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天之後,哈瑟爾終於躺在了床上。其實此時已經接近黎明,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了,而他的頭才第一次挨到枕頭上。不安和恐懼已經剝奪了他的睡意,所以他和衣而臥,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門口一聲尖利的慘叫突然響起,哈瑟爾被刺激得跳了起來。這聲慘叫是人類垂死呼喊的時候才能發出來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接着,哈瑟爾聽見了有人在輕輕敲門。
他握着劍,一步步來到門口。「誰?」他大聲喊道。
一把劍突然從木門上穿刺過來。雖然哈瑟爾及時後退了,但是這一下依然擦到了他的胳膊。他沒有披甲,所以劍鋒立刻在他胳膊上留下一個小傷口,鮮血湧出。
「我不會就這樣簡單的殺了你的。」門口,有個女人在說話。「還記得我的父親嗎?你用卑鄙的手段謀殺了他!現在你要付出代價!我會給你恐懼和痛苦,直到你一邊懺悔你犯下的罪行,一邊祈求我殺了你!」
長劍縮了回去。接着他聽見四周呼喊聲響起,這意味着他的那群總是遲來一步的衛兵已經趕到。一小會之後,有人再次敲了敲門,這一次門口說話的是一個男聲,哈瑟爾認出說話的人是他手下的一個小隊長。
他打開門,門外的情況猜也能猜到。負責站崗的兩個士兵都已經死了,一個被切斷喉嚨,所有的呼喊都被利刃封在的喉頭以下。另外一個則被刺穿了胸口,總算能夠發出垂死呼喊。兩個人都是未經戰鬥,在突襲中被一擊致命的。
如果說之前哈瑟爾還有什麼懷疑的話,現在也已經徹底消失了。因為這兩個衛兵站在門邊,背靠牆壁,無法從後方突襲。而且此時天色也蒙蒙亮,借着黑暗潛伏也不能靠得很近。換句話說,兩個士兵都是在短距離遭到對方的暴起突襲,然後短的甚至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先後被殺。這種速度、力量和技巧,絕非不是普通士兵能夠達到的程度。
而且,這個聲音……絕對不會有錯的,這個女刺客就是那個人的女兒!他又怎麼會忘記那件往事呢?正是靠着幫助瑞恩人奪取巴卡拉的功勞,他才會從一個普通的騎士被提拔為真正的貴族(從法理上講,騎士就算得上是貴族了,但是哈瑟爾的標準比別人更高),並且最終得到眼下的地位。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普通的女人落到食屍鬼手裏,然後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絕頂的刺客返回來?哈瑟爾實在想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眼下解答這個問題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確實有着生命危險。
如果那個女人那一次突襲的目標不是他的保鏢,而是他自己。只需要一把飛鏢、一根飛矢或者乾脆是一發子彈……那麼恐怕他已經不能站在這裏考慮問題了。
整個黎明時分,領主府邸里都是一片緊張混亂。而且,毫不意外的,四處搜索的衛兵一無所獲。那個女人就這樣第二次突然消失掉了——但是哈瑟爾又很大的把握認為,只要天一黑,她就會回來。
現在,哈瑟爾坐在自己的議事大廳里,召開着今天唯一的會議。列席這次會議的包括他的管家、他的顧問、他軍隊中的一小群軍官,還有負責領主府邸安全的衛隊長。這差不多就是他此刻能掌握的全部勢力。而議題也只有一個,就是昨夜出現的那個女刺客。
他的軍官們提出了一個很簡單也很實用的辦法,一句話:增加護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隨便什麼刺客也難找到空子。但是,這個方法也只是一個權宜之計,因為他不可能不出門,而出門的時候,不管怎麼嚴密的保衛,也是有足夠的空隙的。除此之外,這個方法副作用也大,因為倉促之間是無法仔細篩選護衛的,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衛兵的配合方面反而會增加更多的漏洞,萬一那個女刺客使用偽裝、冒充等方式,依然有很大的可能性接近領主。
他的管家提出第二個建議,那就是選擇一座封閉堅固,而且無法燃燒的屋子,把鎖換成只能從裏面開門的狀態。這樣一來,不管如何至少他在夜裏是絕對可以安心睡覺。這個方法沒有副作用,局限性也大,在屋子裏自然沒事,但是刺客肯定會等待着他離開屋子的時候。
「大人,我認為您需要的不是這種防禦性的方案,您需要一個攻擊性的策略。」針對這兩個辦法,大家討論了一段時間,最後,他的衛隊長(這位可敬的隊長昨夜沒值班,因此不在場)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我們的問題是,您遭到一個強大刺客的威脅,您不應該想着如何防禦刺殺,而應該考慮如何幹掉這個潛伏的刺客。」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這個意見立刻引起了哈瑟爾的興趣。
「刺客的危險,在於他們的隱蔽性。」隊長繼續說道,「毫無疑問,如果光明正大的來一場戰鬥,水平再高超的刺客,戰力最多也不過是以一敵十的檔次罷了。她能打倒五個十個衛兵,但是能對付幾百個嗎?更別說我們可以安排火槍、弩弓等等武器了。我們只要想到一個辦法,阻止刺客逃走,那麼勝利只是時間方面的問題罷了。」
「你說的沒錯,但是要如何阻止刺客逃走呢?」哈瑟爾問。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現在,不止是哈瑟爾,連其他人都停下了討論,把注意力集中到這位隊長身上來。「剛才管家就已經說出了這個辦法,選擇一件堅固封閉的房子,把那個女刺客引誘進去,事情就解決了。」
「但是這需要領主大人以身涉險了!」管家不滿的說道。「讓大人在房子裏,把刺客吸引進去……但是這樣一來,就算我們事後逮住或殺死刺客又有什麼意義呢?伯爵大人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素啊。」
「關鍵就在這裏了!」衛隊長大聲的說道。「在刺客和伯爵大人同處一室的時候,如果有辦法保護伯爵大人的安全,問題不就解決了嗎?比方來說,弄一個無法輕易打開的結實鐵櫃,讓伯爵大人躲在裏面。或者挖一個很小的地下室,裝上堅固的小門。」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這確實是一個很可行的辦法。
「我們首先選這麼一個屋子,然後裝上一個帶彈簧的門,讓它只能從外面打開,而且會自動關閉。」隊長進一步發揮他的聰明才智,提出具體方案。「在屋子裏放上一個可以保護伯爵的鐵柜子之類的東西。然後伯爵大人走進屋子,藏進柜子裏。等到刺客進門之後,就變成了一頭關進籠子的老鼠。一段時間以後,我們的巡邏人員必然會發現刺客的侵入……然後……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我們集結上一隊火槍手或者弩手,就等着把刺客變成馬蜂窩或者豪豬!」
「倉促之間,我們到哪裏去找一個足以保護伯爵的柜子呢?」有人提出質疑。「要專門製造的話,恐怕要猴年馬月才能做出來。而刺客可是今天晚上就會回來的。」
「這個,我倒想起了一個現成的東西。」這次說話的是哈瑟爾,「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在城郊發現的那個空石棺嗎?我記得當時用了二十個人才抬了回來。最後費了很大力氣,千辛萬苦才打開,卻發現裏面是空的,根本沒有財寶!如果是那個東西,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打開的。而且那東西上面有通氣孔……就好像是諸神早就料到了我有今天的困境,特意把這件東西賜給我一樣!哈哈哈……」
會議一結束,事情就立刻忙碌起來。
好幾隊的駐軍被調進了領主府邸里,增強警戒力量。在這件事情的同時,另外一件事情也被悄悄的執行了。府邸內一處小倉庫被迅速的清理出來,換上了鐵門和新鎖。下午時分,一些家具被搬進了倉庫,其中有一些甚至相當貴重。除了家具之外,還有一些雜物,一些食物和水。而哈瑟爾就在天黑之前進了倉庫。
小倉庫里,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哈瑟爾躺入石棺(或者說,石箱),幾個僕人將其關閉好。一番簡單測試後,哈瑟爾對這個東西很滿意,一方面絕對安全,另外一方面又能通氣,同時裏面外面還可以彼此說話。石箱上裝着簡易的石頭機關,想要打開蓋子的話,必須前後左右一共四個人,四個人同時使用專門工具打開開關才行。也就是說,假如只來一個刺客,那麼她除了在房間裏陪着哈瑟爾聊聊天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僕人們離開,哈瑟爾聽到外面關門的聲音。現在他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全問題,而是獵物會不會咬上誘餌的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雖然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但是此刻哈瑟爾卻依然毫無睡意。支持着他的是一種邪性的歡樂,他期待着自己能夠完全的勝利,用他人的血,洗去自己過往中的那一絲污痕。
等了多久了?他手邊的那個沙漏已經翻轉了三次。以此推斷此刻已經接近半夜。如果緋要過來的話應該過來了。但是她確實也有可能不過來……如果她已經發現了這個陷阱,那麼……
一聲輕微的「吱呀」聲傳入他的耳朵。哈瑟爾無比確定這個聲音正是倉庫的門開啟的聲音。他的部下早就得到嚴命不得進入,所以現在推門進來的只有一個可能!他的心中一陣狂喜。
「緋?是你嗎?」哈瑟爾隔着石棺向外說道。
「你還真是有趣,弄了這麼一個東西藏身?打算變成烏龜啦?」外面,傳來緋的聲音。雖然聽不到腳步聲,但是哈瑟爾知道緋此刻正繞着石棺打量。
「我沒辦法……親愛的侄女,是你逼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他的心裏祈禱着。如果說這個陷阱有什麼缺點,就只有這一個了。
「侄女?你怎麼有臉說這個詞?!」緋的聲音里清晰的透露着內心,「如果論無恥,你恐怕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一個了。」
一聲金屬的撞擊響聲猛的響起。哈瑟爾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他的陷阱成功了。此刻,門已經在彈簧的作用下被關閉,曾經危險的刺客現在變成了籠中的等死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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