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之所以這麼蠻橫,還不是背後有人的緣故?她是二房太□□氏帶來的陪房,當初安氏因為娘家得力很是得意了一段時間,不僅進門之初就跟大太太范氏爭奪管家的權利,更是使足了勁兒把自己帶來的心腹安插在岑府各個要塞,這吳媽就是其中一個。這麼多年了,要不是安氏因為肚皮不爭氣,那大太太哪裏還這麼省心呢!如今年歲漸大,卻依然沒有懷上兒子,在岑府愈發說不上話了,范氏見到這樣的好時機當然不會放過,狠了心把這些釘子該拔的都拔乾淨了,心地暗爽了一段時間。可這吳媽眼賊,見着勢頭不好大房二房兩邊兒都吃,偏偏就是那個漏網之魚。
安氏問詢立刻憋了一肚子的氣,指着靠在旁邊榻上的嫣姐兒,發誓般恨恨的道:「不給你找個好人家,估計我在這府里都過不下去了!你爹那個不爭氣的,學問做不好還就好風流,這又是十天半月的不見人影兒了!靠他給我掙個誥命怕是比登天還難,哼!如今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在老太太面前弄鬼了,真是膽子不小啊!」
嫣姐兒才從主屋那邊回來,老太太十分注重禮儀和庶務,整天都提着心不敢行差踏錯,怕稍有個不慎就會被惠姐兒給比下去,整天端着副架子,累都累死人了。
此刻很是不耐煩的看了母親一眼,道:「您別再這兒發狠,倒是做來看看哪!」
「你個死丫頭!不幫着娘好好對付大房那倆母女,倒是在這兒煽動你娘?你當好婆家那麼容易找?這南陽城就這麼大的地兒,我整天出去和太太夫人們打交道也沒轉出花兒來!你道誰都有惠姐兒那麼好運?你爹這麼多年也只捐了一個散官,哪裏會像你大伯母你小姑父有那個門道認識京里的高官啊!」安氏煩不勝煩,略顯暴躁的在屋裏走動,想着不爭氣的丈夫就氣不打一出來,本來應該是十足到手的管家權利,就是因為丈夫不常在屋裏歇着自己懷不上男胎,如今年歲漸大,更是艱難了。
嫣姐兒道:「你鬥不過大房太太就罷了,怎地連個小丫頭都玩兒不轉?英華那丫頭,吃軟不吃硬,你就連她也拉攏不了?」
「拉攏她作甚?我才懶得費這功夫,你大伯母是忌憚那厲害的小姑子才老老實實對她好的,我又不管家不管她的吃喝拉撒,就算你小姑問罪也到不了我的頭上,我還怕這個?且你姑姑要是那麼有心,怎麼會把女兒丟在這個給老太太教養?還不是內宅起火搞不定才送來的麼!」安氏高昂着頭顱分析得頭頭是道,她早就覺得不對了,竇家要是那麼得力怎麼會把女兒送到娘家來養?顯是想貪娘家的勢。
安氏繼續說道:「我看哪,八成是養不起閨女想咱們岑家出嫁妝出人力,把她女兒送出閣得了!」
嫣姐兒吃驚道:「難不成姑姑家已經如此落魄了?不會吧,娘你不要胡說八道,傳出去老太太可第一個饒不了您!」
安氏道:「我這是實話實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當養好女兒那麼容易?從小教養,衣裳首飾頭面,哪樣不得精心置辦?竇家家世單薄,怎麼能如我們這些底蘊深厚的人家相比?」
嫣姐兒聽罷,也沒放在心上,道:「您也別顧着給她臉色看,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哪裏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安氏不贊同道:「乖女兒,你可短眼啦!別看英華那丫頭現在是看不出有什麼身段兒,但她臉型還未張開,指不定會朝着你姑父去呢!你是沒見過你姑父,那才真是一個風流韻致的大才子,不然你小姑會低嫁?且你以為她的女兒會差到哪裏去?」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嫣姐兒不明白。
「傻丫頭!你出閣了你妹妹可沒還沒有呢!她要是生得如你姑父一般,又長了你小姑那幾個心眼兒,往後談婚論嫁之時玉姐兒可不得被她壓一頭,到時候如你與惠姐兒這般,豈不是讓我心塞?」安氏眼神不滿,狠狠的說道。
嫣姐兒瞭然的點點頭,想起還一團孩氣的妹妹,再看看整天跟着祖父習字下棋的英華,不得不嘆一句,想着母親的遠見,也只得默認了。
「不若娘你也把玉姐兒送到祖父那裏去吧?居移體,養移氣,見得多了學得多了,以後自然就出落成大家閨秀了!」
安氏搖頭拒絕,道:「你妹妹是個慣愛安逸的,怎麼會受得了那種苦?你又不是不知你祖父,方方正正的一個人,送去了就再不能半途而廢了。你看看竇英華,臉蛋兒不知道瘦了多少,我可捨不得你妹妹去吃這種苦!」安氏果然的推拒了嫣姐兒的提議。
嫣姐兒聽着安氏的言論,氣得兩眼發黑,心裏暗暗咬牙,有這麼一個溺愛孩兒的母親,她妹妹能比得過竇英華才怪!自個兒要是不爭氣一點,說不定也如玉姐兒一般廢了!
「你在老太太那裏怎麼樣?可有不長眼的奴才?」安氏轉變話題,挑着斜長的鳳眼問道。
嫣姐兒雖不耐生母這幅趾高氣揚的模樣,但畢竟是生她養她的人,自然是忤逆不得的,只得乖乖回答:「都很好,老太太對我和惠姐兒一視同仁,吃的用的都很不錯。」
安氏滿意的點點頭,道:「這就行了,都是老太太的孫女兒,沒道理會厚此薄彼的!你可得放聰明一點兒,要是你大伯母給惠姐兒置了什麼好東西,你可不能裝傻吃虧!」
嫣姐兒雖是閨閣女子,從小《女則》,《女戒》看了不少的,縱然是知女子不得善妒,但還是隱忍不住。
「惠姐兒的嫁妝也太豐厚了,大伯母像是要掏空家底兒給她置辦一樣,屋子裏的箱籠都是十七八個,我進去瞧了瞧,竟是連恭桶都置辦齊全了!」嫣姐兒絞着帕子,紅眼得很。她父親是沒有大伯父這樣有本事的,雖然母親的娘家還盛,但怎麼也不可能讓她們出嫁妝吧。若是就憑着母親的積蓄添添減減的,雖是不很出眾,但也有得一比,但二房的閨女可不止她一個,還有該過兩三年就定親的玉姐兒,想一想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安氏也有些酸,語氣不善道:「兩房還未分家呢,她要是敢做出格了,我頭一個不答應!」說完也提醒了自己,一拍掌,道,「就是如此呢!我得去瞧瞧她的嫁妝單子,可別讓你大伯母把祖業都給賠了進去!」
嫣姐兒一驚,隨即又想范氏不該這樣沒輕沒重才是,出言制止了安氏,說:「老太太估計搭上了些,你還不如去旁敲側擊老太太一番,看是不是也該一視同仁呢!」
「說都有理!我兒真是越來越會打算了,我這就去看看!」安氏擊掌笑道,而後風風火火的帶着丫鬟走了。
留下嫣姐兒歪在榻上苦笑,她哪裏是會打算了,她明明就是感覺到不如人了才慌了起來,換做是以前,她哪裏會管這些俗事呢?
嫣姐兒搖頭嘆氣,可憐自己顏色才學皆高一籌,卻奈何沒有慧眼能識得看上。就如安氏所說,這南陽就這麼點兒地方,哪家出眾的公子能比得上黔國公世子家呢?嫣姐兒思及自己姻緣不易,莫不流淚哀傷。
紫荊看着不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是什麼,掏出手絹遞了上去,道:「以小姐這樣的人才,哪裏就說不上好姑爺呢!小姐快振作起來,好好相看才是。」
「相看什麼?來來回回不就是那幾個人麼,比起惠姐兒的姻緣不知道差了多少成!想我從小到大哪樣做得不比她好,如今卻在這上面被她狠狠的羞辱了一把,我實在是不甘心哪!」嫣姐兒扼腕。
紫荊道:「大小姐哪裏就說得上羞辱您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聽表小姐說,那京里的世家大族規矩多着呢,嫁進去伺候婆母討好小姑子,哪樣都不輕鬆!」
嫣姐兒道:「嫁給誰不是做這些呢?我還不如選個高門大戶,起碼外面的面子是給足了的!」
「小姐可不能這麼想!」嫣姐兒的奶嬤嬤趙康家的走了進來,前些日子家裏的小孫兒病了才告了幾日的假,這才進門就聽到嫣姐兒的話,立馬不贊同的出了聲。
「嬤嬤怎麼才回來!」嫣姐兒眼淚一趟,起身就拉着趙嬤嬤哭訴了起來。
「姐兒這麼漂亮,哪裏會有人家看不上?」趙嬤嬤安慰道,「咱們不急,好好挑挑,就說大小姐吧,那也是退了親才定上好人家的,咱們比她更有優勢,且不忙呢!」
嫣姐兒破涕而笑,用絲絹拭乾了眼淚點頭。
「還是嬤嬤會安慰人,紫荊這死妮子可不會說到我心坎兒上!」嫣姐兒撩了撩額前的頭髮,復又信心十足了起來。
主屋這邊,英華和岑老太太用過了晚膳,品評了一番安邑美食之後才閒聊起來。
「英丫頭啊,可是府里的下人給你不方便了?」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問,拉着英華胖乎乎的小手,道:「摸着就瘦了許多啦!」
「瘦了才好呢!」英華笑着回道,「外祖母多慮了,這府里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這麼寵我下人們怎麼會輕待我?大太太治家有方,英華住得很是舒服!」
姚媽媽端着沏好的茶上來,親自端給了老太太,燕來上前一步,捧着茶遞到了英華面前。
「多謝!」英華仰着頭回了一個笑臉,燕來直道:「表小姐也太客氣了!」
英華笑眯眯的不答,掀起茶蓋輕輕的抿了一口,茶香悠長回味,英華享受般的閉上了眼睛。
老太太見她的小模樣,笑道:「一盞茶就把你美成這樣兒?」
「可不只是一盞茶這麼簡單,外祖母這裏的茶顯然是泡得極好,同一種茶葉,別看我小,我可喝過好幾處了!就數您這兒的最好!」英華贊道。
姚媽媽笑着站了出來,微微福了個身,道:「老奴可謝謝表小姐的誇獎了,如此看來,我是寶刀未老啊!」
「又是個王婆賣瓜的,沏了一盞茶罷了,哪裏就能把自己誇成這樣?」岑老太打趣道。
燕來在旁邊附和道:「老太太可別小瞧了這一盞茶,這卻是姚媽媽的杜門絕跡呢!咱們姐妹幾個沒有比這個沏得更好的了,老太太您這是喝慣了才覺不出來!」
岑老太道:「沏茶也是一門學問,顯見不是個能一蹴而就的活兒,積累多了也就行了。這就好比做人,有句老話兒怎麼說的?小時了了,大必未佳。以老身來看這說的就是,人呢,得貴在持之以恆有始有終才是!」
英華福身:「外祖母教誨的是,英華記下了。」
姚媽媽扶起她,岑老太太眼睛了閃過笑意,道:「你很好。」當你學會在別人給你創造的逆境中存活,並開始學着改變環境反擊對手的時候,你就長大啦!岑老太太的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兒,很有幾分老頑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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