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的命運 第三十二章456

    第三十二章4

    尚問天覺得獨自作出這樣的決策又不太合適，許風波離開他的辦公室後他又把傅友裕的情況和劉東虎通報一下，劉東虎對此並沒有提出來什麼反對的意見，而是饒有興趣地說：「現在廠里正好缺一個領導職數，你不努努力，爭取一下。」

    尚問天先愣一下，然後微笑着說：「我該乾的工作也都幹了，這又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事，還怎麼努力呀。」

    劉東虎把煙從嘴上拿開，慢慢吐出一口煙霧，然後說：「我是看你這個人比較實在，才給你說這麼多，我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呢，現在這年頭，你光工作好有啥用，還得給領導送點才行，你不送誰實心實意地幫你呀。」

    尚問天半信半疑地說：「送禮就一定能管用嗎。」

    「送總比不送強。」劉東虎又似笑非笑地說，「你說，誰會和錢有仇呢？」

    尚問天傷感地說：「你也知道，上面的領導咱攀不上，現在唯一能說上話的也就是石廠長，而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這個禮我想送也送不出啊。」

    劉東虎一本正經地說：「我和石祥地打那麼多年交道，我很了解這個人，他確實不是一個愛財的人，而他卻是一個愛才的人，是一個重感情的人。送禮多少不重要，關鍵要有那份心，送禮只是拉近感情距離的一種方式，只有把感情拉近了他才能實心實意地幫你。」

    尚問天覺得劉東虎是處於一片好心才給他說那麼多，儘管他一時接受不了他的觀點，但是，還是說了一些感激的話。他回到家又反覆琢磨起劉東虎的一番話，覺得目前確實是一個機會，有必要再和石祥地拉近一下感情的距離。於是，他吃過晚飯，到商店買一大包東西，悄悄地來到石祥地家。石祥地看到他提着東西進來先是一愣，然後嘿嘿笑笑，不冷不熱地說：「喲！小尚，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一套呢？」

    尚問天進門前心就嘣嘣直跳，石祥地一諷刺他，他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那顆躁動的心恨不能從嗓子眼蹦出來，他羞怯地說：「我原來單身時經常到你們家吃飯，這點東西算啥呢。」

    石祥地讓他坐下，然後意味深長地說：「你說，我們知識分子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知識分子最珍貴的東西就是骨氣，我們不能丟了，媚勢不是我們這些人爭取進步的好辦法……」

    尚問天的腦子裏一陣哄亂，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後面的話，此時此刻，感覺無地自容，稍停片刻，他借石祥地停頓的間隙客氣一聲就匆匆出了他的家門，儘管石祥地沒有讓他把東西拿走，但是，他感覺比來時沉重多了。

    尚問天走後石祥地陷入到沉思中，往上推薦優秀幹部是他責任內的事，但是，他沒有做到，他覺得確實對不起下面這些人，他想一定要趁此機會把尚問天這樣的幹部提起來一、兩個。於是，他第二天直接找到黃宏達，鄭重其事地說：「黃書記，我想就我們廠的工作和班子問題給您匯報一下。」

    第三十二章5

    「關於你們廠的工作我都很清楚了，沒必要說了，關於班子問題你有啥想法，說說吧。」黃宏達和氣地說，其實，他並不是不想了解石祥地他們的工作，而是趙四通和魯三元經常去他家看他，順便把工作都給他匯報得非常詳細了，石祥地他們放個屁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沒有必要再聽石祥地嘮叨了，而他想知道的是石祥地內心裏裝着的東西，也算是為下一步的行動進行的思想偵察。

    「尚問天同志這幾年給採油八廠出了大力，他各方面已經都很成熟，要說起來，他也算您的老部下了，您也是有所了解，您看能不能考慮一下。不過，象尚問天這樣的同志也不只他一個，還有好多，如果幹部職數緊張的話，能給我們考慮一個也行呀。」

    「尚問天這個小伙子是不錯，井噴搶險時挺賣力。」石祥地一句老部下的攀情勾起了黃宏達的憐惜之心，但是，在他心目中尚問天仍然是井噴搶險時的形象，具體到後來的工作表現在他腦海里是模糊的。憐惜是感情上的事，提拔使用是官場上的事，在提拔使用幹部的問題上黃宏達有他的考慮，也有他的難處，儘管尚問天是他原來手下的一個兵，但是，他還沒有把他劃入到他這個官場的圈子，尚問天只能算是在他這個圈外徘徊的人，只有把圈子內的人都擺到位了他才能顧及到圈子外的人，在他鍋里就沒有下着尚問天的米，所以，他始終也沒有明確表態，而是用一種似是而非的答覆結束了他和石祥地的談話，「關於你們單位的班子問題局裏已有所考慮，今天不再多說了。」石祥地知趣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他反覆咀嚼着他這一句話，自言自語道：「這等於跟沒說一樣，唉！白跑一趟。」

    石祥地回到廠里一直還在想着這個事，他正琢磨着是不是再找一找局長李海洋，看看他什麼態度，可是，還沒等他來得及去找局長，新的班子都已經定下來了，石祥地被調到局機關任專職副總工程師，這個職務是一個有職無權的閒差，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石祥地任專職副總工程師名義上是給他升了，實際上是降了。關於他的工作安排問題黃宏達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因為在他退休之前他極力想把靠近自己最緊密的人都安排到位，在他的運籌下趙四通也如意地當上了採油八廠的廠長，魯三元也升任為正書記，而石祥地這幾年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的，把他平級調到其它單位顯然是不合適的，但是，再往上升也是不可能的，他和黃宏達不近不遠的態度始終沒能讓黃宏達把他納入到他的勢力範圍，黃宏達就沒有往上推薦他的意思，而局長李海洋又覺得石祥地是黃宏達的老部下，對他也不感興趣，這就造成了沒人給他搭梯子。局領導之間為了平衡矛盾，又從局機關調過來一個叫張親友的人擔任主管技術的副廠長，戲台落了帷幕，這一次尚問天又沒戲了。

    尚問天和曾億陰沉着臉從會議室出來，走到旁邊沒有人的時候曾億罵道：「媽的。」

    尚問天長出一口氣，說，「下午我們去看看石廠長吧。」

    第三十二章6

    石祥地一個人在辦公室收拾他個人用的東西，廠辦公室的人要幫他收拾，讓他拒絕了，他說：「你們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沒有，還是我自己來吧。」他一點一點地把零散的東西分着類，辦公室里非常安靜，沒有了往常那種來來往往匯報工作的熱鬧，電話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忙，他顯得特別平靜，似乎遠離了硝煙瀰漫的廝殺戰場，沒有勝利者的自豪，沒有戰敗者的狼狽窘相，但是，他總感覺他指揮的這場戰爭沒有圓滿地結束，心裏還藏着一點遺憾，這一點遺憾使他的心不能平靜下來。當尚問天和曾億來到他辦公室時他這種不平靜的心情突然釋放出來，他激動地說：「你們兩個來了，來，來，來，坐。」尚問天和曾億誰也沒有坐下，石祥地笑着又說：「怎麼，對我有意見啊？」

    尚問天笑着說：「哪裏呀，您看，您站着收拾東西，我們坐下，這多不好呀，我們還是幫您收拾東西吧。」

    「誰都不收拾了，我們都坐吧。」石祥地停住手頭的活，坐下來又說，「我要走了，你們心裏對我有啥想法，說說。」

    曾億說：「想法倒沒有，就是捨不得您走。」

    尚問天說：「我們和您在一起這麼多年，不管從生活上還是從工作上，您對我們都很關懷，我們除了感謝沒有任何想法，就是您突然走了，我們感到非常失落。」

    「要說工作嘛，是你們支持了我，我應該感謝你們，但是，有些工作我沒有做到位，讓你們受委屈了，我對不起你們呀。」他把「對不起」三個字說得特別重，也特別慢，似乎想把遺憾的事情丟下來，他又語重心長地說，「不管誰在這兒主持工作，你們都要好好干，我想總會有希望的。」

    曾億想避開沉悶的話題，他說：「廠長，我們晚上想請您吃個飯，就算給您送行，行不？」

    石祥地笑笑說：「你們的心情我領了，至於吃飯就算了吧，組織上有要求，不讓送行，我們不能不執行呀。」

    尚問天和曾億在石祥地辦公室呆了好長時間，他們看石祥地的態度很堅決，臨下班前就離開了。他們走出廠機關大門後尚問天主動說：「今天我請你，我們兩個喝酒去。」

    要說以前尚問天感到有些失望的話，這一次他感到的是絕望，石祥地是從夜間雲縫裏透出來的微弱星光，現在他走了，尚問天感覺一片漆黑向他壓來，使他喘不過氣，他心裏好像隱隱燃燒着一堆受潮的麥糠，冒着滾滾濃煙而又冒不出來火，他想用酒來澆滅它，還他一個平靜的心境，一杯接一杯的白酒灌進他的肚子，曾億也沒有過多的話語，兩人只是漠然對視，機械地碰杯，嘴裏互相發出來的只有一個字。

    「喝！」

    「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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