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卻先笑嘻嘻地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然後才問我:「管我午飯不?」
我當然一點頭:「管啊。我媽都把中午菜買好了。」
小趙:「那咱吃完午飯,你跟我去拿車,再把我送回家。」
我二話沒有:「行。」
小趙:「那我再睡會兒。」
我還是那句話:「行。」
吃完午飯,我們便按照原定計劃先去拿車。我終於知道了小趙家住在哪兒。是我們這兒新開發的一個比較高檔的住宅區,叫碧水佳園。每次打開數字電視,一開頭的幾個廣告裏就有碧水佳園的廣告。大戶型,每戶在一百二十五個平方到一百五十個平方,三室兩廳,或者四室兩廳。老太太曾經對這個樓盤十分嚮往,和老爺子說要是能在那裏買套房子就好了。我原來也動過心,不過只動了一下就算了。兩個字。太貴。
至此,我完全相信了姜玲之前對小趙的論斷:他的確條件好。跟我們這些普通人比,就是土豪。
路上小趙還跟我聊了兩句:「前陣子你又忙什麼了?又是好長時間沒去所里上班。」
我:「還不是又被市局借去幫忙了。」
小趙明白的。什麼案子照例不能說。
「市局怎麼老借你去幫忙啊?」小趙好奇地問。
我:「我哪兒知道,得問他們怎麼想的啊。」
小趙想想也是:「你以後不會被調到市局去吧?」
我一驚:「應該不會吧?」
小趙:「那可難說。市局的崔隊不是早就動了調你過去的心思了?」
我裝作才知道這個事:「是嗎?你怎麼知道的?」
小趙:「有一回,張局不小心說漏嘴了。」
我:「…;…;」
怎麼把張所給忘了。
小趙拍拍我的肩膀:「兄弟,苟寶貴,勿相忘啊!」
我頓時笑罵道:「去你的。」
我留心地瞧瞧小趙的神色,真地挺自然的。基本感覺不到這是一個昨晚剛被甩、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我還真沒想到小趙的承受力這麼強。
「怎麼了?」小趙問,「幹嘛這麼看着我?」
我想想,還是直說了:「溫靜頤的事,你真說放就放下了?」
小趙的臉色微微暗了下去。但還算得上平靜。他轉過臉去道:「說個實在話,我還真挺喜歡她的。不過,」抿了一下嘴唇,「我跟她相處的時間也確實不長吧。」
「我是相信細水長流,日子越久感情越深的,」小趙笑道,「總共才幾天啊,就一下子天雷勾動地火,至死不渝了?」
我也笑笑。我和姜玲不也是細水長流型的嗎?
來得快,去得也快。經不起時間的考驗,那隻叫一時衝動。
小趙:「放心吧。雖然傷心,但也沒傷到哪兒去。感情確實還沒到那一步。」
我點點頭。聽他說話說得這麼實在,我就真放心了。
而且:「你以後一定能找個真正的好姑娘的。」
小趙笑容中帶着些許驚詫:「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是…;…;你這話說的,好像溫靜頤不是好人似的。」
我想呵呵兩聲,但喉嚨里剛發出一個呵,便是一陣疼痛。我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脖子。
現在我想起那個美艷無雙的女人可不是菊花緊的問題,而是喉嚨疼了。
「哎呀!」忽然響起小趙驚訝的聲音,「你脖子怎麼回事?」
我手才剛鬆開,不由得又捂了回去:「啊?」
「我看看!」小趙拍開我的手,仔細盯着我脖子一看,「真有淤青。」一面說,一面就伸出手去比劃,「好像是被人掐的啊!」
壞了!是皮下淤血了吧。溫靜頤的那一手可不是鬧着玩的。當時顯不出來。過幾個小時就顯出來了。
小趙皺着眉頭:「奇怪,早上不還好好的嗎?誰掐的啊?」
我連忙把領子扯高點兒:「沒事沒事,我一點兒都不疼。」
小趙卻會錯了意,不禁睜大眼睛道:「是我嗎?」他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我醉得鬧到這地步了?」
我:「…;…;」我想說不是你,可是又怕小趙再追問下去,只好和稀泥,「算了算了,過去了就過去了。」
可我表現得越是通情達理,小趙的臉就越黑。
那我也不好多說了。這黑鍋是你自己要背的,不是我讓你背的。
之後小趙就一副很對不起我的表情,獨自鬱悶難當地低着個頭。連正眼都不敢看我了。我想就這麼安靜地拿完車,把人送到家也挺好。
小趙開車還是挺穩的。但是眼看着轉了幾個彎以後,我就有點兒困惑了。
「走錯了吧?」我說,「碧水佳園不是往那兒拐嗎?」
小趙卻說:「咱不去碧水佳園了。」
我一愣:「你不回家了?」
小趙:「回啊。」見我一臉的茫然,「碧水佳園的房子是為了方便上班。我放假才回家。」
我眨了眨眼睛。總算回味過來:這是…;…;要真帶我回家的意思?
因為覺得對不住我,所以變相地補償了。
小趙的車一直開出了城區,速度也變快了。我看看窗外,兩旁綠油油的樹木飛快地往後倒。天龍市的綠化做得很好。但常年住在市區里,也很久沒有看到這麼茂密、寬敞的林蔭大道。前面就是天龍湖。話說,我們天龍市的得名由來就是因為這條湖呢。初中的時候,學校組織春遊,我還來遊玩過。
不過那次春遊可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不是景致不好。
天龍湖還是很漂亮的,水清澈得能看見湖底的水草,兩岸又是滿滿的綠樹紅花。是我們不走運。那年去春遊的時候,有個女同學失足落水。不幸淹死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當時是整個初中部出遊,三十多個班,師生加一起快三千號人。我就記得當時跟同學在湖邊鋪了一張塑料布,幾個人圍在一起打小牌。忽然就聽老遠騷亂起來。我們當時壓根就沒當回事,看了一會兒,實在太遠什麼也看不到,老師也叫我們還待在原地。不要亂動,所以我們就又繼續打牌了。還是後來回到學校,才漸漸聽到有人在傳,說春遊那天死了個女同學。
那年以後,天龍市一中的春遊就停了好幾年。我高中都畢業了,還停着。
順便一提,初中、高中我和姜玲都在天龍市一中上的。但是初中的時候,我和姜玲不是同班。這件事。姜玲知道得比我清楚,但也沒有很清楚。僅僅是因為出事的時候,他們班比我們班更接近出事地點而已。姜玲說,不小心落水的那個女同學,她還有點兒印象,之前見過兩三面。感覺是個不愛說話,很內向的女孩。真沒想到,出事的人是她。
大概人都會這樣,總會覺得死亡應該是很遙遠的事,不應該發生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
掠過天龍湖,車子開上了一座小山。說是山,並不是真的山,只是一座地勢很平緩的小小丘陵而已。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數幢紅磚建築零零散散地錯落在綠油油的山林之間。
好像…;…;是山間別墅?
我有點兒呆了。
因為老爺子吃了不少年的公家飯,所以也是有一定的相關八卦資源的。從他老人家那裏聽說,天龍湖附近有一個退休老幹部療養所。說是療養所。其實就是一幢幢的山間別墅,大家一起安養天年。
難道…;…;就是這裏?
能住在這裏面的,非富即貴啊!
我不由得看一眼小趙,心想: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這個謎底很快就揭曉了。
小趙的車子其中一幢別墅前減速。待大門緩緩打開,再開進去。通道兩旁打理得十分精緻的花草。我呆呆地看來看去,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腦子裏乾巴巴地跳出一個念頭:這才叫園藝。
車子停了。就有人迎上來,幫我開了車門。我愣了一愣,才走下去。
小趙倒是自己下的車。早有另一個人過來,把車開走了。我估計是要停到車庫吧。
那人四十五六的年紀,中等身材,微胖,笑眯眯地對小趙道:「小趙先生不是說這個周末不回來的嗎?」
小趙也笑了笑:「帶個朋友回來玩玩。」
那人便又笑眯眯地看上我,用一種很恭敬的禮貌問道:「這位先生貴姓?」
我連忙道:「免貴姓裘。」
那人立馬又道一聲:「裘先生好。」
我連忙也道:「你好你好。」
小趙看我硬得都快變成木頭人了。便對那人道:「戴叔,你忙你的吧。我這朋友晚上在這兒吃便飯。」
我一聽,整個人更硬了。
因為不知道他具體的名字,所以我估且也跟着小趙,管他叫戴叔吧。
戴叔笑了:「好的,那我讓廚房簡單準備一下。不知道裘先生什麼口味,都喜歡吃什麼?」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是在問我呢。
「沒…;…;沒什麼,」我說,「我不挑的,好吃就行了。」
戴叔又笑了。不知道為啥。我臉上有點兒燙。
還是小趙在旁邊替我點了兩個菜:「紅燒肉,炒蝦仁,幾個家常菜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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