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點了點頭,沉吟道:「不過這兩個地方也只是我們知道的,也不好說他是不是還有旁的地方我們不知道。而且,王慧的哥哥在奉城,他若是有些什麼,也未必就一定留在嵊州,奉城是不是……」
說到這裏,蘇沫頓了頓,有些什麼模糊的印象從心裏浮了出來。
以往的日子,她都是千金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對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對政治,就更是一竅不通。但她說到奉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奉城和嵊州雖然離的不遠,但是卻和經濟繁盛的嵊州不同,奉城自古以來便是魚米之鄉,是個產糧食的地方。無論是近的嵊州,還是遠些的地方,很多周邊的地區,都是靠嵊州的糧食貼補。
而且,嵊州還供應軍隊的部分糧草。當然王峰只是一個知府,他的權限是管不到這一塊的,每年到了收成的時候,自然有朝廷專門派來的官員,為軍隊徵收糧食。
但是官官相護的事情蘇沫再清楚不過了,無論是哪朝皇帝,管的再嚴厲,自己再清廉,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也有許多管不着的。什麼官官相護,巧取豪奪,水至清則無魚,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那麼也就是說,即使王峰沒有權利管軍隊糧草徵集,但至少,他是能說的上話的,退一步,他一定認識能說的上話的人。
見蘇沫不說話,烏木不由的喚了聲:「小姐……小姐……」
「恩。」蘇沫回過神來,這事情牽扯太廣泛,別說沒有確鑿的證據,就算是有,也不是一下子能揭開的。沒有把握之前,她不欲向烏木多說。
蘇沫笑了笑:「這就很好,秋竹既然是躲在那裏的,就讓她先躲着,反正她一時也不打算走,一個棋子而已,不用急着對她下手。」
「可如果抓了秋竹,不是就能坐實大夫人的罪名了嗎?」烏木有些不解:「為什麼我們要放過她?大夫人屢屢找小姐麻煩,豈能由得她這樣下去?」
「不抓秋竹,正是因為不想放她。」蘇沫道:「秋竹不過是個丫頭,和那些亡命之徒不一樣,只要被抓,兩下嚇唬,必然就什麼都說了。王慧一定難辭其咎。到那個時候,爹就一定會休了她,出了蘇府,天高皇帝遠,再想做什麼就難了。」
目前,蘇沫覺得,還是將她放在眼皮子低下比較安心。她現在背後可以依仗的力量還太多,出了府也有逍遙自在的日子,在這段時間裏,不但不能讓她覺得走投無路,反而還要給她些希望,讓她安心的待着。
蘇沫想的長遠,烏木雖然不是很明白,卻也沒有多問。他進府的時間畢竟還短的很,對蘇沫也不那麼了解,並不多嘴。
蘇沫看了看烏木,走到房裏去,從柜子裏拿出一個小布兜來,遞了過去。
烏木接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小姐,這是……這是做什麼?」
布包里,是一疊子的銀票,都是五十兩的面額,估摸着算了算,怕事有七八千兩之多。
烏木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錢,感覺厚厚的拿在手裏,挺沒有真實感的。
「這是給你交朋友用的。」蘇沫道:「後面,也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很能幹,但是僅你一個是不夠的,我需要更多的人,不同身份,不同能力的人。」
烏木很厲害,但一個人無疑是不夠的,而且讓他這樣能力的人做些跑腿傳信的人,那太浪費了。蘇沫雖然不是困在深宅,但是卻非常明白在這個世道上,一個女人可以做的事情太有限。她可以在幕後運籌帷幄,執掌全局,但是不能事事躬親,無論是現在和王慧還是嘉恩候對抗,還是以後掌管蘇家,都需要自己的勢力。
她如今不便出面,但她可以提供足夠的錢,讓烏木出面。
當時為了避免王慧窺伺,蘇沫將母親留下的嫁妝都送到了安福寺讓靜安大師保管,誰知道沒過幾日,靜安大師又送了一部分回來,還附帶了一封信。
信上說,蘇府的事情,他大約的知曉了,想來蘇沫後面的日子,少不了要用錢的地方,因此將她母親的遺物清點了一下,留下了些有紀念價值或者世面難尋的,待日後再送回。這一部分,是尋常的金銀珠寶,沒了既不可惜,又方便變現。
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師,卻將人心看的如此透徹,如此的為她着想。蘇沫心中感念,當下,她便將這批珠寶分開幾家當鋪全部換成了銀票和現銀,以備不時之需。
薛家是京都兩大商家之一,薛婉華是薛家的嫡出大小姐,她的嫁妝自然是價值千金,即便是挑出來的這種相對不值錢不可惜的東西,那也都非凡品。蘇沫很是換了一比款子放在了房裏。因此比起王慧的拮据來,她手頭闊綽的很。
而且,還有蘇恆送上來的那五千兩,雖然不太多,也是筆款子。
這麼一說,烏木便明白蘇沫的意思了,當下將銀子揣好:「小姐放心,我明白該怎麼做。」
士為知己者死,烏木雖然不明白蘇沫為什麼如此信任他,但是這種信任,絲毫不將他當做外人,也不當做下人,卻叫他很是感念。
烏木走後,蘇沫又細細的想了一回,她還有些更深層次的想法,但那都不是一時的事情,急不來。如今先要做的,還是儘可能的還原當年的真相。
將幾十人的信息按着可能和王慧親疏度的不同分來,蘇沫很快的便敲定了一個人,這人正符合了她需要的所有條件。
在蘇府做的時間夠久,離王慧夠近,還有,最好是現在已經和王慧撕破臉,容易接近,而且,還有弱點可以拿捏。
要說以前,一貫只在自己院子裏活動的蘇沫還真是對這事情一籌莫展,至少,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打聽刪選,但是現在,一個現成的人選擺在了面前。
蘇沫看着面前的一份人員資料,忍不住的笑了。
「翠楓。」蘇沫喚道:「裝些飯菜,拿兩床棉被,去送去給王順價的,還有王山全,安慰他們幾句。」
「啊,給他們?」翠楓一愣,隨即有些不樂意的道:「小姐,您這也太好心了吧。雖然說這事情是大夫人指使的,但這王山全也不是好東西,拿了這點好處,就來陷害小姐。這是沒成,要是成了呢,或者,被人傳了出去呢?要我說,他也該死。」
蘇沫無奈笑笑:「我沒同情他,也沒有到處好心,只是我有些事情要找王順家的打聽。本來,我還愁着要怎麼去找呢,這下可好,正送上門來,翠楓,這王順家的,可是在大夫人院子裏幹了一輩子的老人啊,除了當年王慧身邊的丫頭,估計就數她看的最清楚,知道的最多了。」
王慧從王家嫁過來,身邊自然也是有幾個陪嫁丫鬟的,不過沒過幾年,就得了病陸續過世了,這才換了秋竹和春梅。因此她們的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年輕的很。
翠楓開始還有些對蘇沫不滿,一聽這理由,頓時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小姐放心,我明白怎麼做。」
翠楓了解了蘇沫的想法,當下,讓人裝了飯菜自己拎着,讓烏木幫忙抱着兩床被子,就出了院子。
飯菜只是普通的下人吃的飯菜,雖然不是殘羹冷炙,但也不是美味佳肴。被子也是下人房裏的,再尋常不過。
翠楓明白蘇沫想從王順家的嘴裏套出些話來,但這話,想要最真實可靠,就得讓她心甘情願的說,絞盡腦汁的想,逼迫威脅,那只會適得其反。因此現在這個大好機會,一定要做個好人,做些好事,讓她本就感恩戴德的心理,上升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一切都要自然而然,若是好飯好菜的送過去,那可是無事獻殷勤,就顯得太假了。
蘇府不是官宦人家,只是個商賈世家,因此平日裏有什麼作奸犯科之輩都是送去衙門的,自家裏不可能有什麼牢獄一類的地方,關押些犯了忌諱的下人,一般都是關在破舊的柴房或者放雜物的屋子。雖然有牆有屋頂,但是四面透風,星光滿屋。
而現在這樣的季節,白天陽光下雖然溫暖,但是夜晚卻還是冷的。
王順家正和王山全蜷縮在角落裏,又冷又餓。鋪蓋是沒有的,晚上雖然有人送了飯來,但那不過是一點點的份量,下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兩犯了什麼事兒,但是知道蘇晟大發脾氣,因此對他們也就特意的折騰一點。
母子兩正瑟瑟發抖呢,突然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蘇沫如今在府里的地位與過去不同,但凡是稍有眼色的下人,都知道要高看幾分,因此翠楓到了關押着的院子門口時,只跟看守的小廝打了個招呼,就順利的得到了探視的許可。
小廝過來將鎖着的大門打開,賠笑道:「翠楓姑娘,不是我說,這二小姐心地可真好,這還惦記着來給他們送吃的。哎,也就是二小姐了,旁的人,哪裏會顧這些下人的死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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