒同手同腳。
小趙一拳捶在我背上,笑罵道:「你能不能放鬆點兒!我就怕你這個死德性,才拖到現在的。」??吃小趙這一拳一罵,看他還是平時一副欠揍的模樣,我倒有點兒恢復了正常。
「這能怪我嗎?」我振振有辭地反駁。「你這麼大個事,也不先鋪墊鋪墊?」
小趙也很振振有辭:「當然鋪墊了。碧水佳園不是鋪墊?」
我頓時翻了一個大白眼。
小趙笑嘻嘻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來來來,消消氣,晚上紅燒肉讓你多吃一塊。」
我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但還是讓他攬着我的肩膀,一起進去了。
小趙先領着我去見他的爺爺、奶奶。他爸媽一般不住這邊,事情太多,有時間才過來看看。從小到大,他跟爺奶相處的時間最長。一進別墅,就有一個年長的保姆過來打了招呼,小趙問起爺奶在哪兒,保姆說都在書房呢。我便跟着小趙往二樓走,又連着碰到三個保姆。特別是最後抱着貓的保姆很年輕,看着也就跟小苗差不多大。手上抱着一隻大眼汪汪的布偶貓,她自己也是大眼汪汪的,怎麼看都是個萌萌的軟妹子。
我壓低着聲音道:「哎。你家保姆就四個啊?」
小趙:「哪有,三個。」
我說:「我又不是不識數,明明就是四個。」
小趙忽然明白過來:「你把她也算進去了。最後那個抱着貓的不是保姆,是貓咪陪伴師。」
我整個懵掉:「啥?」
小趙呵呵直笑:「是我妹請的,專門陪那隻貓。」
好麼。貓陪人算什麼,都有人陪貓了。
我:「你還有妹妹?」
小趙:「表妹,我姑姑家的。」
我哦了一聲。想想,還是沒忍住:「你妹請的這貓咪陪伴師,工資怎麼開的?」
小趙:「你真要知道啊?」有點兒不忍心打擊我的樣子。
可我更想知道了。人就是賤,誰讓我也是人呢?
小趙:「一個月八千吧!」
我:「…;…;」真是一口老血要噴出來。我們所一個月的工資才四千多。當然算上各項福利、獎金什麼的,就不止了。這個我也不跟你說虛的。可是人家淨工資就有八千啊。
每天就逗逗貓,摸摸毛就能月入八千。還要什麼福利、獎金。
我要有這工作,別說讓貓給我賣萌了,讓我天天給貓賣萌都行啊!
「小趙啊小趙,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我說,「來的路上你還跟我說什麼?苟富貴,勿相忘?虧你說得出口啊!我特麼還不如你家一隻貓啊!」
小趙笑道:「這是我妹幹的好事,我有什麼辦法?」
我:「你怎麼不跟你妹介紹我呢?我這麼大一個人才,這麼好的工作你不介紹我?」
小趙笑得肩膀直抖。
我可是真急。我要做了這個貓咪陪伴師,有的是時間做好我的翻譯副業,還不用碰上這麼多心塞事。我還當什麼特殊調查員啊?想不見邵百節就見不着邵百節,想不見崔陽就見不着崔陽。
現在好了,上了賊船我就下不來了。
小趙笑得直喘氣。攬着我肩膀道:「行行行,等我也養貓的,我請你。」
這敷衍的…;…;我又翻了個白眼。當我三歲小孩呢。
話說回來:「你家都這樣了,你來我們所蹲着幹什麼呀?」
小趙一瞪我:「別人這麼說就算了。你也這麼說,有意思嗎?」
我:「我怎麼了?」
小趙:「你也不差錢吧!你說你來我們所蹲着幹什麼呀?怎麼的,五十步笑一百步啊?」
我真是要吐血了:「你謙虛了吧?我要是五十步,你起碼也得一萬步啊!還是十萬步?」
「哎呦…;…;」小趙笑着求我,「當人民警察多好,人民公僕嘛!」
我:「啊呸!」
小趙:「那你先說,你為什麼來我們所。」
我一向明人不做暗事:「早說了啊,要求低。容易考。」見小趙要張嘴,連忙又補一句,「你不許剽竊我的理由啊!」
小趙:「…;…;」抽抽嘴,「那我真沒理由了。」
見我一臉要咬他的表情,小趙連忙把我往書房門口帶:「行了行了,還是趕緊見見咱爺奶。」臨進門,特意囑咐我,「你可別又同手同腳。給我丟人。」
我沖他齜齜牙。
推門進去,就見一個頭髮全白的老爺子正在大書桌上聚精會神地練毛筆字,背後牆上掛着一條橫幅,寫了中庸兩個字。旁邊靠窗口還有一張老藤椅。躺着一個頭髮也全白了的老太太,戴着一副老花鏡,手捧着一本舊書,津津有味地看着。兩個人一看就有七八十歲的模樣,但精氣神特別好,臉上都透着紅光。
小趙等老爺子一個字寫完,才輕輕地道:「爺,奶。」
兩位老人家都抬起頭來看向我們。我連忙笑了笑。
小趙一拉我道:「這就是我常跟你們說的那個裘家和,帶來給你們看看。」一回頭,「快,叫爺奶。」
我本來想叫趙老先生,趙老夫人的。被小趙一催,只得嘴裏一溜:「趙爺爺,趙奶奶。」
趙老先生便笑着放下筆,趙老夫人也放下書。都招呼我坐下。
我一臉笑着,只坐了半個屁股。我總算體會到,《紅樓夢》裏的那個門子得賈雨村賜坐,只敢斜簽着坐下是什麼滋味了。
我本來很怕沒話說,但沒想到兩位老人家都挺健談的。而且還真知道我不少事,連我經常給所里的兄弟買烤串的事都知道。我原以為小趙說經常和他們說起我只是客氣話,原來是真的。
小趙啊小趙,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要說我你也說點兒好事啊!烤串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見兩位老人家都這麼可親可近,我漸漸地也放開了手腳。正聊得歡快,忽然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原來是戴叔,後面還跟着一個年輕人。年輕人的手上抱着一個紅色錦布包着的大盒子,看起來有些沉。
當他們一步一步走過來,我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
惡臭。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章家驃身上淡淡的臭味。我已經好久沒有聞到這麼明顯的惡臭了。
起先我以為是那個年輕人的問題。等他們一起停在趙老先生面前,我才確定是那隻紅色大錦盒的問題。
我不由得暗暗皺起眉頭。沒想到,剛剛結束的它山之石事件里,我的鼻子沒派上一點兒用場,竟然會在這裏又派上用場了。
不用趙老先生開口問,戴叔就主動說明了情況:「老太太,這是陳校長送過來的。」
哦,找趙老夫人的,我還以為是找趙老先生的呢。
捧着大錦盒的年輕人便回道:「趙奶奶,這是我爸爸最近剛淘到的,不值什麼錢。您一向喜歡收集老物件兒,所以就讓我給您送來了。」
趙老夫人笑了笑:「你爸又費心了。」
年輕人笑着道:「真沒費心,就是一個…;…;我們也說不上來的東西。我看着,像個古時候的小銅盆,洗洗手臉什麼的。」
我不由得暗暗留意。雖然這年輕人比我還小一些的模樣,言行舉止卻遠比我成熟。不像我拍起馬屁來。經常顯山露水,他真的是不留痕跡,叫人聽得舒服,看得也舒服。
他那邊小心翼翼地解開錦布。要拿出裏面的東西給趙老夫人看,我這邊趁機壓低聲音問小趙,他什麼來頭。
「他呀,」小趙笑了笑,好像對他印象也不錯,言語間有幾分親昵,「他叫陳學文。他爸陳校長已經退休了,是咱奶奶的學生。他們父子。有事沒事經常來走動。」
忽然又咦的一聲:「說不定你認識他爸。」
我可真咦了一聲:「是嗎?」
小趙:「他爸原來就是天龍市一中的校長啊,你不是初中、高中都在天龍市一中上的嗎?姜玲也是吧!」
「是嗎?」我真沒有一點兒印象,「我連我幾個任課老師都忘得差不多了!」
小趙便也哦了一聲:「也是。我從小學到大學,沒有一個校長是知道的。」
兩句話的工夫。陳學文已經打開了盒子。裏面確實放着一個青銅器皿,挺大的。雙耳平底,腹部略略鼓出。目測,直徑應有五十厘米左右,二十多厘米高。陳文學說得不錯,我看着也像個盛水的盆子,不洗手臉,也可以用來洗菜、煮東西。
而且,我現在更可以確定了,就是這個青銅盆子,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惡臭。
可是小趙他們渾然不覺,一個一個饒有興致地盯着那青銅盆子看來看去,尤其是趙老夫人,兩隻半濁眼珠里都放出光來。看來這個陳校長是真有孝心,很懂得投其所好。
小趙好奇地問:「奶,這是什麼東西啊?」
趙老夫人笑道:「應該是個青銅鑒。」
小趙:「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的那個鑒?」
趙老夫人點點頭。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95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