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楓笑了笑,沒說什麼,領着烏木進了屋子。
這放雜物的屋子果然簡陋,翠楓進去便忍不住的皺了皺眉眉頭,她雖然也是個丫鬟,但因為是貼身伺候小姐的,因此平日裏吃穿用度都不差。當然按着規定的檔次,也不過爾爾,但是誰都知道,小姐太太身邊的親隨,吃喝穿戴都另有賞賜。
最簡單的,每餐那一桌子菜,蘇沫一個人能吃掉幾口,說是剩下的賞給丫鬟,那東西一點兒也不差了幾分。便是尋常富裕的人家,也吃不起這麼好的東西。
王順家和王山全正挨着坐在角落裏,身體的不適也就罷了,心裏也很不安,不知道到底蘇晟會怎麼處置他們。
特別是王順家將她們被趕出府,蘇沫慷慨相助的事情向兒子細細的說了一遍之後,王山全更是跳了腳,對王慧咒罵不已。
每行有每行的規矩,要是犯了,就會被所有的同行鄙視嗤笑,驅逐出去。像王山全這樣的小混混,不用說,最講究的是一個義氣,恩怨分明,你敬我一分,我敬你三分。
所以王山全一聽自己陷害的竟然是母親的恩人,就一下子無比的後悔了。再和王慧的所作所為一對比,簡直是悔不當初。
正懊惱着,沒想到關着的房門開了,翠楓拎着食盒從外面走了進來。
「翠楓姑娘。」王順家的連忙站了起來,有些不安。
翠楓笑了笑:「別怕,王嬸,晚上小姐吃飯的時候突然想起你們來了,說最近府里忙,估計一時也顧不上你們,你們這其實也沒什麼事,別擔心受怕的,反倒是出了事。所以讓我來看看。我想着你們估計晚上沒吃飽,就給帶了些吃的,再拿了兩床被子,這天雖然白天暖和,但晚上還是冷,有了這,會好過些。」
食盒打開,整整齊齊的,幾碗菜,兩大碗白米飯,菜都是很尋常的,府里下人的伙食。既不是精挑細選的,也不是剩飯剩菜。翠楓會說話,蘇沫只是提了一句,這送飯送被子的事情,都是她安排的。
蘇沫的身份擺在那裏,若是對一個下人,還是犯了事的下人,表現出過多關心,難免叫人生疑。叮囑一句,就已經很足夠了。
看着還冒着熱氣的飯菜,王順家的感動的老淚縱痕,端着碗手都有些顫抖,不成聲的道:「這,這怎麼使得?二小姐實在是太心善了,翠楓姑娘……不是我如今想討好二小姐,只是真的,真的……」
翠楓特別善解人意的笑了笑:「王嬸,你真的別放在心上,其實這對二小姐來說,真的沒什麼,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還有,二小姐還說,讓你們也別擔心,這事情其實你們也是被騙了。不過這當口上,老爺正氣的厲害,也不好多說,等過幾天,老爺的氣消了,再幫你們求個情,只是王山全,你再別做這種坑蒙拐騙的事情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今日二小姐可以不計較,他日遇上了別人,就未必了。」
「是是是。」王順家的一把拍在兒子腦袋上,恨道:「我已經教訓過他了,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氣死我了。」
王山全此時早沒了開始時那囂張樣子,他低着頭任打任罵,半響哼哧哼哧道:「這回是我做錯了,大宅門裏的小姐,我還以為都是些眼睛長在腦袋上的,若是知道二小姐是個這麼好的人,我怎麼也不會做這齷齪事情。姑娘,我知道我這要求有些過分……但是能不能,能不能請二小姐有空來一趟,我想當面向二小姐道歉。要不然,我這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不過小姐今天身體有些不適,何況,你也不方便見小姐,心裏感念些,也就罷了。二小姐幫你們,本也不圖你們報答。」翠楓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憂鬱。
「二小姐怎麼了?」王順家的忙道:「是不是被這孽畜給氣的?」說着,又兜頭給了王山全一巴掌,罵道:「都是這不爭氣的小子,真是該死,這若是把二小姐的身子氣壞了,那可怎麼了的?」
見翠楓搖了搖頭,王順家的又道:「翠楓姑娘,您別為我們遮着,二小姐若是氣着了,儘管把這畜生綁了去,要打要殺,給二小姐出氣,我半句怨言也沒有。」
王順家說得認真,翠楓無奈一笑:「王嬸,你別多心,不管他的事,小姐不是為了這個難過。」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呀?」王順家的有些着急:「姑娘,要是不是打緊的事情,您就和我說說。別看我沒什麼本事,但好歹也在蘇家待了這麼些年,太太小姐的心思,我也懂得一些。宅子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沒準,可以為二小姐分憂呢。」
翠楓心裏一喜,這可算是說到了點子上了,臉上卻是愁容滿面的,嘆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這事情,說出來也無益。今天老爺被大夫人氣的不輕,說她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也無,而且心思歹毒什麼的。這其實也正常,但是這人一旦覺得現在不好,就自然想起過去的好來,這不,老爺順帶着就想到了先夫人,也就是二小姐的親生母親,一番感懷,連帶着二小姐也傷感起來,想着母親暗暗垂淚。」
聽着翠楓說的沉重,王順家也嘆了口氣:「這老天真是不公,說起先夫人,我也記得,那跟二小姐真是一樣的性子,人漂亮又和善溫柔,對下人說話也和聲細語的,一點兒沒有架子。只可惜,紅顏薄命,生下二小姐時傷了身子,後來就再沒有補回來。」
聽王順家的這麼說,翠楓估計她對薛婉華當年的事情也不知道什麼內情。那幾個殉主的丫鬟呢?
她又再接再厲道:「是啊,當時我們好好地安慰了二小姐一番,服侍她睡下了,本想着午睡醒了,也就沒什麼了。誰想睡了沒一會兒,二小姐竟然發起了噩夢,詭異的是,她沒夢到先夫人,卻夢到了先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鬟,說她們都掛在大樑上,滿臉是血的看着她,搖搖晃晃的……」
夜深風涼,一吹,黑暗中樹影婆娑,直叫自己瞎編的翠楓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覺得一陣寒意涌了上來。
而這話,更是直接叫王順家的白了臉,她非常難看的笑了笑,不自在的道:「這,翠楓姑娘大半夜的說這個真叫人覺得害怕。可是,二小姐感懷先夫人也就罷了,怎麼會夢見她的丫鬟呢?」
「誰知道呢。」翠楓也是一臉茫然的道:「可能是下午二小姐想先夫人,所以去了趟祠堂拜祭。你知道的,先夫人身邊那幾個丫鬟,因為殉主,所以叫老太爺特別感動,因此收了做義女,也葬在蘇家的祖墳。所以二小姐拜祭先夫人的時候,可能也一同拜祭了那幾個丫鬟。」
「那,那也不該夢着那幾個丫頭……一臉血啊。」王順家的喃喃了一聲:「二小姐定是嚇壞了。」
「那倒是還好。」翠楓道:「只是王嬸不知道,咱們二小姐雖然看着是個軟和的,但是骨子裏性子卻是強,而且,她常聽靜安大師說法,相信什麼命里輪迴的事情,竟然想着,那幾個丫頭是不是有什麼冤情要告訴她,心心念念的,一直有些恍惚。哎,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王順家的有些愣神,聽着翠楓感慨,順着她的話道:「是啊,這,這都是沒譜的事情啊。姑娘還是要多勸二小姐休息,身子要緊。」
又說了幾句感慨的話,翠楓覺得差不多了,便先走了。只叫他們不必擔心,安心待上幾日,蘇沫自然會說好話,求老爺放了他們。
可這一晚上,王順家的卻是翻來覆去,一直都沒合眼。一閉上眼睛,就忍不住的想起翠楓說的那個景象來。
這年底的人本身就信鬼神,王順家的又見過薛婉華那幾個丫鬟,想像起來更加的具體,也更加的可怖。而這一想,就有些剎不住。
王全山睡到半夜只覺得身邊悉悉索索的,還以為娘有什麼事情,迷糊中一睜眼,只見他娘披着被子,坐在一邊,睜着眼睛,嚇了一大跳。
「娘,你不睡覺,幹什麼呢?」王山全揉了揉眼睛:「別擔心了,娘,二小姐說了不計較,肯定不計較,一定會放我們出去的。」
王順家的搖搖頭:「娘不是為了這個事情。」
「那您怎麼了?」王山全奇怪的很:「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睡嗎?」
雖然這事情是要緊保密的事情,可王順家的糾結了半響,還是道:「我擔心二小姐。」
「擔心二小姐?」王山全想當然的:「您擔心二小姐身體不時嗎?放心吧,娘,剛才翠楓顧念不是說了,二小姐是想先夫人了,這是人之常情。緩一緩就好了,何況蘇府什麼樣的大夫請不起,二小姐不會有事的。」
「不是,你不懂。」王順家的聽了兒子這話,格外的皺起了眉頭,含糊道:「我是擔心,擔心二小姐的安全。」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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