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華的生辰前幾日,魏家那頭便是送了東西過來。
    周老夫人這段時間對這些不上心,倒是被琴鶴提醒了一回這才想起這麼一件事兒,急忙準備了東西。因為又是曇華第一個整生日,雖然不能大辦,可是卻也是要好好過一個生日的。曇華倒是不在意這些,不過周老夫人卻仍是吩咐置辦兩桌席面,邀了魏家那頭人過來玩耍慶賀。
    這日一大早,曇華便是被奶娘王氏叫起了身來。梳洗穿戴了之後,醉秋就捧了一碗壽麵上來給曇華:「大姐吃了壽麵,一年都順順溜溜的,以後更是福壽綿長。」
    壽麵就是一碗清湯的麵條,裏頭還臥着一個荷包蛋。曇華接過來慢慢吃了,這才帶着墊子去了各處磕頭。首先自然是周老夫人那兒,周老夫人受了禮,又給了紅包,這才拉着曇華笑道:「一轉眼竟是都成了姑娘家了,從今兒起,你便再不是孩子了,以後話做事都得多想想,可明白了?」
    曇華笑着應了:「多謝祖母的囑咐。孫女記下了。」
    琴鶴笑着在一旁逗趣兒:「要我,老夫人囑咐了也是白囑咐。我可是從未曾見過咱們大姐這樣的,年紀就沉穩得跟什麼似的,想事情也周全得很。靈慧得讓人不知道什麼好。」
    曇華借勢捂了臉頰,跺腳撒嬌道:「聽聽這都是什麼話?誇我呢還是損我呢。琴鶴姐姐端的不是好人!」
    周老夫人大笑起來,慈愛的拍了拍曇華的背脊,卻是笑道:「我看她得沒錯。可是沒人比得過你了。」
    曇華多少有些心虛。忙扭身不贊同道:「誇得我臉都燙了,祖母這是王婆賣瓜呢。回頭出去了可千萬別,保准笑掉人家大牙的。」
    一時間笑鬧過了,曇華便是又往鄭氏的院子去了。臨行之前周老夫人囑咐道:「行了禮趕緊過來。一會你舅母她們該來了。」
    曇華應了,心裏明白這不過是不想讓她在鄭氏院子裏呆久了的緣故。最近鄭氏使性兒抱着病,周老夫人也不大痛快。家裏多少有些暗流洶湧的意思。不過倒是和曇華沒什麼關係,周老夫人仍是按照先前的安排,讓她接管了廚房這一塊。因各項事宜都是有規章制度,所以也不必怎麼操心。只盯着是不是有人從中貪污,以次充好等等。
    不過才接管了一個月,底下那些人倒是也十分給面子,並沒有生出什麼事端來。至於貪污——只要不太嚴重。自然也就不必大張旗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俗話,水至清則無魚,真要板一眼的,那也沒人來幹這些了。有好處。底下的人才會更賣力。這一曇華心裏是十分明白的。
    別是曇華,就是以前周老夫人和鄭氏,也都是這麼幹的。
    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曇華進了鄭氏的屋子之後,首先聞見的便是一股子藥味兒。鄭氏正在訓斥丫頭,聲音又尖又厲,聽着讓人心肝兒都有些不舒坦起來。
    曇華腳下的步子便是頓了頓,乖巧的站在了門邊,笑着看向門邊的丫頭:「去跟母親稟告一聲吧。」
    丫頭便是進去了。曇華就站在了門口聽着鄭氏訓斥人。
    只聽得鄭氏拔高了聲音道;「你這個蠢東西,讓你辦事你都辦不好。留着你有什麼用?」
    模模糊糊的聽了幾句。裏頭的聲音便是戛然而止了。接着丫頭便是請曇華進去。曇華這才整理了裙擺走了進去,面上神色不變。倒是那個傳話的丫頭面上有些尷尬。
    曇華進去之後見鄭氏歪在床上,額上繫着抹額,頭髮松松垮垮的綰了髮髻,只用一根銀簪子,面上顏色也是看着有些蒼白晦暗。面上的神色看着隱隱還有些怒氣。顯然是方才還沒消氣。
    曇華只略看了一眼,等到醉秋將墊子放好了,便是垂着眸跪下去給鄭氏請安,了句吉祥話。
    等到抬起頭來的時候,曇華看見鄭氏的唇角勉強勾了勾,露出了個笑容來,聲音也是有些冷硬,卻偏要做出慈和的樣子來:「今兒是曇華的生辰?瞧我,竟是都忘記了。這些日子都病糊塗了。曇華你可別生氣才好。」
    曇華聽着話不對,心頭有些不快,不過面上仍是畢恭畢敬:「母親這是什麼話?一家人哪裏有這麼外道?再了,母親病了,本也不該為這些事兒勞心費力。若是勞累母親,倒是讓我心中不安了。」
    鄭氏似笑非笑,出的話也多少有些陰陽怪氣:「你這張嘴倒是甜得很,抹了蜜糖似的。」
    曇華低下頭去,「母親謬讚了。」
    鄭氏大約也知道不可太過,便是也沒再下去,隨便讓丫頭翻出個玉鐲子,便是將曇華打發了出來。
    曇華倒是沒將這些事兒給誰,也吩咐蕙芯和春梅不許多嘴,隨後便是安然的回了周老夫人的院子。
    雲氏她們自然不可能來得太早,於是曇華便是逗着勤哥兒,一面和周老夫人閒話:「今兒是九月初七,再有三日就是勤哥兒的滿月了。祖母覺得,可要大辦?」
    「也不必大辦,孩子經不起這麼折騰,再了,我讓人給他算了命,是命輕,千萬不能太富貴了。」周老夫人倒是有些輕愁的樣子,沒辦法,勤哥兒現在可是周老夫人的心頭肉,一句好的,周老夫人能高興一日,要是句不好的……
    曇華見怪不怪,只笑着安慰道:「既然如此,就不辦了就是了。再了,男孩子太過嬌養了也不好。將來勤哥兒是要門立柱的,的確是不能慣壞了。」
    周老夫人面上便是又有了笑模樣兒,連連頭:「你得是,難為你想得長遠。我心裏也是這麼盤算的,將來可不能嬌慣了。門立戶的,可不能馬虎了。」
    曇華聽了這話只是一笑——看着周老夫人這個樣子,哪裏可能不嬌慣?只怕將來疼得跟什麼似的……
    一時間雲氏也來了,曇華忙迎了出去,在二門口等着雲氏。雲氏見了曇華,登時笑容滿面,緊走了兩步將曇華攬入懷裏:「過了今兒可就不是孩子了。」
    曇華看着雲氏感慨的樣子,抿着唇笑出聲來,撒嬌道:「舅母這話得,可是不喜歡我了?見我大了,就厭棄起來了。」
    雲氏被逗得笑了個前仰後合,輕輕的在曇華背上一拍,板着臉道:「你這沒良心的,我幾時不疼你了?」話間便是進了屋子,雲氏跟周老夫人招呼見禮之後,就讓丫頭將東西捧上來,往曇華跟前一推:「諾,這是我給你的,你看看再我疼你不疼你。」
    光看盒子便是已經精美異常了,再看上面古拙的「珍寶齋」三個字,曇華便是知道裏頭的東西肯定不便宜——珍寶齋是京城老字號,專賣各色的奇珍異寶,自然那價格也是讓人咂舌。而且珍寶齋的東西都是孤品,絕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所以一直以來,倒是被世家大族追捧喜愛的。送珍寶齋的東西,那可是極有臉面了。
    曇華打開盒子看,裏頭是一隻精緻的薔薇花簪子,花瓣兒是打磨得薄薄的琉璃片,晶瑩剔透,那顏色更是深深淺淺,暈染得好似真的一般。花瓣兒用金絲穿了,盤成了薔薇花的樣子,輕輕一晃,那花瓣兒便是微微動了起來,好似隨風起舞一般。花朵底下還壓着兩片葉子,是綠玉打磨而成的,越發襯托得花朵顏色嬌艷。
    曇華淺淺的驚呼了一聲:「好精緻的簪子。」
    雲氏面上便是帶上了幾分得意:「若不是好東西,我怎麼敢拿來送給你?老祖宗還不得埋怨我?快,戴上看看。你們年輕姑娘面色嬌艷,戴這樣的最是合適不過。」
    曇華便是笑着捧到了雲氏跟前:「那舅母替我戴。」
    於是雲氏便是拿起簪子在曇華的髮髻間比劃了一陣子,最後才找了個最合適的位置將簪子戴上去。看着曇華的頭髮,又忍不住稱讚了一句:「你的頭髮倒是極好,又濃又密,跟墨緞似的。」戴完又讓曇華退了兩步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越發滿意起來:「我就這個你戴肯定好看。」
    周老夫人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只是眼底卻是有些個莫名的情緒在其中涌動。這樣闊綽的手筆,可是一下子就將周家這頭壓下去了。
    不過周老夫人面上倒是沒露什麼,也是贊了一兩句,又笑着讓曇華給雲氏磕頭謝壽。
    曇華真心喜歡這個簪子,等給雲氏磕頭謝壽之後,這才想起方才就有了的疑惑——「怎麼今兒三表哥沒來?」
    周老夫人也才想起可不是雲氏今兒是一個人來的,當下也是問道:「是啊,怎麼今兒雲墨沒來?莫不是你覺得她們年齡都大了,所以想着避嫌了?我看倒是不必那樣,都還着呢,哪裏用這樣了?再,他們兩個素來感情是好的,跟親兄妹似的,也不必那樣避。而且現在民風也開放許多,不是我們那會子那時候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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