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是幽暗深邃的霧氣,在她們兩側的身後,支着骷髏頭的木棍鬼火陰森。身穿黃袍的老者身後,神廟可怖。
趙江彤看着被活生生剝去人皮的女徒弟,再看看着神秘老怪敲擊着的皮鼓,又驚又怒。
春箋麗卻是心中一動,想起了以前曾聽說過的,在西邊藏地的一個、血腥殘忍的神秘宗教,聽聞那裏的出家人,喜歡剝下處女皮膚,用來制鼓,喚作阿姐鼓。毫無疑問,面前的這個黃袍老怪,就是西邊藏地的藏僧。
「那裏來的禿子?」趙江彤大怒之下,身子一縱,長劍騰起金色的劍光,劍光如日,刷的一下,銀光覆向地面,劍氣潛入地底,往那藏僧襲去。藏僧「嗵」的一聲,鼓聲一響,下方的土地仿佛一收一放,劍氣四散。
鼓聲再一響,嗵,憤怒的沖向他的趙江彤,被無形的力量震了一震,嗒嗒嗒的連退三步。
趙江彤暗自一驚,這藏僧卻已抬起頭,向她看來:「這位施主,本座慈悲為懷,在此修行,你為何妄開殺戒,要害本座?」
趙江彤怒道:「你將我徒弟害成這個樣子,還敢說是我妄開殺戒?」
藏僧道:「本座非是害她,而是救她。世間有輪迴之苦,無法超脫,今生行善,來世必有福報,今生作惡,來世必遭苦難。侍奉我佛,乃是善中之善。你這徒弟本一凡胎,得遇本座,施捨皮囊成為我佛法器,我佛有靈,來世必度她投胎大善之家,享富貴榮華。」
「放屁!」趙江彤長劍如蛟龍般往藏僧刺去,劍身嗡嗡作響,既疾且厲,劃出金色的劍光。
嗵!又是一聲震響,黃銅色的光芒在藏僧的身周散出,金色的劍光如撞鐵壁。鏘的一聲,長劍斷去,趙江彤再退三步,噴出一口鮮血。
與自己勢均力敵的趙江彤,僅僅只是兩招,就被震得吐血,令春箋麗心中暗驚。這藏僧卻已往她看來,這一瞬間,春箋麗感覺自己被他剝皮去骨一般,渾身一陣冰涼。藏僧念了一聲讓人聽不懂的句子,感覺像是道教「無上天尊」般的口號,緊接着道:「好一個紅粉骷髏,本座觀你與佛有緣,何不將你自身舍與我佛,以求來生富貴?」
春箋麗被他看得渾身發寒,她早就聽聞,藏地佛教喜歡剝女子皮膚用作佛鼓,取少女羞處喚作寶珠,這些藏僧,在藏地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百姓形同於他們的奴隸。只是在華夏,儒道獨尊,就連傳統的道教也沒有多少地位,更何況這外來的邪教。
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中原腹地,被她遇到一名藏僧,恐怕還是藏僧中的高手。
雖然心生寒意,但她終究是倔強之人,嗖的一聲,竟與趙江彤聯手,一左一右往這詭異藏僧攻去。這藏僧實力極強,而且顯然已是心存歹意,與其被他做成阿姐鼓,倒不如與敵人聯手。
兩人適才彼此較量,此刻倒也配合默契。嗵的一聲,金光與火光在藏僧身周綻出光環,竟是硬生生被擋了下來。黃袍的藏僧念着詭秘的經文,直念得她們腦袋嗡嗡作響。幻象在她們眼前叢生,趙江彤看到死去的丈夫在向她走來,春箋麗看到微笑的寧江向她招手。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春箋麗在煉魄上終究是有金魄級別的修為,心、身、意三昧之火在體內涌動,強迫自己定下身來。再行看去,趙江彤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搖搖晃晃的往黃袍藏僧走去,竟是坐入他的懷中,求歡一般。
藏僧看着少女,微微的「咦」了一聲,大約是沒有想到,她竟不為幻象所惑,再一次敲響以趙珠之人皮製成的阿姐鼓,嗵,嗵,嗵,嗵……
搖搖晃晃的少女,猛的一劍刺在自己腿上,血水隨着劍光飛出,化作火焰騰飛。藏僧道一聲「我佛慈悲」,手化大掌往她抓去。少女反應也快,搶先鑽入火雲凌空一縱,那藏僧那黃色的巨手猛然一抓,雖然抓碎了火雲,少女卻已消失不見。
「我佛慈悲!」黃袍藏僧雙手托着趙江彤玉臀,威猛道,「那丫頭終究是逃不出本座手心,本座便先為你灌頂,救你今生苦難。」
***
神廟後方,少女背靠樹木,屏住呼吸。
雖然從那藏僧的魔掌中暫時逃出,但周圍依舊是霧氣深濃,即便是靠着火雲縱,她也無法離開這裏。
她隱隱的覺察到,這片土地,已經被那黃袍藏僧施展了某種類似於幻境一般的術法,但她卻偏偏無法破解。神廟的另一邊,傳來趙江彤不堪入耳的叫喚,想一想都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少女以前,也曾聽說過藏地佛教所謂「色空雙運」的雙修法門,那些藏僧將女子視作修行道具,於極致的欲.望中,追求空靈的佛心。毫無疑問,這一刻的趙江彤,就成為了這樣的「道具」。
只是,春箋麗並沒有空去同情她,如果沒有辦法逃出這裏,不管是成為這樣的「道具」,還是被做成阿姐鼓又或「寶珠」,對她來說都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
「彤妹!」另一邊卻猛然傳來憤怒的吼聲,春箋麗仔細聽去,知道是照地幫幫主……也就是趙江彤的哥哥趙悍到了。
嘭的一聲,炸響聲傳來,緊接着便是時緩時密,令人心悸的鼓聲。空間如同心臟跳動般收縮,金革擊牆般的悶響接連傳來,很顯然,趙悍正與那黃袍藏僧交手。
少女猶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出去相助趙悍?然而要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趙悍與趙江彤兄妹兩人的實力,並不會相差太多,她與趙江彤兩人聯手,對這藏僧也沒有產生半點威脅,此刻她去相助趙悍,恐怕也是同樣的結果。
就是在這猶豫之間,另一邊傳來趙江彤的嬌哼,緊跟着便是又一聲悶響。趙悍的嘶吼聲響起:「卑鄙……」
嗵!隨着鼓聲的陡然震響,空間仿佛急劇顫動了一下。
然後,就這般安靜下來。
少女藏在樹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那邊的打鬥已經停止,趙悍不管怎麼說也是准宗師級的高手,這戰鬥停止得實在是太快了,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知道,躲在這裏終究不是辦法,逆着鼓聲響起的方向,往另一端悄悄的行去。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快,手心都在冒汗。然而,更糟糕的是,她發現鼓聲擴散至她的四面八方,綿綿密密,與她的心跳保持着詭異的一致,也不知是她的心跳在跟隨着鼓聲,還是鼓聲在追隨着她的心跳?
她的瞳孔開始收縮,因為她發現,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走,似乎都在走向鼓聲,連呼吸的空氣,在這一刻都變得異常的壓抑。她咬了咬牙,雙臂一振,火光上涌,她鑽入火雲,全無目的的隨意一跳。下一刻,在一處空地上,她落了下來,看向周圍,霧氣依舊深濃,什麼也沒有改變。
嗵!
一聲震響!
她猛地回身,再一次看到了那藏僧。
那藏僧高大威猛,手中法槌敲擊着皮鼓:「我佛慈悲,你與我佛有緣,就做本座的寶珠吧!」
少女一咬牙,刷的一聲,烈焰隨着寶劍,朝着藏僧快速切割而去。藏僧以槌擊鼓,嗵的一響,烈焰震散,再響一聲,寶劍震退。緊接着便是時緊時密的鼓聲,少女拿着劍,搖搖晃晃,周圍的情景在她的眼中不斷的扭曲,那藏僧在她的視線之中,時而拉長,時而縮短,整個天地都像是在旋轉一般。
少女想要向他攻去,卻是幻象盡生,渾身無力。
那藏僧道:「爾紅粉骷髏,得遇本座,乃是你的佛緣,今生化作法器,來世必得善果。」將手一伸,化作大掌,往春箋麗抓去。
「破!」一個童聲卻在暗處猛然響起,嘭,藏僧面前的皮鼓炸了開來。緊接着就是流星般的劍光,猶如撕開天際的長虹,瞬間刺入藏僧體內。藏僧一聲怒吼,黃色的法力呈圓形綻開,寶劍飛退,一個少女蛟龍般飛出,接過寶劍,劍聲一響,幽若琴音,劍花綻放開來,整個天地都亮了一亮……琴芳蘭凋茂熙陽。
「小夢?!」春箋麗又驚又喜。
小夢一出場就用出殺招,藏僧受傷負痛之下,一聲大喝,喝聲猶如獅子之吼,剛猛霸道。金黃色的圓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仿佛要摧毀一切般卷盪開來,眼看着就要將突然殺出的柳青色齊胸襦裙少女捲入。春箋麗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喊上一聲「小心」,又是一聲「破」字傳來,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撞入了藏僧金黃色的圓光,圓光陡然瓦解,緊跟着,小夢又是一劍斬在那藏僧身上。
鮮血潑灑而出,獅子吼的餘音也震得小夢耳鼓發麻,整個人如同皮球般反彈而回。春箋麗看去,只見在小夢的後方遠處,小方一隻手對準藏僧,手心上有着血色的符文。連着挨了兩劍的藏僧,雙臂一開一合,胸膛割破的血肉,竟是硬生生粘合在一起。
但是春箋麗怎會再錯過這樣的機會?從側面寶劍斜斬,嬌軀的斜撩間,劍尖由下往上,斜斬出撕裂空間般的火光。小夢也踩着樹幹,改退為近,劍間吐出白色的劍芒,一劍之下,萬千光點隨之震動……琴清流楚激弦商。
二女都知道敵人難纏,是以直接用出殺招。火光與劍芒,摧枯拉朽的襲向藏僧,藏僧怒哼一聲,雙手連拍,竟硬生生的擋住火光,接下劍芒。嘭嘭嘭嘭嘭嘭……他的雙掌隱隱泛着黑氣,猶如鐵石一般堅硬,火光一波波的爆散,劍芒發出嘶嘶的破空聲,竟全都被他的雙掌接下。
藏僧大喝道:「你二人都與我佛有緣,不如……」
嘭嘭兩聲,兩柄寶劍一左一右同時斬來。紅裙的少女緊咬牙關,劍身帶火;齊胸襦裙的少女劍吐厲芒,寶劍震動。藏僧兩掌齊拍,硬擋雙劍,威武不可一世,令二女難再寸進。
呼,一隻黑貓卻從高處陡然撲下,雙爪一抓,刷!
藏僧發出一聲慘叫,踉蹌後退,臉上鮮血淋漓,一雙眼睛竟已被硬生生的抓破。那血色的裂痕,在藏僧臉上猙獰可怖,他雙手亂揮,卻已是無法再看到二女。二女自然都不是會手下留情的善類,趁着藏僧雙眼已瞎,繼續欺身而上,又在他身上劈了幾劍,只是這藏僧卻也的確了得,身體猶如堅木,雖然被砍得血水四濺,卻也還是沒能讓他斃命。
那藏僧實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落得如此下場,猶如瘋了一般大喝兩聲,一隻腳往地面猛地一踏,猶如金剛發怒,在他的後腦處,竟有一顆神秘的水晶體,從後腦勺破出,懸掛在高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般美色,盡化骷髏!」他念經般,將這兩句反覆大吼。
想要繼續搶攻的二女俱是一震,搖晃後退,那神秘的水晶體一晃一晃,晃出來的光芒猶如滾熱的開水,要將她們的血肉煮爛一般。
這種置身在金湯沸水間的感覺,猶如整個人都在分解,不變成白骨誓不罷休。縱連成功偷襲,將藏僧雙眼抓瞎的小黑貓亦在地上不停打滾。
另一邊卻傳來孩童「咦」的一聲,緊接着又是一聲「破」字。躲在遠處的孩童自然便是小方,看到藏僧後腦勺上破出的水晶狀異物,她現出訝異的表情,緊接着卻再次咬破左手食指,在右手手心上快速寫了什麼,對着水晶體再喊一聲「破」,破字出口,她手心上的血色符文一下子消失不見,那掛在藏僧頭上的水晶體也搖了一搖。
藏僧震了一震,他的「戒色梵文」,化美女為骷髏,只要是女子……甚至只要是母的都會受到影響。遠處的那個,明明是個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子,他也不知為什麼就她不受影響?他卻不知,單純從性別而論,那孩子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她只不過是「孩子」。
水晶體搖動的那一剎那,法力受到影響。轟的一聲,一團火焰破入藏僧胸膛,緊跟着,帶着劍芒的寶劍,從藏僧左頸處切入,右頸處切出。
腦袋飛上空中的那一瞬間,藏僧的嘴唇仿佛正在吶喊,這兩個臭丫頭,與佛……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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