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有些清幽,沒想到你們還真耐得住。」清衍道長微笑着看着我們,淡淡的說道,帶着他一貫的雲淡風輕。
清衍道長本為我們準備了一場簡單的祈福法事,但見我和露雪沒有到場便很是疑惑,又怕失了地主的身份,便過了來,見我們能安然的體味這種清幽亦是很是驚奇。
「這裏很好呀,清淨,古雅,是個可以放鬆身心的好地方呢。」露雪同樣微笑着答道。她並沒像清衍道長那樣做一個顯得故作親切而又若即若離的只代表禮貌的微笑,而是她那種一如既往的笑容,那種無論什麼時候看都會覺得很真誠的笑容,無論什麼時候看都會覺得很美的笑容。
清衍輕輕點點頭,沒再說話,靜靜的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便閉上了眼睛,表情很是安寧。
露雪古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沖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隨後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我看了看他們,很是詫異,尤其是對於露雪,很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一個並不熟悉的環境下,閉上眼睛,眼睛是人類最先可以預警的器官,閉上眼睛就是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並不熟悉的人面前放棄警惕,這是我是根本無法理解的。
過了好一會,清衍慢慢睜開眼睛,拿起茶杯緩緩的喝了口,見露雪也閉起了眼睛,輕輕的笑了下,淡淡的說道,「小姑娘,看到了什麼?」
我皺着眉,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露雪睜開眼睛,對他笑笑,輕輕點點頭。
「很疑惑嗎?」清衍又轉向我問道。
「嗯。」
「世間萬物多蒙蔽,閉上肉眼,方解心眼,以肉眼觀萬物,僅見色彩繽紛,以心眼觀萬物,方覺循序天地,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是說萬物皆有規律嗎?」
清衍輕輕點點頭。
「那曼德勃羅集,z=z^2+c也是可以解釋萬物的,萬物都是在反饋着自身,類似於那個循環攝像,每一步的輸出是下一步的輸入,其中又因反饋的些許延遲和誤差而產生了萬物的迥異,世界便變的繽紛起來,其實世間的一切本質都是相同的,這就是你所說的『道』嗎?」我想了想,還是問道。
清衍輕笑着看着我,淡淡的說道,「很有趣的說法,但那並不是『道』,『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像你身邊的這位小姑娘,她就可以模糊的感覺到『道』。」
道,我不以為然的輕搖了下頭,道,一種只可自己去理解的萬物規則,一種無法驗證,無法傳授,不會有兩個相同的理解的規則,它又是因為什麼而存在呢?
清衍沒再說什麼,也輕搖了下頭,似有似無的輕嘆一聲,似乎帶着惋惜,之後就又閉上了眼睛。
我本想再問些什麼,但見他又閉上眼睛,便帶着疑惑凝眉沉思。
露雪對我笑了笑,輕聲說道,「小山哥也把眼睛閉起來吧,感覺很不一樣哦。」
我看了看她,微微搖了搖頭,我不會在一個並不熟悉的地方放鬆警惕的,這是我的一種本能,雖然無法定論這種本能是好還是不好。
露雪微笑着伸出一隻手指在我眼前輕輕晃了晃,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鼓勵和信任。我深吸了一口氣,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光感變得朦朧起來,耳邊響着輕微的風聲,放在石桌上的手傳來絲絲的涼意,慢慢的眼前的光感變得黯淡起來,耳邊的風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手上的涼意開始侵蝕全身,周圍沒有光,沒有了聲音,應該說什麼也沒有。這裏是我世界,我苦笑了一下,是的,這裏是我的世界,一個猶如外太空般虛無的世界,一個只有黑暗的死寂之地。
我輕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露雪正微笑着看着我,似乎是在詢問我看到了什麼。我對她強笑了下,定了定神,轉回頭對依舊閉着眼,正用所謂的心眼揣摩這個世界的清衍嚴肅的問道,「道長,我們剛來時你提到的那個黃兄,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同是修道之人。」清衍淡淡的答道。
「人?和我們同一物種?」我又質問道。
清衍緩緩睜開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何為人?既然同為修道,何必拘泥於稱呼,你說對嗎?」
「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麼?」
「你自己都看不到,我回答你又有何意義?」
「既然對『道』的理解都是不同的,那你的那位黃兄呢?他理解的『道』又是什麼?那又如何區分你認為的『道』才是正確的?」我繼續毫不客氣的質問着。
露雪輕輕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太過無理,我沒去看她,依舊正視着清衍。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做,可能是剛才被自己的黑暗刺激到了,也可能是我在害怕,害怕再看到自己的世界,於是就用自以為是的執着來掩蓋自己的怯懦。
「對『道』的理解各不相同,但『道』是不變的,用『道』來衡量即可。還有我和黃兄並不相識,我們雖同為修道,但並無交集,個人心中道不同,也就無需盤道,既然同為道中人那自然就會有相惜之感。」清衍說着站了起來,「至於你為什麼感受不到,我想可能是你無法走出自己的世界吧。」清衍丟下一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了院落,亦如來時的那樣雲淡風輕。
我皺着眉,久久不語。我走不出自己的世界嗎,世界又要如何走出?我苦笑着搖搖頭,緩緩的吐了口氣。突然我感到手背上傳來一陣溫暖,帶着軟軟的觸感,只見露雪正輕輕的握着我的手,我本能的就像抽回手,可露雪卻微笑着搖搖頭,輕聲說道,「不要鬆開我的手哦。」之後便又閉上了眼睛。
我看着她依舊在微笑着的恬靜的臉,做了次深呼吸,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眼前重又黯淡了起來,我又回到那個世界,空無一物的,我的世界,周圍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一無所有。我再次苦笑着搖頭,正打算放棄時,指尖突然傳來一陣溫暖,那是露雪的手。
露雪,我微搖了下頭,想要放開她的手,可是不知為什麼,手背上那柔軟的觸感卻又另我感到無比安心,僵直的身心在那柔軟的觸覺下慢慢的放鬆了下來。眼前又慢慢的恢復了光感,風也輕輕的飄了過來,不遠處的風鈴傳來清脆的響聲,院落外的森林裏交錯混雜着各種聲響,有樹葉的沙沙聲,秋蟬的鳴叫聲還有鳥的振翅聲,聽來像是森林在竊竊私語,讓人無力安心。
我似乎感覺到自己笑了,似乎又聽到露雪溫柔的說,「不要放開我的手哦,小山哥。」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8s 3.932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